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張了張口，這些話，林語到底沒說。

    將目光轉向前方的大門，她深吸一口氣，再次垂下眼睫：“我有我的原因，你就別問了。”

    信任他，才會想告訴邢深這些事。

    然而，其實連解釋的必要也沒有……

    曾幾何時，許多人因為秦蓉給出的心理評估結果，對她冷眼相待，阻止她加入警隊。

    雖說林語從來不在意別人的目光，但剛剛見到邢深，她就不由地想要對他解釋，想要讓他知道，她不是一個心胸狹隘的人……

    那隻手也很快再次來到了她的發頂，輕輕揉了揉。

    林語感覺自己的耳根瞬間紅透，偏偏邢深磁性低迷的嗓音，還在耳邊繞來繞去：“好，我不問。”

    順勢俯低了胸膛，他的下巴也抵在了她發頂上，右手很自然地順著頭發滑落，來到她的背脊。

    往前一帶，林語便被邢深摟入了溫熱的懷中。

    “那你能不能也答應我一件事？”他的聲音還是很輕很緩，又帶著溫柔傳來，“別再這麽委屈，讓我誤以為別人要欺負你？”

    這麽說，他還是認為她才是那個大壞蛋，故意在挑事嗎？

    下巴一昂，林語的頭就撞上了邢深的下顎。

    他皺眉向後退了一步，林語也揉著額頭，不悅反問：“我哪裏委屈了？”

    分明是厭惡好不好。

    微挺的鼻尖，很快被邢深指腹輕輕一刮：“林小姐需要錄像為證嗎？”

    “好。”原本隻是一句玩笑話，林語卻十分幹脆地朝他點頭，“下次你如果見到我露出了什麽奇怪的表情反應，一定要用手機錄下來給我看。”

    她是真的感覺，如果邢深再和她有任何身體接觸，她的小心髒就快要徹底罷工了……

    ——

    旁邊的審訊室，簡單空曠，白光灑落。

    一張審訊桌、一把審訊椅、兩個辦公座位，再加一台時刻運作的攝錄機，就完成了整個布局。

    林語和邢深進入室內時，郭凱就坐在審訊椅上，椅桌和手銬剛好將他圍困在裏麵。

    不舒適的狀態，很容易讓犯罪分子感到焦躁。

    問在這樣的環境下審訊罪犯，模擬的是一種心理過程，會讓一個人在極度緊張和不安的情緒反應中，迫不及待地將犯下的罪行統統交待，以求離開這張狹窄堅硬的椅子。

    但林語卻要求看守刑警，解開了郭凱手上的手銬。

    她也沒有走到對麵的審訊桌坐下，而是直接將椅子搬到了郭凱身旁，觀察他的麵容以及表情反應。

    慢慢的。

    郭凱抬眸，與她對視。

    已經在這間審訊室反複進出了多次的他，神情中透露出明顯疲憊不堪。

    接過邢深遞來的礦泉水，林語將其放在了郭凱前方的小桌板上：“吃過早飯了嗎？”

    郭凱微微一愣。

    林語又問：“你的朋友是意識到你最近的情況不太好，才讓你來自首的吧？”

    她的問話方式，和其他人的審訊方式都不一樣。

    先用極具生活化的問題帶入，再轉向和案情直接相關的話題，也不需要郭凱作出回答，隻是觀察他的表情，林語便慢慢露出了一絲微笑。

    “我昨天去了昶州，那裏變化很大。”林語一邊說，一邊垂眸摩挲手指，“但有件事，很奇怪。龐倩不隻是你的女朋友，也是你的未婚妻。你們打算結婚了，害死她的人曾經也尾隨過廖鳳梅。這樣想，和龐倩死亡直接相關的人，就有兩個。

    一個是被你謀殺的性侵犯，另一個就是廖鳳梅。可這些年，你從來就沒有想過，如果當初廖鳳梅沒有搬出去，或者她沒有打扮得奢侈華麗、招搖過市，她們租住的地方就不會遭到入室搶劫嗎？”

    見郭凱的表情並無變化，林語又繼續說：“但我更好奇的是，除了你主動交待的那名奸殺幼童的性侵犯，你就再也沒有回過昶州。這件事不是我們查到的，而是你居然不知道，廖鳳梅在婚後遭受了婚內性暴力……”

    她幾乎將剛才秦蓉提到的“催眠暗示語言模式”全都用上，郭凱也在聽完她的說法後，大為失色：“婚內性暴力？”

    像是需要通過思考，才能明白這5個字的準確意思。

    那雙充滿疲憊和冷漠的眼，也再次匯聚出正常人的神采。

    郭凱的雙手牢牢抓住桌板前沿，湊近，並一字一頓地問她：“廖鳳梅出什麽事了？她死了嗎？”

    “她沒事。”坐在林語身旁的邢深，也淡淡開口，“我給了她一張律師名片，也委托了昶州的轄區民警帶她去做司法鑒定，幫她起訴離婚。”

    他輕描淡寫的說完，郭凱也將注意力轉向了邢深的臉。

    很奇怪。

    像秦蓉那樣的心理專家，在對郭凱進行審問時，郭凱並沒有按照秦蓉給予的節奏，回答任何與案件相關的問題。

    但見到邢深後，他慢慢找回了幾分熟悉的感覺，也放鬆了不少警惕……

    “我記得你。”他說，“那天晚上，你問我為什麽要殺人。現在我想問你，你認為那些人不該死嗎？”

    邢深目光沉沉：“你要相信法律的公正。”

    “是啊，法律的公正。”郭凱緩緩點頭，嘴角卻掛著一抹冷笑，“可公正的前提，是你們能將犯人逮捕。如果連人也抓不到，怎麽用法律給他們判死刑？”

    換作其他刑警，很有可能已經被郭凱問得啞口無言。

    他參與謀殺的9名受害者中，的確有不少人上了通緝名單，卻沒有被警方成功逮捕。

    這對警察而言，無疑是一種挑釁和羞辱。

    但邢深依舊平靜地回答著郭凱的提問，用他一貫沉穩淡定的語調，緩緩說道：“所以我們警方辦案，講究的是警民合作。譬如將你的照片公布後，在你自首的第二天，人民公園的清潔工就找到了我們的轄區民警，主動告訴我們，你曾讓她打電話報警，並提到了‘自我救贖’這個說法。”

    他慢慢將問話引回主題，和林語的配合，可謂天衣無縫。

    此刻正在指揮中心觀看審訊過程的刑警們，也紛紛替邢深捏了把冷汗。（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