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夢似的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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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是8樓,蘇項洋的辦公室在18樓,她猜不出白若畫有什麽理由出現在這裏。
“是嗎?”白若畫剛補完妝,對著鏡子抿了抿唇,“三年不算太長。”
寧洛洛猜不透她的語氣,頗為尷尬地笑了笑。
“更何況,”白若畫頓了頓,轉過頭來看她,“三年來,你可一直都是我心上的一根刺。”
寧洛洛頓時怔在原地,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三年了,她這樣努力地想讓自己忘記某些事情,可是她偏偏忘記了,並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允許她這樣自私的。
她蒼白著臉頰站在原地,一如三年前。
“而如今,這顆刺又在蠢蠢欲動著。”白若畫輕笑,“寧洛洛,你還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她盯著那張精致的臉,腦子裏嗡嗡地響,耳邊已經快要聽不見什麽,卻依然固執地想要解釋什麽:“你們想多了,我和蘇項洋真的沒有什麽。”
寧洛洛這樣解釋著,腳步卻控製不住地想要逃離這個地方,沒等她走開,白若畫忽然伸手狠狠將她拉了回來。她的力氣極大,寧洛洛幾乎是被她摔落在洗手台上,她厲聲喊她的名字:“寧洛洛!”
她的話音還沒落地,另一個有些驚異的聲音在衛生間門口響了起來:“寧洛洛?你…們在幹嘛?”
白若畫迅速地背過身去,然而已經來不及,林夏一眼便認出了那張被辦公室裏八卦了無數次的臉。寧洛洛有些驚慌地站起來,故作輕鬆地笑了笑:“沒事,剛剛差點摔了一跤。”
她知道蒙不過林夏,有些恍惚向外走,看也沒敢看林夏一眼。
當秘密被暴露在日光下的一瞬,應該就是這樣的感覺吧,明明知道隱瞞不了什麽,也要自欺欺人地假裝著。
那個黃昏的空蕩教室裏,十七歲的寧洛洛懷著一顆純粹的心偷偷親吻了在睡夢中的陸靖宇。她以為,除了季恒,全世界都不會知道他們有過這樣一個夢似的瞬間。可是當她抬起頭,看見站在門外的蘇項洋那一瞬時,應該也是這樣的感覺吧。
盡管他隻是輕描淡寫地看著她,可是那樣表情卻讓懷著秘密的人有了無盡綿延的想象。
她也知道無法解釋什麽,隻好裝作什麽也沒有發生似的從他身邊走過去。
陸靖宇簽完合同走出來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了,他站在大廈門口,夜空的星極亮,美極了。他笑了笑,覺得自己喝得有多了。白書航倒是清醒著,畢竟他整個過程都和在對麵的白若畫冷麵相對,陸靖宇估摸著如果自己不在,他應該早就撂擔子走人了吧。
白書航在他身邊接電話,陸靖宇抬手看手表,回過頭去開他的玩笑:“你小子終於知道找女朋友了嗎?”
其實他覺得自己並看不透身邊這個完全可以稱得上去富二代的長不大的男孩,兩年前白書航賭氣從自家的公司離開和他一起開起這家工作室。他家境無可挑剔,人也長得極其清秀,有著天生的貴族氣質,這樣的男孩,對於女孩子可是致命的,可是陸靖宇卻從未見他有過什麽異性朋友。
白書航掛了電話,抬眼瞥了他一下:“是寧洛洛。”
陸靖宇頓時怔住,本來想問些什麽,又覺得有些多餘,於是點了點頭。
“她讓我去酒局解救她,”白書航抬眼看了看陸靖宇的臉色,才接著道:“你要去嗎?”
陸靖宇搖搖頭,儒雅的大男人說話的語氣卻像個別扭孩子,“我幹嘛要去,你去吧。”
他這是吃醋了吧,白書航有些好笑,忽然又想起幾年前蘇項洋喝醉的那個夜晚,不由地又多看了陸靖宇幾眼,他真無法想象陸靖宇到底是做了什麽事情,會讓蘇項洋說出這番話來。
到底是什麽事情,會讓寧洛洛在知道的那一刻恨他一輩子?
其實有時候他也真的羨慕極了身邊的那些人,即使愛著、怨恨著,掩蓋著。可那都是可以被接受的東西,而他,連說出口的機會和勇氣都沒有,這世上,沒有任何東西,可以給他機會。
最後還是白書航開車去接寧洛洛,陸靖宇看著他發動車子消失在視線裏,沉默良久。他想她終於學會向除了他之外的人求助了,是不是也說明終有一天,她可以毫無留戀地離開他,給另一個人笑和淚,陪另一個人天長地久。
陸靖宇從沒發現自己其實也是這樣會為了兒女情長而惆悵的人。
還記得高中那會兒,宿舍的男生除了他或多或少都有著幾個關係曖昧的女孩子,隻有他整日滿心思地撲在學習上。
有一日,宿舍的男生忽然間心血來潮,非要從他的嘴裏套出些什麽來,理由竟然是他們懷疑他是同性戀。陸靖宇哭笑不得,偏偏宿舍的男生又極執著,在說了幾個還不錯的女孩子被否認後,有男生開玩笑問他:“其實你根本就是個戀妹狂吧!?”
