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死了麽？

    眼前的黑暗是那麽的渾濁，並伴隨著一股安撫人心的熏香，神奇的將羅嵐心中濃鬱的不甘與悲慟全數驅散，讓他能坦蕩的迎接這生命的最後一刻。

    這個時候，永無止境的黑暗突然滾動起來，就像是冥冥之中有一隻大手將它們推開，露出前方的道路。

    這是一片封閉的空間，至少從羅嵐的角度來看就是如此，他努力睜開雙眼看清四周的一切，但除了宛如羊角的燈管和潰爛的岩壁之外，其餘什麽也沒有。

    嘭得一聲，兩側的羊角燈開始連番閃爍，但到最後又維持到能夠視物的程度。

    他搓揉著眼眶，想要再次確認著眼前的一幕，可這就是事實，當他嚐試著走動的時候，自己居然以一種詭異的方式漂浮著……

    他的腿不見了！

    準確的說，他的樣子像極了幽靈。

    就在這時，羅嵐再次聽到了些什麽，與之前恐怖的囈語不同，這些重重疊加的噪音雖然嘈雜，但並沒有給他頭痛欲裂且無法控製自己的異樣，他甚至感覺……

    這聲音十分的卑微。

    他嚐試著去傾聽這個聲音，似乎是因為這個念頭，兩側的羊角燈再次忽明忽暗，淡黃色的火焰急速翻滾著，直到吐出了幽藍之炎。

    “奴役紅色與漩渦的亡者啊！”

    “您是淩駕於一切秩序之主！”

    “卑微的信徒懇求您的施舍……”

    “……”

    這一次聽清楚了！

    但是這些……怎麽這麽耳熟？羅嵐馬上想起了那些散落的泛黃紙張，上麵寫的……似乎跟這些差不多，都是在向一位“王者”禱告。

    隨著聲音逐漸微弱下去，通道中又恢複了沉寂，而羅嵐也注意到那些霧化了的“黑暗”再次躁動起來，緊接著一股無法抵抗的力量將他狠狠向前推進，直到……

    看到一張布滿了骸骨的猩紅王座！

    ……

    波曼加沙，沿海城市塞壬。

    一處陰暗的地下室內。

    一位滿臉哀愁的白發美婦正吃力地扶著一個精神恍惚的青年，將他放在床上後，美婦快速地將所有門窗關緊，並檢查了一遍，才伸出雙手，口中輕嗬道：

    “深海！”

    哢——嚓！

    虛無之中仿佛破開了一個窟窿，無數幽藍的海水湧入了這個空間，不一會就將其全部灌滿，隻露出正中心的一小片空間。

    “不行……精神力消耗太多了，我必須再快一些！”

    霍克，你一定要撐住啊！美婦扶著牆沿，氣喘籲籲，但當她望著床上昏睡過去的青年時，忽然又恢複了些許力氣，一咬牙走到了房間中央。

    嘭！

    她摔坐在地上，但疼痛並沒有讓她放棄，她努力去抑製那越發鬆散的思緒，從寬大的紫色衣袍中依次拿出了四根黑色蠟燭、一顆海猴子的頭顱、一小碟噬鬼魚的魚油，最後……

    是一尊五官模糊的白色神像！

    這時，床上的青年醒了，他茫然地看著滿是心疼之色的美婦，氣若遊絲的聲音如堵塞的汽笛般響起：

    “媽媽......我，我聽到了好多聲音……他們說我快死了……讓我趕緊去陪他們……”

    “不會的！你不會有事的！”

    美婦聽到霍克的話，眼淚瞬間模糊了雙眼，她沙啞的低語像是在安慰自己，又像是在禱告：

    “睡吧，這隻是場噩夢……一覺醒來，媽媽就帶你去別的城市好不好？睡吧，就像是小時候一樣……”

    四根黑色且腥臭的蠟燭被依次擺放成一個正方形，美婦雙指一搓，蔚藍的火焰在她指尖躍動，燃燒著粘稠的魚油，直到將所有蠟燭點亮。

    “媽媽……這就是超凡者的世界嗎？為了一些利益也會像普通人一樣爭吵、廝殺。”霍克眼眸微暗，一絲絲肉眼可見的黑色緩緩將他的瞳孔吞噬，就像是異變的信號，原本瘦弱的身軀慢慢隆起一根根骨刺，蒼白的皮膚上漸漸有了些類似於魚鱗狀的紋路。

    他惡墮了。

    這說明他的身體和靈魂已經處於崩潰的邊緣，隻要等惡意占據了他所有的瞳孔，不出幾分鍾，這個世界就又少了一位超凡者，也又多了一隻邪惡生物。

    “堅持住，霍克！我馬上進行儀式……”

