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上電話，蘇餘笙往沙發背上一靠，跟著拿起肖蓓鳳留下的那本黃曆。

    她隨意翻了一翻，仍是毫無頭緒。

    不過才一會兒的功夫，肖蓓鳳已經換了身衣服，美美地打扮了一番。

    蘇餘笙起身問道：“您要出門？”

    肖蓓鳳睨她一眼：“是咱們要出門。我給你約了裁縫師傅，給你量尺寸，做衣服。”

    蘇餘笙臉上毫無興奮之情。

    “你現在是傅家的人了，穿著打扮，樣樣都不能馬虎。”

    算了，她也不願掃她的興，順從地去了。

    先是禮服，又是晚禮服，還有洋裝和旗袍。

    蘇餘笙不停地在試衣間裏出出進進，踩著高高低低的鞋子，累得雙腿發酸。

    肖蓓鳳夾著一根煙，悠哉悠哉地抽著，不停地聽著師傅和店員的推銷介紹。

    下午三點一刻。

    肖蓓鳳終於把該定下來的禮服給選中了。

    她帶著累到無語的蘇餘笙去餐廳喝茶。

    兩人才一落座，周圍的客人就紛紛小聲議論起來。

    “是不是那個人啊？”

    “看著挺像……”

    蘇餘笙時刻保持著警惕性，目光冷冷掃過去，惹得對麵的人，立馬避開視線。

    肖蓓鳳見她很不自在似的，便道：“你以後就會習慣的。”

    也難怪，堂堂北地少帥的未婚妻，怎能不惹人注意？

    蘇餘笙並不喜歡這種引人注意的感覺。

    “我習慣不了。”

    肖蓓鳳隨後管餐廳侍者要了幾份今天的報紙，看了看之後，又把遞給蘇餘笙道：“不習慣也得習慣。”

    明明事情都已經過去好幾天了。

    報紙的頭條，居然還都圍繞著傅景琛訂婚的消息。

    蘇餘笙看到了自己照片，她站在傅景琛的身邊，臉上的神情有些模糊不清，怎麽看都不像是個幸福的準新娘。

    合上報紙，蘇餘笙的腦海裏閃過一個念頭。

    如果父親看到這報紙會如何？他是不是會擔心，終日惶惶不安？

    肖蓓鳳品著香濃的英式紅茶，微微皺眉：“這洋人的玩意兒，我是真的喝不慣。”

    她突然發問：“你在國外都是怎麽過的？”

    蘇餘笙用小勺攪拌著咖啡，淡淡道：“就是那樣過的。”

    肖蓓鳳壓低語氣，一聲歎息道：“你父親也是真夠狠心的了。就這一個女兒，卻還是要把你送出去。”

    蘇餘笙手中微微一頓，咬唇不語。

    “十年啊，一個姑娘家整天學那些打打殺殺的本事，也真是夠嗆！”肖蓓鳳盯著她道：“你就沒想過嗎？你父親為什麽把你送出去，又把你訓練成一個殺手？”

    蘇餘笙的太陽穴一陣緊繃。

    她深深看向肖蓓鳳道：“我不知道，而且，我也不是什麽殺手。”

    她的心中不是沒有疑惑的。無奈，沉默寡言的父親，從未向她說過這背後的緣由。

    布朗神父更是守口如瓶，不管她怎麽問，他都不說。

    蘇餘笙的指尖輕輕摩挲著桌布上的勾花，心思暗沉。

    肖蓓鳳知道自己戳中了她的心事，繼而點到為止。

    回去的路上，肖蓓鳳閉目養神，似是睡著了。而蘇餘笙則是看向窗外人來人往的街道，微微出神。

    須臾，車子突然停了下來。

    老張猛地按響了喇叭，連續而急促。

    不遠處有兩個黃包車夫當街爭執，

    坐在副駕駛的年輕士官，看著突然被堵住的路，摸著腰間的配槍，開門下車。

    肖蓓鳳不耐煩地睜開眼睛，問道：“怎麽了？”

    她的話音剛落，“砰”地一聲槍響，從身後傳來。

    車窗應聲而碎。

    蘇餘笙反應很快，一把拉過肖蓓鳳，讓她彎下身子不要動。

    槍聲瞬間四起，砰砰作響，仿佛要把車子打穿。

    肖蓓鳳臉色煞白，對著前座的老張，喊道：“怎麽回事？”

    從不開口說話的老張，冷冷吐出一句話：“有埋伏！”

    他彎下身子，掏出隨身攜帶的手槍，朝著外麵射擊。

    蘇餘笙忙道：“也給我一把槍。”

    就他一個人反擊的話，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老張又駕駛座的座位底下，摸出一把槍來遞給她。

    肖蓓鳳看著蘇餘笙坐直身子，不由驚呼一聲。

    她匆匆掃一眼外麵的槍手，發現那些人都是尋常百姓的打扮，而且，人數不少。

    那名下了車的年輕士官，此刻已經倒在血泊之中，不省人事，左邊的腹部有一個汩汩流著血的窟窿，鮮紅刺目。

    三個人，兩把槍，對付著多的人，實在沒什麽勝算。

    蘇餘笙深吸一口氣，望著肖蓓鳳道：“你千萬不要抬頭！”

    肖蓓鳳到底是見過世麵的人，緩緩精神，便鎮定點頭：“你也要小心啊。”

