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小心他們還有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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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令箭,你他媽的無藥可救!要是燕飛有什麽事,我一把掐死你!還有你,你也是幫凶!”臨睡著前,我聽到韓三笑先是對海漂怒吼——

    他一定知道了是宋令箭將信給我的——

    韓三笑,你別怪宋令箭,是我求她的,她隻是想幫我而已。

    “別躲在裏麵裝死,你幹得出這種缺德事,就不怕不得好死!每年這世上這麽多雷,怎麽不下一道來把你劈死?”韓三笑像潑婦罵街,整條巷子我的院子甚至我的房間,都飄著他的叫罵聲。

    韓三笑,謝謝你對我的關心,但是,我需要知道真相。但我撐不住為宋令箭辯解,我真的很累,累得不想醒來。

    黑暗中有很多翩翩飛舞的蝴蝶,像鍍著星光閃閃發亮。我伸手一揮,被碰到的蝴蝶應聲化為了金粉,抖落在無盡的黑暗裏。

    我睜開了眼睛,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時辰,過了夕食了吧,爬在窗口的餘暉已經斜走,隻剩了一個邊角。

    “燕老板?”

    無盡的死寂深淵中,突然有人叫了我,溫柔又充滿愉悅。

    我轉頭向窗口看去,窗口正盈盈站了個穿著湖色衣服的男人,我不適地眯起了酸澀的雙眼,一時竟沒認出來人是誰。

    “哦,不好意思,我看院門開著,屋中又有人聲,便自作主張進來了。”來人似乎也看到我在哭,頗為尷尬地解釋道。

    我慌忙轉回了臉,不敢讓人看見我這淒楚如鬼的淚臉。

    “呃,我剛走貨回來,聽小何說你找過我好兩次,是不是問簪子的事情?”

    何其真,這個走了好久的貨都沒有回來的翠閣老板,居然在這個時候上門尋我來了——他還好端端地活著。

    我拭去臉上的淚,垂頭道:“沒事,不急。”

    何其真笑了笑:“也是,這次走得頗久了。你要的玉簪子我尋了幾枝,已經帶來了,有合意的再談價錢吧。”說罷他將手裏的一個錦袋子放在了窗邊的桌上。

    “麻煩了。”我盡量用平靜的聲音謝道。

    何其真笑了笑,也不問我為什麽哭,也沒勸慰我些什麽,隻是道:“有中意的話支會我一聲。銀子我也不急的。我先走了。”

    我軟綿綿地下了床,隻知道自己大悲未好,卻忘記了自己是大病剛醒,立馬軟綿綿地倒地在了地上。

    頭“嘣”的一聲悶響,磕在了地上,痛得整個人發麻,卻沒力氣起來。

    我掙紮著想要起身,卻使不上半點力氣,院門上的鈴鐺突然響了一聲,有人來了?

    “咦,院中怎麽都沒有人啊?”少女的聲音,清脆,微帶著尖銳。

    “是啊是啊,不僅沒有人,還出奇的安靜呢。”一個稚氣的男人回答道。

    “嗯?有人嗎?夏夏?飛姐?人咧人咧?”少女提高音量,大聲喊道。

    “對呀,夏夏丫頭,燕子燕子?快飛出來迎客拉,有貴客到哦,第一個出來迎客的有糖吃。”男人也跟在後麵瞎起哄。

    燕子?我知道來的人是誰了,裏裏外外的,隻有一個人會叫我燕子,也隻有這麽兩個人會這樣吱吱喳喳地說個不停,但是,今年還沒到他們來的時間,怎麽這麽早就來了?還是我聽錯了?

    我倒在地上,連說話的力氣都提不起來。

    外麵兩人根本不知道我在裏頭掙紮著想求救,在院子裏溜達了一圈,少女突然用一種我很陌生的安靜的聲音道:“沒有人。”

    “出了奇的安靜。”男人也很正經地回答。

    靜了一會,我以為他們要走了,沒想到少女突然道道:“你打算用什麽借口來搪塞今年的早到?”

    男人道:“借口拈手取來,反正誰也不會在乎。”

    少女冷笑:“你不在乎我在乎,東奔西走的人又不是你。”

    男人也冷道:“你若不願,大可不必跟來。”

    少女不甘示弱地頂嘴道:“隻是為了一封信,你就讓我這麽多天的查探付之東流——那信跟你有什麽關係?哼,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寫給你的。”

    男人冷冰冰道:“你話這麽多,就不怕舌頭打結嗎?”

