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的時候，肖蓓鳳因為放心不下傅景琛，披著衣服上到二樓。

    誰知，一推開房門，就見傅景琛已經醒來，半靠著床頭不動。而他的身邊，蘇餘笙正蜷著身子，微微仰頭，睡得正香。

    “這……”肖蓓鳳微微一驚，正欲開口，卻見傅景琛對她搖一搖頭。

    肖蓓鳳放輕腳步，一個勁兒地盯著蘇餘笙看，不敢相信，她真的會在這裏睡著。

    傅景琛側頭看她，手指輕輕拂弄，她鬢邊的細發，不想把她吵醒。

    肖蓓鳳往前近了近，壓低聲音道：“你怎麽把她留下了？你該好好休息的。”

    傅景琛沉默片刻，才道：“這小東西有趣，可以解悶。”

    肖蓓鳳聞言目光悠悠一轉，繼而伸手輕輕搭著他的肩膀：“你喜歡她不打緊，隻是別對她太好了。”

    這丫頭，通身是刺，麻煩得很。

    傅景琛沒有回話，隻是笑了一下。

    肖蓓鳳也就不再多說什麽了，隻道：“你再閉上眼睛，養養神，我去給你熬點粥。”說罷，輕輕關上房門。

    肖蓓鳳站在門外，遲疑了一下，方才緩步下樓。

    待到蘇餘笙醒來，外麵的天已經大亮了。

    她抬起手臂，遮住雙手，腦子有點暈暈的沉。

    趁著她還似醒非醒的空檔，有一隻手，輕輕抓住她的手腕，將其放了下來。

    “……”

    蘇餘笙立刻警醒。

    抬眸看去，正對上傅景琛的臉。

    他又戴上了那副金絲邊眼鏡，窗外的陽光明晃晃地照過來，反射著柔和的白光。

    蘇餘笙連忙坐起身來，下了床，匆忙之間，差點跌坐到地上。

    傅景琛挑一挑眉，眼睛背後的目光，隱含笑意。

    肖蓓鳳蹙眉看她：“小心一點，別冒冒失失的。”

    蘇餘笙站定雙腳，循聲望去，方才發現肖蓓鳳也在。

    就這麽睡過去……她定是瘋了！

    蘇餘笙咬唇不語，白皙的臉頰泛起一絲不易察覺地薄紅。

    她把頭一低，連忙走了出去。

    肖蓓鳳含笑不語，看看傅景琛：“果然，再厲害也是個丫頭！”

    傅景琛扶了扶眼鏡，沒有說話。

    吳媽早把校服給蘇餘笙備好，見她匆忙洗漱，便跟了過去：“姑娘不必慌張，時間來得及。”

    蘇餘笙當然知道來得及，她隻是想要快點離開。

    在肖蓓鳳事無巨細地悉心照顧下，傅景琛的身體慢慢複原，還不到一個月就可以下床走動了。

    大病初愈的傅景琛，已經迫不及待地處理積攢在手頭的各種瑣事。

    軍需軍備的調配，幾位重要長官的任命，因為暫時還不能外出，他都是在家中的書房處理事情，而進進出出的人，要麽眼神惶恐，要麽一臉沉重。

    蘇餘笙對出入家中的每一個人都格外留意。他們都是傅景琛軍中的部下，並未有值得她留意的線索。

    她心中的焦急，瞞不過傅景琛的眼睛。可他故意對她態度冷淡，仿佛已經把那晚兩人同床共寢的事，徹底忘到了腦後。

    晚飯後，蘇餘笙親自去廚房煮了咖啡。

    香濃的咖啡香，引起了肖蓓鳳的注意。

    “怎麽回事？今兒真是難得。”她故意挑眉道。

    蘇餘笙總共泡了兩杯，一杯給了肖蓓鳳，一杯準備給傅景琛。

    她這點小心思，自然瞞不過肖蓓鳳的眼睛。“趕緊送去吧，咖啡涼了就不好喝了。”

    蘇餘笙對她促狹的眼神，視而不見，端著咖啡，敲響了書房的門。

    “進來。”

    蘇餘笙深吸一口氣，推門進去。

    傅景琛正在處理軍部的幾封急電，見她進來了，手中微微一頓，看她發問：“什麽事？”

    蘇餘笙微低著頭，把咖啡送到他的桌上：“少帥請用。”

    傅景琛看了看熱氣滾滾的咖啡，又看了看蘇餘笙長長垂著的睫毛，什麽也沒說。

    蘇餘笙抿了抿嘴，並沒有離開的意思。

    傅景琛將電報重新放入信封，然後拿起桌上的打火機，將其點燃，扔進紙簍之中。

    他起身，推開窗戶，讓煙氣散了出去。

    待煙散盡，桌上的咖啡也涼了。

    傅景琛轉身看著一直不說話的蘇餘笙道：“說吧，你想用一杯咖啡和我換什麽？”

    難得她主動示好，他還是冷靜戳穿。

    蘇餘笙輕咬下唇：“我隻是想過來送一杯咖啡。”

    傅景琛輕輕一笑，轉身，抱臂看她：“你是一個很不擅長撒謊的人。”

    蘇餘笙聞言微怔。

    “若是想要籌碼的話，那晚的事，比這杯咖啡更有分量，不是嗎？”

