第二章 無臉神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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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微模糊的全身鏡內倒映出一個狼狽不堪的青年人,他有著一頭雜亂的粽發,稍白的清秀臉龐在一片暖陽裏閃閃發光,唯有那雙黝黑的瞳孔還看得出前世的模樣。

    隻見青年人略微急促地拉開衣物,露出一片白皙、光滑如嬰兒般的腹部,接著喃喃自語道:

    “愈合了……怎麽可能?!”

    羅嵐不敢置信地摸了摸,確實愈合了,並且新生的皮膚極其稚嫩,微微一按便泛起了淡紅之色,這是不是寓意著他重生了一次?

    所以這是穿越的福利?他心頭的巨石終於落地了一塊,如果要用著如此猙獰恐怖的殘身逃命的話,那無疑是雪上加霜。

    不敢耽擱,他遵循著記憶中的印象跑進了自己的房間,那是一間隻有幾件破舊家具的套房,深黃與黑褐色的汙垢爬滿了整個牆角,透露出一股破敗與荒廢的氣息。

    “不僅無一技之長,還不愛幹淨。”羅嵐嘀咕兩句,開始了翻箱倒櫃,想來在遣散了所有的傭人之後,夏洛克就不曾大掃除過一次房間。

    大概尋找了五分鍾後,他獲得了五枚刻有清瘦老人的硬幣、五張畫有數字“五”並印有高大黑騎士的紙幣、最後是一張金發美婦的黑白照片。

    沒錯,這就是夏洛克的所有財產。

    前兩者是波曼加沙王國的基礎貨幣,麵值極低,分別代表了對王國曆史有極大貢獻的人物,而後者是在一個隱蔽的縫隙裏找到的。

    凝視著照片上笑容極其燦爛的美婦,羅嵐知道,這是夏洛克的母親——奧菲利亞.白玫瑰。

    與酗酒、不檢點的巴羅德男爵不同,奧菲利亞是一位美麗優雅、得體大方且才華橫溢的淑女,所有認識的人無一不誇讚她的完美。

    但也會疑惑,為什麽她會嫁給一位聲名狼藉的低等貴族,而且還因為這個跟家族鬧翻了。

    忽然,一滴清澈的水珠滴落到了照片上,羅嵐疑惑地用手摸索著水珠的源頭,卻發現自己竟然已經淚流滿麵,可是他本人卻沒有半分悲慟。

    是夏洛克殘留的不舍吧……他抖了抖照片想要將水珠彈開,但眼角隨意一瞥之下,卻發現了照片的背麵上寫著一排秀娟小字,這是王國的通用語言——密爾頓語:

    “我可愛的夏洛克啊……”

    “很遺憾無法陪你走下去。”

    “我知道,終有一天你父親的愚蠢和濫情會讓這個家庭走向陌路,如果真到了那天,去求助紫羅蘭街道106號幽藍公館的主人吧……希望她還能念著些情分……”

    “我思考了許久,並不打算將那些東西帶進墳墓,它們可以完成哪怕是高等貴族也無法完成的事情,最後,請你一定要記住……”

    “媽媽真的很愛你……”

    “奧菲利亞.白玫瑰親筆。”

    嘀嗒!

    明明內心隻是略起波瀾,但身體卻已經沉浸在了悲傷當中,羅嵐不得不說,夏洛克有一個值得尊敬的母親,但他更在意其留下了什麽東西。

    略一思索後,他便在浩瀚的思維海洋中找到了一個可能藏有遺物的地方,那是在一次捉迷藏中偶然發現的一口木箱,之後在詢問男爵時還被狠狠的罵了一頓。

    來到二樓的主臥,羅嵐隨手撿起地上的一根木棍撥開層層渾濁的蛛絲逐步前進,看的出來,自從男爵死後他的房間就再也沒有人進來過,以至於天花板被老鼠啃穿了都無人察覺。

    “咳……咳!”

    盡管他已經抑製了步伐,但一抹掩蓋不住的急躁還是揚起了厚厚的塵埃,讓他噴嚏不已。

    昏暗的空間裏,一縷斜斜的光線順著飛舞的塵土指向深處,早已殘破不堪的木製地板嘎嘎作響,在那無人問津的角落裏甚至還有兩具老鼠的屍體。

    腐朽,最直麵的腐朽。

    嘶,希望箱子沒被拿去換酒……羅嵐俯身,飛速地用木棍朝鋪滿了破爛棉絮的床板下探索,不過兩下,木棍另一頭就傳來了沉重的質感。

    “真奇怪……”

    在夏洛克的印象裏,男爵是嗜酒如命的懦夫,怎麽可能放過病逝妻子的遺物呢?別說這是愛情……

    時間不等人,他盯著那輕薄的木板將其高高抬起,盡管不想發出沒必要的聲音,但眼下管不了那麽多了。

    “嘭!”

    下一刻塵土飛揚。

    而在幽暗潮濕的床下,一口樸實無華的黑色鐵箱展現在他麵前,看得出來,這口鐵箱一定造價不菲,其布滿了疊加型花紋的側身呈一個半橢圓形,將箱底緊緊扣住。

    箱子不是很大,隻有二十公分左右長,羅嵐用手撫摸了一下表麵發現上麵並不是很潮,但是卻透著一股寒意,讓人不敢過多去接觸它,隻能鬆手。

    咚噠!

