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送信的燕姓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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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我睜不開眼,但我能聽見聲音,從真實世界傳來的聲音,空洞,雜亂,輕微的呼吸聲,有力的心跳聲,這些都充滿了各類情緒。

    我——我沒死?我回來了麽?

    我聽了一聲沉重又歎息聲,就在我邊上不遠處,是宋令箭?

    “她要醒了,你卻不開心。”突然響起海漂的說話聲。

    宋令箭輕聲道:“有時候醒了還不如睡著好。”

    海漂奇怪道:“你們不是都想飛姐快點醒來麽?現在又不想了?”

    宋令箭道:“睡著能有無窮夢幻,醒來一切隻成空。”

    海漂道:“夢裏飛姐孤獨,醒來卻有我們。”

    這話聽得我真溫暖,的確,夢中我自由自在,可以瞬行百裏,可以看到以前看不到的事情,但我很孤獨,沒有人看得見我,沒有人知道我的存在,雖然無病無痛,我卻感覺不到冷熱,他們在演繹著已經過去的事實,我即使知道一切不能發生,卻無法阻止。

    宋令箭冷道:“你懂個屁。”

    海漂歎了口氣。

    我暗心笑了,這宋令箭總是這樣,不想與人爭執了,就一句話不客氣地罵了過去,若再有人頂嘴,她就扭頭走掉。每次這樣韓三笑總是氣得哇哇大叫——對了,這會兒韓三笑怎麽沒在邊上拌個嘴什麽的,既然他們知道我要醒了,肯定都會守在邊上等我醒來呀。

    還有夏夏呢,她肯定是最緊張的那個人,怎麽也沒聽到她的聲音?

    “燕錯?”外麵響起韓三笑很驚訝也很突兀的聲音。

    一個年輕低沉的聲音乍道:“你放心,這是最後一次,我不會再來了。”

    這是誰的聲音?我怎麽從來沒有聽過?

    “什麽意思?”這是韓三笑的聲音,聽得出來他好像不是很高興。

    “既然她有心避見,我也不必不識好歹。”陌生的聲音充滿了嘲諷。

    韓三笑提高了點音量:“我說過很多次,她身體抱恙沒法見客,你對她是有什麽偏見,非要曲解事實?”

    陌生的聲音冷笑著回答:“事實如何,我不用知道。”

    韓三笑頓了頓,道:“那好,我現在就帶你去見她。”

    陌生的聲音用一種令人反感的語氣尖銳道:“你錯了,我並不想見她。我隻是受人所托,要親手將信送到她手上而已。”

    信?

    韓三笑問道:“你受誰所托?寫信的人與你是什麽關係?”

    “你不是看過信了麽?落款人的姓名你不識得?”這少年說話語聲陰陽怪氣,好像故意在挑戰別人的忍耐力似的。

    “燕伯父信中提到的錯兒就是你?”

    我心猛的一緊,強烈地感覺到了疼痛與顫抖——我沒死,我還有知覺,我聽到韓三笑在提爹,爹的信?

    少年沒有回答。

    韓三笑道:“你既然不說,那我們也不用捕捉推測。你送信來的用意如何我們不管,但這信是否出自燕伯父之手,還有待考證。”

    “是真是假,他自己的親女兒總不會辯不出來——不過聽說她好像不太識字,就難說了。”

    我驀地睜開了眼睛,我的視線很模糊,所有的東西都像蒙了層紗。

    但我能看到宋令箭,她和海漂一起,就安靜地站在我的床頭,她看到我睜開了眼睛,也沒有多少激動或者驚喜,而是木然地轉頭對門外道:“她醒了。”

    相比與宋令箭的冷淡,海漂開心多了,他看著我微笑道:“飛姐醒了。”他的表情也不意外,好像早就知道我會在這個時間點醒來似的。

    夢中海漂將我拉回來,說是有人找我,剛才我也模糊聽到陌生的聲音在等我,怎麽夢跟現實,真的混淆在一起了。

    韓三笑推門進來,看著我的臉,臉上露出複雜的神情。

    我提了好久的氣,隻吐出遊絲般的聲音:“有誰……有誰急著找我麽?”

    韓三笑還沒回答,他身後突然就斜出來一個少年,有點唐突無禮地搶話道:“等了你很多天了。”

    我被門外吹來的微風刺痛了眼,閉潤著雙眼問道:“等我?等我有什麽事?”

    陌生少年:“我叫燕錯。”

    姓燕?

    我遲疑道:“我好像……不認識你。”

    陌生少年陰森森道:“不認識我正常,不過我已經認識你很久了。”

    我努力睜閉著雙眼,想要去掉朦朧好將這少年看仔細。

    陌生少年轉頭對韓三笑道:“看來信還沒有到她手上了。”

    “什麽信?”我也盯著韓三笑。

    陌生少年道:“我父親臨終前給你的一封信。”

    “你父親?”我試著想要讓自己的視線更清楚一點,好看清這似曾相識的少年的長相。

    陌生少年咧著嘴笑了,他笑的幅度很大,所以即使我視線模糊,還是能看得清楚,他咧著嘴道:“對,我的,父親,燕衝正。”

    “你父親,燕衝正。”我傻乎乎地跟著重複了一句。

    “沒錯。”陌生少年走近了一步,卻被韓三笑攔了回去,他一直都這麽抵觸外人。

    我止不住顫抖起來,咬唇道:“這……這麽巧,你父親也叫燕衝正。”

    陌生少年大聲道:“對啊,這麽巧,剛好我父親,就是你、父、親。”

    燕衝正,這三個字本來就是我的死穴,是我無論無何都會失去理智的機關,一觸即發,為之瘋癲。

    不可能!

