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簡喚了她兩聲才將她從自己的思緒中抽出來，他告訴宋濡：“你在這座酒店絕對安全，一會我讓人送來一些吃的還有衣物，你先休息。”

    說完他也準備離開，他需要換下身上的髒衣服，陪胡不安去見他打怵的那個人。

    “謝簡。”宋濡叫住他。

    謝簡聞聲頓住，回頭看她，宋濡的蒼白的臉埋在鴉羽般的長發裏，頭上裹著一圈紗布，這種病態，倒是生出幾分可憐的味道。

    要是不那麽固執就好了，謝簡心想。

    宋濡的的精神有些萎靡，眼睛卻還蘊著光，她看這他：“我們的合約還有效？”

    謝簡考慮了一下，回答：“胡不安沒死，就有效。”

    “如果你違約會怎麽樣。”宋濡的聲音有些啞，幽幽地望著他。

    謝簡看著她，低著頭淡笑了一下，直接說出她真正想知道的事情：“我不會殺掉你，胡不安也不會，違背合約會付出極大的代價，這行對規則看得很重，這一點你放心。如今我們是同一條繩上的螞蚱，誰死了都會受影響。”

    宋濡的表情鬆了一下，前一刻還生猛地準備跳樓自我了結，現在又生怕自己要了她的命。

    就是個怪東西，謝簡在心裏對宋濡做了一個評判。

    “不要擅自行動。”他指著宋濡一字一句地警告宋濡。看到對方配合地點頭，他才收回手，離開房間。

    謝簡換了身幹淨衣服，來到加德酒店裏的餐廳，他站在門口眺望，看見了一身西裝的胡不安，正在座位上講電話，情緒比較激動，從他有些扭曲的臉上就能看得出來。他走過去坐下，聽見胡不安像個怨婦一樣對著電話絮叨：“我讓你拓展一下公司業務你就這麽給我拓展？你當我這是辦假證專治各種性病牛皮癬的呢！”

    電話裏傳來的大叫，謝簡隔得老遠都能聽見，胡不安截斷了對方的話，說的很明確：“蚊子叮死你活該，羅潘潘我告訴你，東西追回來，你跟著回來，東西追不回來，你這輩子都別回來”之後根本沒給對方回答的機會，直接掛斷電話。

    胡不安掛斷手機，往桌上一扔，一臉的痛不欲生。

    羅潘潘因為滿大街貼公司宣傳小廣告被胡不安派去了大興安嶺去追殺逃犯，謝簡想象著一個羅潘潘抄著水果刀在深山老林裏狂笑著追逐著須發滿麵，衣衫襤褸的逃犯，那個畫麵想想就很變態。

    羅潘潘和他不一樣，羅潘潘享受追殺的樂趣。

    胡不安將手機收好，滿臉的痛不欲生。

    兩個人坐在餐廳裏耐心等待著，直到一個像根竹竿，病怏怏的中年人向他們走過來。

    胡不安看到這個人，眉頭就會不由自住的擠到一塊。

    那身黑色的西裝穿在他身上直晃蕩，像是根竹竿套了一塊黑塑料袋。

    讓胡不安覺得無法接受的是，安輕舟竟然選擇離開自己，到這種人的手底下做事。

    眼前的這位中年男子，是胡不安心裏的一塊疙瘩。與他麵對麵的坐著，讓他本不明快的心情又灰了幾度。

    薑子舌彎身落座，用發膠塗得嚴絲合縫的頭發貼在他的腦瓜皮上，反射著陽光。

    “胡大夫啊，你找我什麽事呀。”薑子舌也不見外，直接端起麵前的咖啡喝了一口：“我現在很忙的，我的鋪子都要炸了。”

    炸了才好呢。胡不安心想，我光跟你坐在一起我都要炸了。

    胡不安坐在那裏半天不說話，謝簡餘光梢了他一眼，胡不安的臉色像是吃了毒藥似的，他隻好替他開口問薑子舌。

    “薑先生”謝簡剛叫了聲名字，就被薑子舌伸出食指打斷。

    那跟食指對著他的臉晃了晃：“叫我薑老板。”音調如同他的形象一樣板正。

    別說胡不安，此時連謝簡都想要打他。

    “薑老板。”謝簡再次開口：“我們想要向你打聽一個人。”

    “哦，什麽人啊。”薑子舌說著，捏了快放糖投進被裏，用勺子細心攪拌。

    “安輕舟的雇主，殺宋濡的那個人。”

    薑子舌手中的勺子停止了攪拌，抬眼看著謝簡，兩條眉毛吊了起來。

    細語聲與杯盞碰撞的聲音在周圍回蕩著，餐廳的天花板用玻璃鋪成，陽光直射下來，照射在薑子舌的身上，臉上細小的絨毛都清晰可見。

    桌上的三個人，靜若死水相互觀望。

    薑子舌靠在椅背上，雙手交疊在胸前，狡黠地看著對麵的胡不安，告訴他：“一個條件換一個消息。”

