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青凝視他良久，笑了，“我們向來不言敗的陳原老師，好像這回真的沒轍了啊？”

    “誰說的？我還沒使出自己的殺手鐧。”

    “那你說你的殺手鐧是什麽？如果繼鳳再不聽話，你將她綁到教室裏，逼迫她好好聽課？”

    “我怎麽會那樣做呢？最多我就給她糖嘛，給兩顆沒效果，那就給她二十顆。”

    “要是二十顆還沒效果呢？”

    “那就翻倍，給四十顆。”

    “哦……那陳原老師你很有魄力哦。”

    “可你還沒告訴我，十一奶還會不會再教她唱歌。”

    “反正你後招都已經想好了，何必去關心她是否再教呢？到時候再看就曉得了。”事實上，盧青也說不準十一奶和盧繼鳳的這個事情。

    教兩首歌嘛，其實不是什麽大事，站在十一奶的角度來看，教盧繼鳳也沒什麽影響的，人家站在這個角度去教孩子唱歌，一點錯也沒有，就怕盧繼鳳沉浸在和男人唱情歌的事情上。

    對唱情歌、增進和男人的感情，這也是沒什麽的，主要就是盧繼鳳年齡太小，還沒到談婚論嫁的年齡，這才是讓人頭疼的。

    第二天早上，煮好早午飯，家人還沒回來，盧青就拿了本書在屋簷下坐著看起來，這時候盧繼鳳拿著暑假作業過來了。

    “盧青嬢，有些題目我不會，我昨天晚上特意留了，今早來問你。”

    盧青感到無比詫異，笑著道：“真的乖乖寫作業了啊，一點也不辜負你們陳老師對你的關心。”

    “陳老師是對我很好的人，如果不是他的話，那天我能不能下山還是一回事，說不準前幾天我已經死掉了，所以我決定了，他說什麽話我都聽，他讓我寫作業我就好好寫作業。”

    盧青情不自禁摸摸她的頭，“你陳原老師要是聽到你這番話，肯定會很高興的。”

    “先別說這個了，盧青嬢，你跟我說說題目吧。”

    盧青將書給放下，就著她剛才坐著的椅子為書桌，她開始給盧繼鳳講起題目來。上個學期結束之前，盧繼鳳認認真真地學習了一段時間，那時候她的進步是很大的，可暑假開始，她的學業就荒蕪了，以至於很多題目她都不會，她也不是頂聰明的孩子，盧青講解了好久，才去掉一半問題。

    “我家人回來吃午飯了，我剛給你說的那些題目，你先拿回去做，剩下的你下午再來找我。那些不會的題目，你也可以試著寫一下，錯了沒關係，我到時候再給你看。”

    “好的，多謝盧青嬢。”盧繼鳳抱著作業跑了。

    盧青媽媽剛好看到這一幕，就問盧青：“剛才繼鳳來我們家做哪樣？問你作業？”

    “是啊。”盧青打了水放在門口處，等媽媽過來洗臉。

    “前兩天她不是一直在和十一奶學唱歌嗎？怎麽忽然變得這麽乖了？可別隻乖兩天，就又開始野了。”

    “別人家的事情不要議論那麽多，人家聽到了不好。”

    “我這樣說她有哪樣？這不是誇她的話嗎？講她變乖了還不行啊？”

    盧青索性不講話了，屋子裏還有一個臉盆，她又打了一盆水放到門口，不管是爸爸還是哥哥洗都可以的。

    但是下午，盧繼鳳沒來找盧青，盧青以為她有事情要忙，就沒有多想，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也是十點多的樣子，她剛煮完早午飯，盧繼鳳又拿著暑假作業過來找她了。

    昨早她跟盧繼鳳說過的題目，盧繼鳳都做了，有些她不會的題目，她自己也嚐試著做了，雖然數量不多，可盧青覺得，這種事情發生在盧繼鳳身上，已經是很大的進步。

    接下來的幾天，盧青心頭都很舒坦，晚上睡覺的時候也容易入眠了許多。八月二十九號是星期天，這天要報名領書了，因為三十號早上就要開始上課。領書這天，老師看到孩子們，都問他們的暑假作業寫得怎麽樣了，並且告訴他們，明早是要檢查的。

    有些孩子戰戰兢兢，有些孩子不為所動。

    三十號早上就正式上課了，心還沒收回來，孩子們坐在教室裏，都是懶洋洋的。盧青和陳原都一樣，讓孩子們將作業交上來，下課之後抱到辦公室裏開始檢查。

    這麽多暑假作業，短時間內自然是檢查不完的，中午時盧青早些來到學校，看到陳原已經埋頭在作業堆裏了，眉頭皺得死緊，就差可以夾死一隻蚊子了。

    “陳原老師，要不要這麽拚啊？中午飯你吃了嗎？”

    “吃了，不拚不行啊，這群小兔崽子，放暑假就跟脫了韁的野馬似的，寫完暑假作業的學生就沒有幾個。”