    我絕不允許別人這樣拿我爹來開玩笑,我不知哪來的力氣,像箭一樣坐直了起來,瞪大眼睛看著朦朧包圍中少年的臉:“不可能的,我父親隻有我一個女兒,他離家十六載,不過他一定會回來的。”

    少年抱著雙臂冷笑,好像很享受我這樣的反應:“誰也沒有興趣冒充你燕家血脈。我也知道你是肯定不相信,還會百般去求證。我也不想證明什麽。我雖不孝,但先父的遺願總不至於棄之不理,送完信我自然會走,不會占你們半點便宜,你們也不用猜忌良多置疑我的用心。”他後退了幾步,臉離得更遠。

    “臨終?遺願?……”

    韓三笑不耐煩地趕客:“她醒了,信會到她手上,你趕緊給我滾。”

    少年歪頭看著我,臉上咧著誇張僵硬的笑:“再見。”

    “他說什麽?……他在說什麽?什麽我爹臨終……他是誰?他是誰?”我手足無措地拉著宋令箭,她本身地想甩開我的手,但被海漂阻止了。

    “怎麽回事……快告訴我,這怎麽回事……”我一急,整個人就像著了火,口鼻兩處都有腥熱熱出,眼睛也愈發的疼痛。

    “宋令箭,快!”韓三笑扶住了我。

    我從肺腑一直到腦門,都像是有烈火在烤燒著,這種燙熱像萬千尖針般紮著我的肌膚,我覺得我整個人像著了火。而宋令箭冰冰涼涼的手時不時碰觸到我的肌膚,像寒冰粘在了熱皮上,使我更加痛不欲生。

    漸漸著,隨著紮進來的銀針,我身體的熱水慢慢地隨針導出,我沒那麽疼痛了,心情也漸漸平複了下來。

    我不敢睡去,一直保持著清醒,哪怕再困倦疲憊。

    “等她醒了,你好好慢慢的把這事情跟她,我怕她一下子承受不了這麽多。”韓三笑突然輕聲道。

    我一驚,他們還在房中,我以為安靜這麽久,他們應該都出去了。

    宋令箭有氣無力道: “長痛不如短痛,紙也包不住火。何必延長痛苦。”

    韓三笑堅持道:“我知道。但是一下子這麽多事,挑哪件說都不合適。我現在隻想她安心將病養好——這次為何這麽嚴重?你有沒有專心給她調病?”

    韓三笑居然為了我的病,責怪起宋令箭來。

    宋令箭也像是堵氣一般,道:“我對她的生老病死沒有應盡的義務。”

    “但是她卻將自己的性命都交托在你手上。是不是你太沉迷複仇,致樂殺人,完全忽略了她的病?!”

    宋令箭凶狠地站了起來,我之所以用凶狠,是因為她站起來的風都帶著寒氣:“我看你也病得不輕。”

    韓三笑吸了口涼氣,果真病嬌地咳了起來。

    宋令箭坐了回來。

    “我再問你個事。”

    “別問。我不會回答。”宋令箭直接幹脆。

    “夏夏說,我們走的那天燕飛上山找我們,在山上被嚇暈了。醒來後一直嚷著說在山上看到了項武的屍體,我知道她平時喜歡胡思亂想,但她不會平白無故想像到這些事情。你解釋解釋。”韓三笑語聲冷硬,一點都不像那個聲音裏帶著嬉笑怒罵的臭不要臉。

    “項武還活著,你見過的。”宋令箭陰森森道。

    “你當我三歲小孩?宋令箭,我真心誠意想幫你——”

    “不必。你的真心,我看不上。”

    韓三笑又咳了幾聲,可能被氣到了。

    “我也許真的沒有直接了當跟你說過,我現在跟你說——”

    “別說,不想聽。”宋令箭估計是真的想氣死韓三笑,這兩人也真是有趣,平時總是韓三笑口沒遮攔惹宋令箭罵,這會兒韓三笑認認真真的,宋令箭倒開始耍花槍了。

    韓三笑一躍向宋令箭靠近,毫無風度地拉住她的手腕,冷冷道:“我認真再警告你,這鎮上的人,你別動。”

    “三哥,令。”海漂也站了起來,想調節,又無從下手。

    宋令箭仍舊坐著,仰頭直勾勾看著他道:“那我也跟你說,我愛動誰就動誰,你管不著。”

    “十一郎的仇你已經報了,你還想怎樣?”韓三笑軟了軟語氣,顯得有點失望。

    宋令箭也軟了語氣,平靜道:“我不想撒謊,所以你也別問。”

    “其他的我都可以不管,你如果真的要動,我阻止不了你。但是你別碰涉及到燕飛的事,否則,我饒不了你。”最後五個字,韓三笑說得咬牙切齒。(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