    “什麽條件。”其實胡不安知道，隻要自己不拒絕，對方一定會憋不住說出來。

    “我的鋪子被砸了，眼下亂成了一片。”薑子舌翹著手指，隔空點點胡不安：“你曉得的，你當時在那。”

    砸的好，胡不安心裏罵道，又聽到薑子舌繼續說：“襲擊店鋪的人，行動有素，不像是派來的打手，更像是”薑子舌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似乎是在找一個恰當的詞匯。

    “士兵。”謝簡提醒他。

    薑子舌打了個響指，讚同地說了個“對”字。

    謝簡在與那些人交手的時候就察覺到了，如果當過兵，有一些下意識的動作，是藏不住的。

    “你來幫我挖出這些人的身份，我來給你殺你客戶的信息。”薑子舌說得很慢：“總要有人陪我的損失。”

    胡不安聽完，覺得這個條件賺大了，薑子舌要的人，和他們要查的人，分明就是同一批啊！胡不安心底樂壞了，表麵上卻裝得很矜持：“你的情報網那麽大，你都查不到的事，我去哪兒給你查。”

    隻見薑子舌的手摸進自己的西裝三件套裏，拿出一張照片，擱到桌上。

    胡不安拿過來研究了一下。

    照片拍的是一個人的耳後，上麵紋著一個圓圈。

    紋身如果是一個組織的標誌的話，那一定是精心設計，並未它賦予一個意義，如果這是零計劃的人，這團隊標誌實在是太隨意了，一看領導就相當沒有創意。

    看到照片的謝簡，同樣露出了狐疑的神情。

    “不是查不到，而是太難查。”薑子舌哼笑了一下，似乎是料到了他們的反應，語氣都有了些輕微的得意：“要是有一個活口，你都沒有籌碼和我談條件。”

    “你要是有別的辦法，還用過來求我？”胡不安已經看穿了對方的心思，冷笑道：“對方是軍人，你是因為我的殺手裏多是退伍雇傭兵出身，所以才想到我這裏找找線索吧。”

    薑子舌張了張嘴，想反駁，又沒想出好的說詞，隻好合上了嘴巴。

    “把人揪出來要費一段時間，你要有個心理準備，我要的資料你今晚找人拿給我。”胡不安宗站起來，才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穿上外套，離開餐廳。

    “小王八蛋。”薑子舌盯著他走遠的身影，咬牙罵了一句。

    胡不安與謝簡開車離開了酒店後，他撥通了宋濡的電話。

    如今已經不再是相互試探的階段了，宋濡眼下最要緊的事，就是要將能夠治療謝簡的藥做出來。

    而他與謝簡眼下最先需要解決的，是買宋濡性命的那個人。

    電話裏宋濡如實相告，如果製作藥劑，完全可以化驗一下那瓶藥的成分，然後進行配比，做出成品，但是終究治標不治本。

    “你還記得那張表格上，我的特性的那一欄上寫的什麽麽？”

    她問完，胡不安就反映了過來：“謝簡的缺陷正好是你的優勢。”

    “我的想法，是將基因植入到病毒中，注射進謝簡的體內。”電話那邊，宋濡的聲音沉吟了一下：“但是汽修廠的條件不夠。”

    當胡不安在表示他可以提供各種條件時，卻遭到了宋濡的否定：“不僅僅是硬件問題，我根本就不會提取基因。”

    聽完，胡不安的心都涼了一半。

    “不過我的一個同學，正在念生物工程的研究生，既有知識又有條件，跟他談談或許有戲。”

    “宋小姐，你能一口氣說完麽？”宋濡大喘氣式的講話讓胡不安的心情走了一把過山車。他想了一下，回答宋濡：“我知道了，等我們回去再細談，你現在處境很危險，隻要你不離開酒店，我就能絕對保證你的安全。”

    電話那頭沒再說什麽，直接掛斷。

    這也太沒禮貌了，胡不安瞪了手機屏一會兒，才將手機揣進兜裏，拍了下正在開車的謝簡：“先去哪邊？”

    “什麽？”謝簡眯了眯眼，胡不安撇撇嘴，又從口袋裏拿出兩樣東西，左手捏著薑子舌給的照片，右手捏著之前在五金店拿到的名片。

    “你選一個。”

    謝簡隻是掃了一眼他手上的兩樣東西，視線又落在前方的路麵上：“我查紋身。”

    “成，那名片就留給羅潘潘。”胡不安收好兩樣東西，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倚著座椅：“接下來事情可不少。”

    車在有些擁擠的路麵上一路向前，在高聳的樓群之間穿過，偶爾撞進這些高樓投射在馬路上的陰影裏，淹沒在車流當中。（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