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忘拿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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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他不想成為自己那樣的瘋子。
可是他不知道,早在他無數次為了陸盈跟她吵架的時候,他就已經成了一個為愛萬劫不複的瘋子。
寧洛洛閉著眼深吸口氣,才忍住突然翻湧上來的情緒,這樣幾乎已經快要被忘記的記憶,居然就這樣輕易地衝破了禁錮,又一次地被回想起來。
她歎口氣,從包裏拿出鑰匙開門,房間裏黑漆漆一片。不知道為什麽,她忽然間鬆了口氣,連腳步都安心起來。
果然啊,她根本就還是無法麵對這樣狀況下的陸靖宇。
一整天也不知道到底都折騰了些什麽,寧洛洛現在隻覺得餓得可以吃進去一頭大象了,她翻了翻早就被自己拋棄的空空如也的冰箱,認命地去臥室翻了兩包泡麵出來,要說出來燒開水之外她還在行什麽,當屬煮方便麵無疑。
其實陸靖宇在家的時候是最不能見她泡麵的,她為此倒也收斂不少,家裏僅有的幾包泡麵都藏在她的臥室裏。
麵倒是煮得香噴噴,不知道是不是辣椒放多了,她才吃一半就急衝衝地跑去倒水,回來的時候不知道碰到了什麽,整個人都差點撲在那碗麵上麵。
寧洛洛尖叫一聲立馬爬了起來,先不說地毯和桌子上那片狼藉,她那件剛到手沒多久的裙子上一瞬間便鋪滿了“油彩”。
難怪總有人說她馬馬虎虎,她也總算是服了自己。
她當然不想就這樣毀掉一件裙子,垂頭喪氣地進衛生間去,用水抹了半晌,幹脆直接脫掉用溫水泡好,自己則順便洗了個舒服的澡。
洗到一半寧洛洛就想起客廳裏那片狼藉,萬一一會兒陸靖宇回來看見的話…,天哪,她已經不敢想象愛幹淨的陸靖宇看到這個會是什麽表情了!她趕緊關掉花灑,伸手去拿毛巾,忽然間愣在原地。
她好像…忘記拿衣服進來了…吧?
寧洛洛恨不能給自己兩巴掌,怎麽可以馬虎到這種地步?不過幸好陸靖宇不在家,她抱著僥幸的心情把衛生間的門打開一條縫。
反正他又不在家,難道還不許她自己在房間裏跑跑啊…,寧洛洛把那條不能再短的毛巾擋在胸前,踮著腳往外跑。
她房門的鑰匙還放在包裏,她蹲在桌子前去拉拉鏈,剛拉到一半,耳朵裏忽然聽見鑰匙在鎖孔裏擰動的聲音。
寧洛洛頓時冰凍在原地,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完了,陸靖宇回來了!
其實陸靖宇從沒有踏進過這裏一步,記憶裏僅有的幾次到訪,也僅僅是由他倔強地站在門口而結束。
“哥,真的不進來坐坐嗎?”陸盈一臉無奈地站在車窗前,“好歹見見她再走吧。”
“算了算了!”屋裏麵的人朝外大聲喊:“他不願意進來就算了!”
“媽!”陸盈轉頭不滿地朝裏麵抱怨:“哥好不容易才回來一次!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嗎?”
“不了。”陸靖宇搖搖頭,“天都黑了,我得快點回去了。”
他調轉車頭,眼角忽然瞥見隔壁爬滿野藤蔓的柵欄,透過縫隙還能看見院子裏的葡萄架,因為主人的搬離早已經全部枯死。
在這裏一切都還茂盛的時節裏,他也曾經來過一次。
那個時候他還小,從街坊鄰居那裏聽見了關於母親的一切,一個人偷偷地來到了那個傳說中母親的新家。
他就站在那家隔壁的柵欄前,也不知道是怎樣的心情,不覺得難過也不覺得傷心,就那樣呆呆地站在那裏,直到柵欄裏麵傳出一個清脆的聲音來。
“季恒,你快來看看七爾!快點快點!”
