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素素停下了腳步。

    她告訴自己不能哭，不能前功盡棄，不能在這樣的緊要關頭，不去做她唯一可以做的那件事。

    再次轉身，趙素素抱起了手臂，目不轉睛地望向林語通紅的眼眶：“他什麽也沒有對我說，是我自己的直覺，你回國的時候變化就很大。我想，在國際刑警組織，你的朋友一定把你照顧得很好。而我，從來都是受你的照顧那一位。

    另外，有關工作的事，在這起案件結束後，你可以考慮調去別的部門，畢竟安全部和信息部都想讓你過去一展宏圖。而屈居在我之下隻當個副組長，對於智商高於180的你來說，的確有些大材小用，會被人誤會你是在幫我收拾殘局。

    所以拜托你別讓我太難堪，下次再有機會合作，我希望我一早就知道所有的案情細節，不像現在這樣，大家都知道我和你關係匪淺，我卻什麽也不知道，是個傻子似的，根本不知道你手中還有多少底牌沒有使出來。”

    她轉身，走得幹脆，腦海中卻始終浮現著林語略顯震驚的目光，和她掛在臉頰兩側的淚痕。

    而大步離開省公安廳，走到停車場時，趙素素眼角的淚水才徹底話落。

    她慢慢拉開專案組分配給她的警車車門，坐在駕駛座上嚐嚐吐氣，想到許多年前，在她和林語還小的時候，她會牽著林語的手，跑去小區的花壇旁去玩泥巴。

    林語會看著石板上的螞蟻搬家，推測第二天是否下雨……

    她也會掐林語的腰，撓她的咯吱窩，看著林語一層不變的臉，眉頭緊鎖的糊她一身泥巴：“討厭啦，你怎麽都不怕癢的呢？”

    她總是這樣和她開玩笑，林語卻從來不會生她的氣。

    而經過那條總是會令她摔倒的石子路，林語則會緊緊牽住她的手，麵不改色的提醒：“看路。”

    可她還是跌倒了，然後趴在地上哭。

    林語就蹲在她身邊，默不作聲的拍去她褲腿的塵土，臉上從來不會有任何表情。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笨？”

    這是她曾經經常問林語的話。

    林語會搖頭，會靜若止水的看著她，然後以各種專業術語，分析她摔倒的原因：“你不笨，隻是小腦發育遲緩，平衡能力不太好。”

    可是，現在這一切都變了。

    她不再是那個會纏著林語問東問西的小女孩，即便沒有她去拉扯林語的嘴角，林語也可以笑得很自然，很開心。

    當然，現在的林語也會哭了，淚流的模樣就像一朵純美的出水芙蓉，竟是那樣的好看……

    你終於成為了你想成為普通人，我卻再也找不回當年失去的純真。

    這句話像流水般從趙素素心底淌過……

    她呼氣，抹幹淚痕，掏出手機給沈清發去短信：“停車場見。”

    短短四個字。

    她知道就算她從來不給沈清好臉色，沈清也不會拒絕她提出的任何要求。

    而這些年，不都是這樣過來的嗎？

    無論是林語還是沈清，每個人都在努力顧及她的感受。

    可她有什麽好顧及的？

    又不是小孩子，總是需要旁人的保護。

    樓上指揮中心，沈清掏出手機，看到了趙素素發來的短信鋒利的眉角倏然皺起。

    他和父親沈柏昌打了聲招呼，邁步下樓。

    擦肩而過，沈柏昌提醒他：“這案子破了，就好好考慮一下你們的事。如果自己處理不了，我不介意替你出麵。”

    沈清腳步一頓，沉靜已久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苦笑：“爸，要扮嚴肅就扮到底。幫我追女朋友？這種事要是傳出去，您不怕被人笑話嗎？”

    他迎著夜色朝停車場出發，走到1樓燈光明亮的大廳，瞧見熟悉的身影蹲在牆邊。

    夜色無邊無盡，像一個巨大黑洞，籠罩大地。

    林語就蹲在走廊盡頭的窗戶下，抱著膝蓋，埋著頭，靜靜的流著眼淚……

    預感發生了什麽。

    沈清再次邁步，迅速掏出手機給邢深發了條信息：“我的好朋友、你的未來老婆正在1樓哭，還不快下來找她？”

    等他發完短信，腳步已經停在警車旁。

    車內沒有開燈，夜色隱隱勾勒著趙素素纖瘦的身影。

    看樣子，惹哭林語的罪魁禍首就是她了。

    從來沒有掉過眼淚的林語，竟然可以被她弄成這個樣子。

    待會兒拉開車門時，是不是應該誇獎她，說她本事格外大呢？

    拉開副駕駛的車門，沈清坐了上去，餘光勾勒趙素素的麵色，係好安全帶：“去哪兒？”

    趙素素沒有回答，徑自發動了警車，駛出警局：“林語為什麽和關悅做朋友？”

    “你就是因為這件事，把她弄哭了？”

    趙素素皺眉，在沈清的注視下，眉頭越皺越緊：“她哭得很傷心？”

    沈清反問：“你還是小孩子嗎？”

    “別跟我扯那些有的沒的，我沒工夫猜你們在想什麽。”她瞥了沈清一眼，說話的語氣照舊不怎麽好，“問你什麽，你就答什麽。不想說，就別說。”

    “她和關悅做朋友，是因為關悅和你小時候性格很像。”瞧見趙素素握緊方向盤的手微微一怔，沈清歎了一口氣，“這件事我也才知道，邢深隻提過那麽一次。”

    “隻是因為性格像？”

    “還有在國際刑警組織，根本沒幾個華人。”

    但不管怎麽說，這件事不可能成為趙素素和林語發生爭執的理由。

    沈清思慮不解。

    印象中，趙素素不管做事有多麽衝動，都不會在這個時候針對林語。

    她們是朋友，一直是很好的朋友。

    何況林語剛從鬼門關爬出來，她知道林語接連遭遇了多大的危險，怎麽可能在這個時候欺負她？

    等他想到其中原因時，沈清不由倒吸一口冷氣：“趙素素，別越玩越瘋。”

    “我看起來像是在玩嗎？”她減緩了車速，貼近路邊，“你倒是再跟我廢話，就滾下車去，別影響到我辦案。”

    讓他上車，隻是想要知道林語提到關悅的事，究竟意味著什麽。

    現在得知真相，趙素素可不想聽沈清繼續廢話。

    但他始終看著她，語氣突然低沉起來：“這12年，你從來沒有看過心理醫生。昨晚得知林語有危險，你當時是什麽反應，這麽快就忘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