    美婦一把抓起海猴子那猙獰惡臭的頭顱，圓潤光滑的五指迅速泛起了藍芒，僅僅一劃，就將那普通槍支都無法擊碎的頭骨完美切割開來，露出內部白花花的腦漿。

    將腦漿傾倒於蠟燭方陣的中央，這些粘稠如果凍的大腦組織仿佛落入熱水中的冰塊，很快就化成了一攤晶瑩剔透的液體，並流動著一股霧氣超無臉神像湧去。

    準備好整個召喚儀式後，美婦深吸一口氣，她已經將所剩無幾的精神力全部預備好，預防著這位不知名的高位存在會將她的靈魂一同抽幹。

    是的，她十分清楚擅自溝通這種存在的後果，但為了霍克，她隻能放手一搏！

    雙膝跪地，美婦滿頭柔順的白發垂至地麵，微微顫抖的身體，聲音有些低沉和警戒：

    “奴役紅色與漩渦的亡者啊！”

    “您是淩駕於一切秩序之主！”

    “卑微的信徒佐拉.佩羅德懇求您的施舍……”

    “願意奉上永恒的崇敬……”

    “隻要您能賜予信徒超凡核心的配方……”

    燭光搖曳，隨著祈禱語的結束，地下室內毫無變化，唯一變化的是，一片片可怕的青色鱗片已經爬滿了霍克的身體，正向他的臉部前進著。

    過了多久？

    十秒，或者半分鍾？

    佐拉隻知道這場儀式失敗了，沒有人響應她的祈求，哪怕在這一刻她真的願意獻上自己的靈魂，也或許……那位名為“巫妖”的高位神靈根本就不存在……

    “對不起，霍克……媽媽沒辦法救你！”她抽泣著，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孩子痛苦死去，變成一隻沒有感情的空殼怪物。

    就在這時，房間內起風了。

    淡淡的紅中和著腦漿散發出的霧氣，逐漸形成一團團自主蠕動的星辰，它們或大或小、或長或短，或許在形狀上全部截然不同，但唯一相同的是……

    它們都牽扯著一團團漩渦！

    真的，真的響應了我的呼喚。佐拉呆滯地看著眼前的一幕，半晌說不出話來，她本能地低下了頭，低垂的眼瞼隻看到了猩紅王座的一角。

    “是你……在呼喚我麽？”

    虛無縹緲的聲音倏然響起，聽到高位神靈的話，佐拉咬著雙唇，說出了自己祈禱的目的：

    “偉大的漩渦之主啊，是信徒在祈求您。如您所見，我和我的孩子都是尚未奉獻過信仰的超凡者。”

    超凡者？！

    端坐在王座之上，隱藏於靈霧之下的羅嵐一時之間有些沒反應過來，難道這個女人就是將他“殺死”的罪魁禍首嗎？

    應該不是。

    不知道為什麽，他的直覺在告訴他，這個白發女人並不是那種嗜好殺戮的人，但與其說是直覺，還不如說是坐上這張王座之後的本能。

    略一沉思，羅嵐沒有貿然開口說話，畢竟他這個冒牌神靈既然已經頂替了那個什麽巫妖的工作，那麽就盡量扮演到結束吧，他有預感，或許在結束之後就能帶著有關巫師的秘密回到肉身。

    “我的孩子霍克，在今天的遠洋狩獵中與其他超凡者起了衝突，一怒之下……體內的超凡核心達到了臨界點……現在已經出現了惡墮的跡象……”佐拉小心翼翼地說著，不敢隱瞞分毫。

    雖然聽的一頭霧水，但羅嵐可沒有忘記自己的目的，微微思索後，便帶上了一絲不耐說到：

    “就因為這種事求助於我麽？”

    “請您...請您息怒！”

    一看巫妖大人說變臉就變臉，佐拉連忙將腰間的一卷羊皮袋取下來，再打開，之後又將裏麵零碎的物體全部倒出，那是一些顆粒狀的灰色晶體，並解釋道：

    “這些灰色秘銀是供奉給您的禮物，還請至高無上的猩紅漩渦之主應允信徒的祈求吧......”

    灰色秘銀？羅嵐翻閱著夏洛克的記憶，並沒有找到有關於這個東西的認知，不過在佐拉拿出了秘銀之後，他能清楚看到在其頭頂漂浮有一團乳白色的光暈，直覺告訴他，這是個好東西。

    隨手一握，那團光暈在空中晃晃悠悠地飛舞了幾下，隨後就進入了靈霧，羅嵐好奇地把玩著光暈，誰知這時候底下的猩紅王座忽然光芒萬丈，直接將光暈吞噬。

    這是……

    明顯感受到體內什麽重要的東西流逝，佐拉想起了在一本古籍中所看到的描述，據說那些高位的神靈有一種非凡的手段，可以將信仰抽離，這等於那個信徒的一生都被打上了其的標誌。

    “信徒佐拉，願意永遠侍奉您。”事到如今，她也隻能臣服，或許這樣還有治愈霍克的轉機。

    原來如此……想通了些許的羅嵐總算是明白了自己這個冒牌神靈存在的意義，那麽……

    他斜躺於猩紅與骸骨王座之上，左手一揮，虛無的漩渦將灰色秘銀全部吞沒，同時王座左側閃動著一團鑰匙形狀的光球，聲音低沉有力：

    “如你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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