他反射性地轉頭去看柵欄裏麵,茂盛的葡萄架下坐著一個極清秀的男生,他好像在看什麽書,被女孩的聲音一喊,馬上就跑下去看那隻白色的大狗。
陸靖宇至今都記得那天的寧洛洛,一身紅白相間的連衣裙,極其柔軟的黑發,撫摸白色大狗時的眼神溫柔地要將人心都化掉。
他倆圍在那隻叫做七爾的大狗身邊,一會兒咯咯笑一會兒又吵吵鬧鬧,忽然間就叫他心生羨慕,那個時候他已經學過“青梅竹馬”這個四字成語,隻覺得這個女孩子與青梅兩個字簡直就是完美的契合。
記憶裏第一次見到的寧洛洛,美好得不像話呢。
可是此刻,陸靖宇卻一刻也不想在這裏待下去了,隻覺得滿心都是壓抑,好像快要呼吸不過來了似的。
自從季恒死後,所有的一切都變成了噩夢,而圍繞這個噩夢的一切,都不得不一一被他割舍。可是現在,他卻幾乎已經無法再控製自己那顆蠢蠢欲動的心了。
也許在兩年前他執意要把她帶回自己身邊時,他就已經注定無法再割舍了。
是啊,他早該想到的,他根本就無法放任她生活在別人身邊,他根本就,無法忘記她。
所以即使知道有一天她會恨他入骨,他也要為了那一絲絲的希望而將一個最能傷害自己的利器留在身邊。
再這樣下去,終有一天,當她對自己持刀相向的時候,他會連反抗的力氣都沒有吧。
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寧洛洛此時應該早就回到公寓了吧。他加大油門,一路往公寓樓飛馳。
在打開門之前,陸靖宇怎麽也沒有想到公寓裏竟然會是這樣一副樣子。
不說那一陣撲麵而來的泡麵味道,光是客廳那一片狼藉的模樣就幾乎已經讓他頭痛至極,站在門口天人交戰了半晌,陸靖宇才深吸口氣認命地往裏走去。
“等…等一下!”腳步猛地定住,陸靖宇驚詫地朝著聲音發出的地方望去。
寧洛洛縮在客廳的沙發後,兩隻手小心翼翼地搭在上麵,像是可憐兮兮的小狗:“你,你先別過來…”
“…為什麽?”陸靖宇看了看四周,重新打量她。
“別看…!我…”還沒說出口,她的臉頰已經差點紅透,“我…沒穿衣服…”
陸靖宇微微一愣,沉默著轉過身去,等了半晌,卻發現身後什麽動靜也沒有。
“怎麽了?”他頓了一下,才問她:“還是不方便嗎?”
其實在同一個屋子裏生活了這麽久,大多數的人不會覺得如此拘束了,可是大概是因為抱著同樣的秘密,小心翼翼地便像是做賊心虛一般。
寧洛洛趕緊搖了搖頭,又反應過來他其實根本就看不見,忽然間就有些沮喪,嫌棄起自己來。她三步並做兩步飛快跑到臥室門口,將門拉開鑽了進去,又怕他不知道,用力將門帶上了。
她躲在房裏也不敢出去,倚在門上聽客廳裏陸靖宇來來回回打掃的聲音。
他做事的時候很安靜,從不說話。不像她,打掃房子的時候簡直要把屋頂給掀翻,不是唱歌就是各種怪叫。
從前陸盈來的時候,她總是很識趣地溜進自己的臥室裏假裝做事情,然後又極沒有骨氣地貼在門上偷聽他們的談話。她想他們之間大概永遠都是像這樣隔著一扇門,即使她鼓足了勇氣推開那扇門,那頭的人也無法離她近一點點。
這樣艱苦卓絕的無望等待,其實早就應該結束了吧。
就算隻是為了自己,也早就應該結束了。
第二天上班的時候果然不出所料地被林夏狠批了一頓,寧洛洛以為她大概忘了請吃飯的事情,沒想到林夏居然早就雷厲風行地定好了一係列的活動,據說就隻等她埋單了。
寧洛洛差點沒在辦公室留下兩行麵條淚來,下午吃完飯趁著大家沒注意又往人事部跑了幾趟,可是據說這幾天整個人事部都癱瘓了,居然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來處理她的辭職。
事情鬧到這種地步,縱使寧洛洛腦袋再遲鈍也大概猜到了,肯定是蘇項洋給人事部施加了不少壓力,弄得人家現在見到她都跟見到鬼似的。
她本來想神不知鬼不覺地辭職後去林夏家裏混上幾個月,這下倒好,全世界都知道她要辭職的事情,她就是想也做不到了。
寧洛洛一下午都垂頭喪氣地坐在辦公室,頗有消極怠工的趨勢,眼看一天又快要混過去,她還是沒想出怎麽躲避這快要撐不住的生活。如果季恒還在的話,她大概會逼他請個大長假帶她出去旅遊吧。
她這樣想著,忽然便覺得有些呼吸不過來,趕緊起身去了衛生間。
鏡子裏那張臉顯得有些蒼白,不過比剛進VF的時候好多了。進VF之前她幾乎是整日整日地窩在房間裏,不與人交流,也不說話,活在一個極其封閉的世界裏。還記得林夏說見到她第一眼的時候,還以為白日裏見鬼了呢。
寧洛洛對著鏡子笑了一下,安慰自己一切都過去了。
她整理好情緒轉過身去,這才發現身後不知何時已經站了一個女人。看寧洛洛盯著她,女人笑了一下,自顧自地走到她身邊,對著鏡子理了理耳後的頭發。
“好久不見。”寧洛洛猶豫了一下,還是先和她打了招呼。
寧洛洛猜自己的臉應該是有些驚慌的,不然她不會笑得如此意味深長。不過她馬上又否認了自己,因為白若畫似乎一直是這樣捉摸不透的。她已經很久沒有見過白若畫了——這個傳說中大Boss的未婚妻。她留了齊耳的短發,看起來比三年前更加氣勢淩人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