    “你——”

    “還有,不準你再在我麵前提信的事,更不要讓我聽到那個名字從你口裏說第二遍。”

    少女道:“哪個名字?燕錯?還是燕——”

    少女突然收了聲,也不知道她為什麽收了聲,因為什麽動靜也沒有,她本又是個驕橫膽大的人,這下卻像是被什麽嚇到了,竟說不出“燕”字後麵的話來。

    孟無跟小玉,這對總是吵吵鬧鬧的富家父女,他們怎麽在查我爹的信的事?可是他們跟我爹又有什麽關係?為什麽他們私下兩人的對話會這麽奇怪?

    安靜,又回到了安靜,我感覺頭磕在地上,冰冷冷的痛,卻再也不想吸引他們的注意,無端的,我感覺有點害怕。

    “你居然這樣對我?!”少女突然說了一句,嚇得我心一涼,他們怎麽還沒走?

    男人陰森森道:“你若再挑戰我的耐心,就去海邊陪那七個人吧。”

    “你這樣對我?!”少女又恨恨地說道。

    “我為什麽不?你侍了誰的寵,膽敢挑戰我的容忍限度?”男人仍舊冷冰冰。

    少女冷笑道:“容忍限度?你的限度就這麽點?僅這兩個名字嗎?”

    男人不屑地笑了一聲,歎了口氣,突然間又用很天真的、我所熟悉的聲音道:“既然這裏沒人,我們走吧,小玉。”

    “哼。”少女也揚高的音量,配合得天衣無縫,沒有半點生硬的轉折。

    我努力地掐著自己,想讓知道分辨清楚這是真實還是夢境,他們是我所認識的他們麽?天真幼稚到惹人嫌的孟無,還有嬌氣蠻橫卻如冰玉娃娃的小玉?洪嬸那塊板上寫著的他們,難道也包括孟無父女?

    陽光一寸一寸從我的身上移走,滿地的冰冷擁抱著我。

    我努力地伸直著指尖,要將最後的陽光抓在手裏,哪怕它沒有絲毫溫度,也能照亮我——

    可是它就像爹——它就像爹一樣,無情地離開我,從我身邊殞落,將我一個人扔在無盡的黑暗之中。

    我也不知道躺在冷冰冰的地上多久,總之有人將我扶起來的時候,我的背已經沒有知覺了。

    “燕姑娘——怎麽躺在地上?燕姑娘?你醒醒!”

    我被一雙無力的胳臂扶了起來,我感覺自己在發熱,因為她的手好冰涼,冰涼得像是千年寒潭的冰錐做成的。

    “燕姑娘,你醒醒,沒事吧,哪裏摔到沒有?”她的手指在我頭上輕輕摸了圈,生怕我哪裏有摔到。

    我試著睜開眼睛,我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睜開,昏暗中隻看到一個人匆匆忙忙的在奔走,柔若無骨的手一直在搓揉我失去知覺的胳膊。

    “這是摔了多久了,半個身子都僵硬了……”她用力將我扶起來,我雙腿發麻,使不上力氣,好幾次都倒在了她身上,她這樣輕,輕得像棉花。

    她是誰?

    “燕姑娘,你怎麽樣?好點沒有?來,喝點水,我找不到熱的,不過我捂得很暖和了,你喝點——”

    房內燈亮了,我微睜著眼,看不清眼前的一切,隻看到她慌亂又很亂地在給我擦臉,有什麽東西從她的臉上滑下,我以為是淚,但那淚珠一直懸晃在我眼前,折射著光芒,好美好美。這淚珠就像她的一生,憂鬱中帶著難消的美麗。

    我記得她是誰了。

    “鄭……鄭小姐……”我啞著嗓子道。

    鄭珠寶搓著手為我捂了捂腫痛的雙眼,輕如細雨道:“也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麽事,怎會這樣狼狽?若是生意上的事情,雖不好,但始終是身外物,萬事都敵不過自己的身子重要呀。”

    也許是真的累了,被她這樣拍著,我沉沉地睡著了,沒有夢,沒有爹,平靜得不能再平靜的夢。

    這一天,我幻滅了所有的期待,但終於得到了結果,像宋令箭問我的,被謊言保護著不好麽?

    若我不知道真相,可能也就這樣傻乎乎地期待一輩子,就算等不到,也不會像現在這樣絕望帶恨。

    被謊言保護著,不好麽?宋令箭的臉在我腦海裏時沉時現,像揮之不去的困咒。(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