    蘇餘笙再度起身，伏著椅背，調整呼吸，她不能浪費任何一顆子彈。

    讓她意外的是，老張的槍法出奇地精準，一槍就能撂倒一個敵人。

    有他在前照應，她就可以專心對付後麵的槍手了。

    蘇餘笙迅捷抬手，扣動扳機，擊中一個人。

    那些人似乎沒料到他們的反擊，紛紛尋找掩護，有些手忙腳亂。也有人迎著還擊上前，衝到汽車跟前，伸手就要打開車門。

    蘇餘笙靠向肖蓓鳳，直接側身就是一槍，打中他的腦門。

    她隻剩下三個子彈了。

    蘇餘笙想要那個人手裏的槍和子彈，她必須冒險下車。

    見她從裏麵打開車門，肖蓓鳳登時就怒了，她一把拽住她的手臂，厲聲道：“你不要命了？”

    蘇餘笙定定看她：“若是沒有子彈，他們馬上會圍過來的。”

    這種時候必須要賭一把了。

    蘇餘笙推開車門，一個翻身下車，伸手抓起那人手中的武器。

    滿是彈孔的車門是她唯一的掩護。

    蘇餘笙雙手持槍，目光灼灼，緊鎖著敵人，不斷地朝著身後射擊。

    肖蓓鳳雙手抱頭，耳邊的槍響接連不斷，看向身旁不遠處的蘇餘笙，心裏暗暗有幾分佩服。

    她小小年紀，卻是臨危不亂，出手更是狠快準。

    街角的槍戰，很快招來了警察。

    那些人未能得手，隻能草草撤退。

    蘇餘笙見他們撤退了，還是繼續開槍射擊，直到彈夾被打空，才喘息著放下雙手。

    她看了一眼車內的肖蓓鳳，她絲毫未傷，隻是臉色蒼白如紙。

    而老張卻是中了彈，大腿流血不止……

    蘇餘笙心裏咯噔一聲，用手使勁兒按住年輕士官的腹部，死死按住他流血的傷口。

    肖蓓鳳也是慌了一下，忙大喊道：“去醫院，得趕緊送他去醫院。”

    蘇餘笙無奈道：“我不會開車。”

    肖蓓鳳脫下礙眼的高跟鞋，走到她的身旁，道：“我會開車，把他們扶上車，咱們現在去醫院。”

    老張咬緊牙關，疼得渾身顫動，連哼都沒哼一聲。

    兩人合力，小心翼翼地把二人扶上了後車座，蘇餘笙扯下裙子上的腰帶，替老張綁住流血的腿，動作一氣嗬成，幹淨利索。

    老張凝眉看她，虛弱道：“謝謝……”

    蘇餘笙抬眸看他一眼，淡淡道：“你要堅持住，多困都不能睡！”

    失血過多，一旦失去意識，那就是最危險的狀況。

    …

    醫院冷清的走廊裏，蘇餘笙依牆而站，垂眸不語，手上的血汙已經凝成暗紅色，醒目而猙獰。

    幾步之外的肖蓓鳳，疲憊的坐在長椅上，頭發淩亂，目光冷幽。

    她打開皮包，想要抽支煙。才把煙拿在手裏，便有護士上前勸阻，這裏不能吸煙。

    肖蓓鳳聞言冷冷瞪她一眼，硬是把小護士給嚇跑了。

    她自顧自地燃了香煙，又隨即猛吸一口煙，跟著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煙草的味道，微微有些刺鼻，卻是能緩解她緊繃又敏感的神經。

    老張和那位年輕的士官，傷得都不輕，一個失血過多，一個性命垂危。

    須臾，走廊裏忽然傳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軍靴踏踏作響，那是她熟悉的聲音。

    蘇餘笙心跳加速，抬眸望去，看到了親自率隊而來的吳副官。

    來人不是傅景琛。不知為何，她的心裏稍稍有些失落。

    不過她轉念一想，少帥日理萬機，這點小事，何至於讓他親自跑一趟。

    “太太，您沒事吧？”吳越見二人略顯狼狽的模樣，連忙上前詢問一二。

    肖蓓鳳又抽了一口煙，方才徐徐開口：“我們沒事，有事的在裏麵。”

    她說完，站起身來，望著蘇餘笙，見她沉默不語，滿手血汙，便道：“走吧，咱們回吧。”

    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來，也該歇一歇了。

    回去的路上，兩人一句話都沒有說。

    蘇餘笙的心情略顯沉重。今天的這次埋伏襲擊，到底是衝著誰來的？是她，還是傅家？

    回家之後，肖蓓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去上樓洗一洗再下來。”

    吳媽見了蘇餘笙的樣子，著實嚇了一跳。

    她忙去浴室放熱水，卻被蘇餘笙輕聲阻止。

    “不用了，血跡隻有用冷水才洗得幹淨。”

    蘇餘笙擰開水龍頭，不斷衝洗著自己的雙手。

    她的手上，手腕，衣服，裙擺，全都有大大小小的血跡。

    她索性打開蓮蓬頭，閉著眼睛，站在冷水之中。

    吳媽靜靜等在外麵，不敢輕易進去打擾。

    洗過澡的蘇餘笙，頂著一頭濕漉漉的短發，走了出來。

    她的臉色很不好看。（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