    沉重的箱蓋再次卷起塵土,箱子的內部隻有三樣東西,一件流動著紫色光彩的琉璃玉瓶、一封玫瑰色的金邊信封和一尊沒有麵孔的白色雕像。

    他率先拿起了那件琉璃瓶,想要看看裏麵是否裝有神奇的液體,畢竟在這個超凡永存的異世界很有可能存在著讓人喝了之後就能與太陽肩並肩的魔法藥水。

    很可惜,隨著時間的流逝,裏麵的藥水已經全數蒸發,隻剩下一層夾雜著點點星光的沉澱物。

    羅嵐失望地將瓶子放入口袋中,又拿起了那張封信,勾勒著金色花邊的封麵上寫著“杜蘭妮可親啟”幾個字,一看就是夏洛克母親的親筆,打開一看:

    “很抱歉,杜蘭妮可。”

    “我本來不想再打擾你的生活,但我遇到麻煩了,就如你我往日所說的那樣,‘吾主已不再有所眷顧’。”

    “是的,那次的事情後我受了很嚴重的傷,我清楚的計算著剩餘的時光,但我的孩子才剛剛出世……”

    “如果將來他拿著這封信來找你的話,請幫幫他吧,這是我唯一的夙願。”

    “最後,請告訴他。”

    “平凡即是幸福……”

    毫無疑問,這是給幽藍公館主人的信,從字裏行間不難看出夏洛克的母親應該和他的關係還不錯,以至於在病逝之後還特意留下信件將兒子托付給他。

    可讓羅嵐在意的是,在夏洛克的記憶裏和男爵的解釋中都未曾說過母親是如何死亡的,似乎在生下夏洛克之後她就離開了床榻,而回來時已經成了一具屍體。

    她因為什麽而受傷?

    疑惑的目光在陽光與灰燼的交叉口流轉,最後緩慢卻堅定的挪向了木箱中的最後一件物品——

    無臉雕像!

    “很奇怪……夏洛克的母親既不是神靈信徒,又不是牧師,怎麽會有這種東西?”他死死盯著那造功粗糙但材料不凡的雕像,緩緩向前摸去……

    忽然砰得一聲巨響!

    這道如炸雷般的巨響並不真實,因為它隻出現在羅嵐的腦海裏,緊接著宛如浪潮湧起的雞皮疙瘩伴隨著某種低沉又沙啞的囈語想起,仿佛他整個人置身於無邊無際的黑色漩渦當中。

    “卡……庫撒……”

    “憂……格。”

    “斯笪……魯……”

    這麽怎樣可怕的聲音!

    剛接觸到第一個單詞之時,羅嵐的腦海中一片空白,就像是有一道漩渦將他的思緒全部抽幹,隨後謎一樣的存在又傳來了無數道奇異的聲音……

    不能聽!不能聽!

    這是一種對危險的直覺,他的第六感告訴他不能去細致琢磨這些囈語的含義,更重要的是…

    不能再聽下去了!

    可是盡管羅嵐如何在內心中咆哮,自己的雙手仿佛不聽使喚似的已經伸進了鐵箱當中。

    入手溫熱。

    很奇異,一尊放置在陰寒之地幾十年的雕像居然保持著些許熱度!

    他無法控製自己的身體,隻能驚駭地望著雕像那沒有任何五官的麵孔,直到將它端正地擺放在窗沿之上。

    毫不猶豫,他將指肚咬開,嫣紅色的液體迅速流出,滴落在黃褐相間的木地板上,綻放出猩紅花朵。

    接著,他將流血的手指對準雕像,嘴裏嘀咕著連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麽含義的話語,最後猛的一顫,原本減緩了些出血量的手指像是崩盤了一般湧出大量的血液,瞬間將地板打濕。

    這,這是……

    這些散落的液體並沒有隨意濺射,而是受到了某種奇異的力量所牽引,逐漸組成了一條爬動的有翼之蛇,蛇蠕動之處相以結合,變成了一副象征著褻瀆的逆十字!

    羅嵐很清楚逆十字所代表的含義,就像是崇敬著靜謐河流之神的黑色教會討厭海洋一樣,王國內最大的宗教組織——白色教堂對於褻神的逆十字絕對是零容忍!

    一旦發現,必會處以火刑淨化!

    逆十字,象征著瘋狂與詭異。

    這是來自魔鬼的惡意。

    絕對不能讓白色教堂發現這個!羅嵐再次給自己的異界之旅劃出一個不可招惹的假想敵,相傳這個組織跟王國皇室的關係異常親密,這可不是一加一等於二那麽簡單。

    待逆十字全部被血液填滿後,羅嵐終於取回了身體的使用權,但來不及讓他逃離,一股無法抵抗的眩暈感已經湧上了他的心頭,隻能無力倒在了血泊之中。

    他茫然地望著前方,努力抬頭看去,隻見那白色雕像被一陣無名之霧包裹,隱約露出一張似笑非笑的詭異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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