    “我以為你早就已經預想到這個結果的。”

    “誒，他們從五年級升到六年級了，為什麽他們一點也不緊張啊？”陳原將腦袋從作業堆裏抬起來，幽怨地看著盧青。

    盧青笑了，“你來這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到底為什麽，你不曉得嗎？”

    她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來，也開始查看同學們的語文暑假作業寫得怎麽樣了，由於早有心理準備，所以她內心遭受的衝擊並不大。

    下午上課，她站在講台上，看著台下三四十個學生，“同學們，你們的暑假作業，我已經看完了。對於沒寫完暑假作業的同學，我也不批評，不過，對於態度良好完成暑假作業的同學，我要獎勵。”

    台下一陣騷動。

    停頓幾秒鍾，盧青繼續道：“上個學期，對於考試成績前三、進步跨度前三的同學，我們都有獎勵，暑假作業寫得好的，自然也是有獎勵的。說實話，我以為這種事情，即便我不說，你們也是知道的，本來還以為大家都會好好寫作業呢。好了，現在我開始發放獎勵了。”

    沒好好寫暑假作業的孩子，雙手擱在桌子上，開始感到羞憤了，羞憤自己暑假的時候，為何沒有好好寫作業。領獎的孩子，則臉上有光。

    盧青將他們的反應全都看在眼裏，過了一會兒才說：“大家不要泄氣，我們還要再相處一年，這一年裏，你們好好表現，總會得到獎勵的，到學期期末的時候，我們再看看拿到最多獎勵的同學是誰，到時候再給大家一個大獎，你們說怎麽樣？”

    台下回答一片：“好！”

    開學時間過了兩三天，孩子們的心才總算收回來。同時盧青和陳原也得到一個好消息，今年小學升初中的孩子們，在初一就開始分尖子班了，在此之前，中學都是到了初二才分尖子班的，尖子班是九班和十班，仁等小學考上尖子班的學生，足有十二個，這個比例在仁等小學的學生中，算是很高的。

    但是距離者密鎮比較近的者見和立納寨子的學生，基本上都沒選擇去上司鎮中學讀書，而是選擇去者密鎮中學讀書，那邊去者密鎮中學不過兩個小時的路程，但是去上司鎮，就需要步行四五個小時。

    周五，依舊是全校大掃除，六年級的教室在四樓，此時陳原和盧青也站在四樓的走廊上往下看。

    “你看盧繼鳳站在皂莢樹下幹什麽呢？”陳原忽然道。

    皂莢樹下是垃圾池，盧青說：“我也不曉得啊，看著像是在發呆。”

    “我下去問問她。”陳原說完就走，盧青繼續站在樓上，沒過多久，她就看到陳原站到了盧繼鳳身邊，兩個人簡單地交談兩句，盧繼鳳就走開了，去到操場旁邊的一棵樹下靠樹站著，陳原抬頭往樓上看，盧青這才走下去。

    “她怎麽說的呀？看起來她像是有心事。”

    “她說她在想事情，我說前麵是垃圾場，她看了眼就走到那邊樹下去站著了，從頭到尾她也沒告訴我，她在想什麽。”

    “她上課的時候，狀態還是在的，這幾天也沒鬧出什麽幺蛾子。”

    “嗯，那就先這樣觀察著吧，明後天就是周末了，她若真有什麽心事，在家裏也可以好好琢磨琢磨。”

    大掃除結束，孩子們玩鬧十幾分鍾，排隊的鈴聲就響起來了，到了周五，校長的話變得格外多，總要將所有事情都交代一遍，才讓學生們放學回家。

    九月，剛收完苞穀，就到收稻穀的季節了，這邊管收稻穀叫打米，小田的話通常都是自己打，大田的話，通常都是喊伯爺伯媽、爺娘他們來幫忙。幾乎每家都有大田，今天你家夫妻來幫我家打一天米，明天我家兩口子就去給你家打一天米，本寨子上親近的族人，都是這樣互相幫忙打米的。

    盧青在家的時候，依舊負責煮飯喂豬洗碗的事情，周末兩天，她都有小心關注著盧繼鳳家的動態，但一切都風平浪靜，或許是大家都太忙了，這兩天她沒聽到任何與盧繼鳳有關的言論。

    大點的孩子們，也到田裏去幫忙割米，小點的孩子們就站在田埂上捉螞蚱，捉到螞蚱後用長草將螞蚱竄成一串，看著就像一串小魚鰍，它們在繩子上扭動小身板，然後被放到大火裏，燒熟之後弄掉翅膀和腿，就可以吃了，很香。

    捉螞蚱、吃螞蚱是當地每個孩子的樂趣，小時候盧青也熱衷於此，可現在長大了，就下不去嘴了，但她始終記得那種香味兒。

    時間在流逝，轉眼便是周一，早上上語文課時，盧青就注意到盧繼鳳的注意力不集中，她好像在筆記本上寫著什麽，還用手嚴實地捂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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