他簡直被這群室友折騰得不行,無力地搖頭,忽然又聽有人問:“那個叫寧洛洛的小丫頭呢?也不錯啊!”
他頓時愣住,還沒來得及想怎麽回答,就有室友打斷他:“你算了吧,人家身邊有蘇項洋這個公子哥兒,還有萬年優秀生季恒,哪裏看得上他!”
陸靖宇至今都清晰地記得,因為那番話而破天荒地失了眠的他第二天放學就偷偷地去了寧洛洛所在的那棟教學樓。
他在樓下轉了一圈也沒鼓足勇氣上去找她,最後隻好氣餒地坐在樓下林蔭大道的長椅上發呆。
也不知過了多久,學校幾乎已經寂靜下來,就在他準備離開時,忽然聽見那頭有人在喊寧洛洛的名字。
他順著聲音望過去,才發現居然是蘇項洋,他站在教學樓下一邊喊著寧洛洛的名字一邊朝她走過去。有那麽一瞬,他是極其羨慕蘇項洋的,可以這樣自然而然的站在她的身邊。
陸靖宇看著蘇項洋把那封成人禮的邀請函遞給寧洛洛,他注意到寧洛洛的表情有那麽一瞬間的不知所措,可是她終究接過了那封邀請函,低聲地應了。
然後他聽見蘇項洋溫柔喊喚她的名字:“寧洛洛。”
她茫然地抬頭看他。
那天的黃昏在陸靖宇的記憶裏冗長又緩慢,蘇項洋親吻她的鏡頭像是電影裏的慢鏡頭一樣,落日的餘暉映著美輪美奐的身影,恍惚得叫人心碎。
一直到蘇項洋放開她,她都始終保持著那種震驚後呆滯的表情,傻傻地站在原地。
“寧洛洛,這才叫吻。”蘇項洋的聲音遠遠傳過來,“你那算什麽,這世上所有一廂情願的吻,都不過是早夭的愛情而已。”
陸靖宇想,大概是因為這樣的話語,這麽多年來,他才一直沒有勇氣去對她說些什麽。可是原來,一切都不過是自己在自欺欺人而已吧,事實的真相,在很多年前他就知道了。
他將車停下來,看著不遠處的白書航扶著寧洛洛坐到車裏去。他這才發現她的頭發已經快要長得及腰了,休學在家的那段時間裏她的頭發已經很長,後來為了工作剪到了及肩,現在這樣看起來,居然還頗為好看。
他就這樣一直跟著白書航的車不知不覺到了公寓下,路上居然幾乎將自己和寧洛洛的過往回憶了個遍,最近他似乎越來越懷舊,總是動不動就會想起那些沉溺的往事來。
陸靖宇坐在車裏,等白書航安頓好她開車遠去他才出來。
公寓裏極安靜,大概是因為不太熟悉公寓的原因,白書航隻是將寧洛洛扶到了沙發上躺著,蓋著一旁的毯子,陽台的門沒關,風輕輕吹進來,帶著絲絲涼意。
因為他的管製,寧洛洛是極少喝酒的,幾乎從不會喝成這個樣子回家,如今這樣子,大約便是像某種無聲的抗議一般。
陸靖宇將外套掛上衣架,輕輕將寧洛洛的房門打開,然後小心翼翼把她從沙發上抱起,送回房裏去。
寧洛洛不是那種很瘦的女孩,可是抱在手裏卻極輕。因為喝醉了的原因,她在陸靖宇的臂彎裏睡得很沉,呼吸像是安靜而慵懶的貓咪,黑緞一般的頭發垂落在他的手臂,清涼地有些叫人悸動。
陸靖宇將她放回床上,輕輕替她蓋好被子,站在黑暗中靜靜看著她酣睡的模樣。
窗外燈火明暗,晚風將窗紗搖曳而起,耳邊是隱約傳來的車鳴聲。所有的一切,都好像是即將要遠離而去前的安寧。
白書航還沒遲鈍到那一步,他不是不了解陸靖宇,依他那別扭的性格,自己前一秒走,他肯定後一秒就跟上去了。
他打開車窗,忽然歎了口氣,陸靖宇倘若能和寧洛洛在一起,那應該便是最好不過了。蘇項洋,至少還終究會死心。
手機在口袋裏震動起來,白書航也沒來得及看,伸手按了接聽鍵,順便掛上耳機:“喂?”
“白書航,蘇項洋是不是去你那兒了?!”一接通電話,那邊白若畫怒氣衝衝的聲音便猛地灌了進來。
白書航略微皺眉,真是掃興,怎麽是她的電話?
“你這個未婚妻都不知道,我這個小舅子怎麽會知道?”他沒好氣說道。
那邊白若畫氣得咬牙:“白書航,你少帶著蘇項洋去那些地方鬼混,你不是不知道他那顆心本就不安分!”
“自己男人跑了跟我撒什麽氣?”白書航懶得理她,沒等她回應,立刻伸手掛了電話。
那邊白若畫氣得差點吐血,恨恨看著被掛掉的電話,簡直氣結。蘇項洋放她的鴿子,自己的弟弟也永遠站在別人那一邊,怎麽能叫她不恨?(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