    他們同床的那一晚……蘇餘笙一想到，就會臉頰發熱。

    那晚，她也不知自己是怎麽了，居然真的會睡著。不過，從那次以後，蘇餘笙總是有意無意地避諱著傅景琛，更沒有和他單獨相處過。除了吃飯的時候，非見不可，其餘的時間，她都是呆在自己的房間裏。而傅景琛也不再讓她過來，偶爾見了她，也是神情平淡。

    寒風從打開著的窗戶吹了進來，打在身上涼涼的。

    蘇餘笙猶猶豫豫地邁開腳步，走到窗前，走到傅景琛的麵前。

    “宋和平的事，少帥一定知道了吧。他說，外麵有人放出消息，隻要殺了我，就能得到黃金的下落。我真的很好奇，這個消息到底從何而來？”

    傅景琛見她的肩膀微微一顫，伸手將窗戶關上。

    “你不會是以為是我吧。”

    蘇餘笙搖頭：“當然不會，我對傅家來說，還有用處。”

    傅景琛沉沉道：“你對傅家沒有任何用處。想讓你活下去的人，是我。”

    他的話音剛落，牆上的掛鍾突然“鐺鐺”地響了起來。

    正好八點。

    看著傅景琛嚴肅的眼神，蘇餘笙心裏微微一緊。她深吸一口氣，輕聲道：“少帥的意思，我很明白。隻是，我在您的眼裏，到底算什麽呢？”

    傅景琛聽出了她的話外之音，冷冷一笑道：“你不會是想要什麽名分吧？”

    蘇餘笙的確有這個意思，隻是並非名分那麽簡單。

    “我不是一個貪心的人。但少帥總要給我一個立足的位置，不是嗎？畢竟，您是有身份，有地位的體麵人。”

    傅景琛摘掉眼鏡，眸光幽幽，語氣低低：“我可以給你想要的，你呢？你拿什麽來交換？”

    他比她足足高出一個頭，往她的跟前一站，沉沉壓迫著她的氣場。

    蘇餘笙心頭微微一凜，垂眸道：“隻要能平安找回父親，餘笙願為少帥做任何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既然沒有討價還價的本錢，還不如索性豁出去算了。

    這個小東西，果然夠狠！居然連這樣沒有退路的話，也敢說出口。

    傅景琛凝視著她的眼睛，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條線：“你能說到做到？”

    蘇餘笙認真地看了看傅景琛，鄭重地回答：“當然。您剛剛不是說了嗎？我是不擅長說謊的人。”

    傅景琛朝她伸出手去：“很好。”

    蘇餘笙回握住他的手，他的掌心溫涼，那涼意一路傳來，也傳入了她的心裏。

    就這樣決定了。雖然雙方誰也不是君子，卻還是定下了契約。

    …

    晨曦的微光一點點地透進來。

    傅景琛捂著隱隱作痛的傷口，翻身看去，身旁的蘇餘笙還在睡著。

    她側身躺著，微微低著頭，呼吸淺淺，安詳至極。

    傅景琛原本還以為，她隻有倔強不肯服輸的樣子，最是有趣。可現在看來，她睡著的乖巧模樣，也很耐看。

    昨晚她說的話，果然說到做到。

    他讓她留下，他便留下，他讓她躺下，她便躺下。

    安靜，順從，聽話，簡直就像是變了一個人。

    傅景琛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臉，滑若綢緞的細膩肌膚，很溫暖。

    他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方才起身下床。

    待他離開之後，蘇餘笙才睜開眼睛。

    她一直在裝睡，整整一個晚上都在裝睡。

    她以為他讓她留下來，是為了要為所欲為。可是昨晚，什麽都沒有發生，出奇地平靜。

    蘇餘笙抱著被子，坐了起來，心裏微微有點困惑。

    突然間，有人推門進來。

    蘇餘笙還以為是傅景琛，差點嚇了一跳。

    不過，來人並不是傅景琛，而是肖蓓鳳。

    她穿著睡袍，卷卷的頭發披散開來，一看就是剛剛睡醒。

    蘇餘笙暗暗鬆了一口氣。她不想讓傅景琛知道自己是在裝睡。

    肖蓓鳳剛剛起床，就夾著一顆煙，笑盈盈地望著蘇餘笙，眼中別有深意。

    蘇餘笙有些受不住她的目光，故意偏過頭去。

    “昨晚睡得好嗎？”肖蓓鳳坐到床邊，含笑問道。

    蘇餘笙瞪她：“四太太，您不要多想。”

    肖蓓鳳笑笑：“我可沒多想什麽。不過想不想的，也不重要了。”

    蘇餘笙臉頰微微泛紅，咬唇不語。

    她起身去洗漱的時候，肖蓓鳳隻是瞄了一眼露出來的床單，就知道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她心裏不是不奇怪，但轉念一想，也沒什麽不好。畢竟，景琛還有傷在身，來日方長，實在不必急於這一時半刻的。而且，想來他難得遇到一個喜歡的，心中定是存了幾分憐惜。

    肖蓓鳳站在浴室門口，看著蘇餘笙一臉不悅地看著自己，輕輕歎息道：“事情都到這種地步了，你還倔個什麽勁兒。”（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