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沒有。

    隻是在寂靜的走廊上瞬也不瞬地看著她，目光平靜得靜若止水。

    那一瞬，時光好似變得漫長起來。

    沈清隔了良久才皺了皺眉，移開停留在她臉上的視野，在趙素素身旁入座：“林語和邢深勸我反思人生。我仔細想過了，現在的生活的確不是我想要的。”

    那你想要什麽？

    這番話，終究問不出口。

    趙素素真怕她問了，沈清會明明白白地告訴她，他是為了和她在一起才成為刑警隊的法醫……

    沉默間，沈柏昌從羅娟的病房裏走出來，低頭掃視趙素素和沈清的身影，拍了拍趙素素的肩膀：“還沒吃飯吧？”

    趙素素瞄向旁邊沈清剛遞給她的麵包，再舉起手中牛奶衝沈教授微笑：“吃這個就好。”

    “年輕小姑娘別想著自己年輕就糟蹋自己的身子，消耗健康。”沈柏昌收回手來，抱臂在胳膊兩側，“你去吧。”轉頭朝旁邊緊閉的房門示意，“羅娟醒了，她想見你。”

    ——

    我們生活在這個世界，不屈服於命運，為夢想而拚搏，隻為創造屬於自己的人生。

    可曾經發生的一切在趙素素看來，是那樣的舉步維艱。

    但偶爾，她會冷靜下來思考人生，想想自己的生活，再對比其他人的經曆，她是如此幸運地活在這個世界上，並占有一席之地。

    坐在羅娟的病床旁，室內還有其他刑警正在保護她的安全。

    素素望著窗外漆黑的夜，瞳孔深處被遠處彌散的霓虹籠罩。

    她看不清那是什麽，卻知道隻有活著的時候，才能欣賞到這樣的景色。

    不過羅娟知道她的意圖。

    她知道趙素素淩晨時分、不顧疲憊地出現在她的病床邊，隻為提醒她不要輕生。

    有些話在彼此心底，早已百轉千回無數次。

    羅娟靠著枕頭，凝視趙素素清素的臉頰：“他不會後悔救你。”

    趙素素渾身一怔。

    輕緩的語調，稍顯無力地飄入耳中：“我了解我的丈夫，就算他明知救了你們會導致他的臥底身份暴露，他也不會後悔去營救兩個身處危難的孩子。”

    “那您呢？”趙素素看著她問，“您恨過我和林語嗎？”

    “沒有。”羅娟失笑，雙手搭在白色的被褥外，輕輕抹平上麵的褶皺，“出事的時候，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我知道這件事一定和他正在執行的任務有關。直到後來，那孩子找到我，聽他說起整件事的來龍去脈，聽他說起那張照片……”

    羅娟笑著反問趙素素：“你知道那張照片出現在他的安全住所，意味著什麽？”

    知道。

    但趙素素說不出口。

    羅娟代她回答，語氣依舊平靜，透著些許感傷：“表示他的身份已經暴露，毒販掌握著他的家庭背景資料，隻待核實他的身份，就會對他痛下殺手。”

    一切和林語、趙素素的遭遇無關。

    活躍於邊境的毒販謀殺了許多禁毒臥底，不止劉元明一個。

    可趙素素仍想知道他的經曆，羅娟卻不忍提及。

    她知道的情況本就不多，畢竟那孩子救了她以後從來沒有告訴過她，她的丈夫落在毒販手裏究竟經曆了什麽。

    隻是答案可想而知。

    嚴博文沒有對她提及的事，才是真正可怕的遭遇。

    她伸手，朝著趙素素所在的方向。

    現在她們一個是罪犯，一個是警察，不能有身體上的直接接觸。

    但趙素素還是站了起來，走到羅娟身邊，輕輕握住了她的手，被羅娟用力握緊。

    “別替我難過，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包括被嚴博文教唆殺人？”

    羅娟輕輕一笑，搖頭：“他是不希望徐嬌嬌在那樣的家庭環境下長大。”指腹摩挲趙素素的手背，羅娟抬頭看她，“生活在虛假的和睦氛圍裏，對徐嬌嬌不一定是好事。”

    仿佛早已看穿她的所有遭遇，趙素素不安地皺起眉頭：“但徐正想過要改變這一切，為什麽不給他一次機會，讓他重新選擇未來的生活方式？”

    “機會給過了。”羅娟望著她說，“我們關注了徐正整整4年時間，他特殊的性癖好是一劑致命毒藥，侵入了骨子裏，在他童年時就已經形成……

    那孩子和他接觸，他曾在教堂裏懺悔他的罪行，提到在他幼年時回到家裏，看到了地痞流氓和他母親在一起的畫麵……

    徐正也是受害者，他清楚地知道他後來的變態行為，全都源自小時候看到的一切。唯一不同的是，當年姚女士樂在其中，他的妻子卻被他折磨得喪失理智。”

    許多不曾了解的情況，都由羅娟一一說出口。

    徐正並不是一個本質上的壞人，具有明顯的兩麵性。

    不希望這個世界上的單親孩子或是孤兒麵臨他曾經的處境，他便將錢毫無顧慮地拿出來做善事。而通過做善事，他獲得了尊重和地位，又想通過名利雙收的方式，徹底與他的過去劃清界限。

    可同時，他骨子裏的欲望又在摧殘著他。

    明知是錯，卻無法自控。

    “你知道那些吸過毒又嚐試戒毒的人，為了控製毒癮發作，隻能服用安慰劑。”羅娟鬆開趙素素的手，形成徐正的處境，“和前女友分手，他嚐試用別的方式控製他的性癖，但楊瑾出現，就好似擺了毒品在他眼前。對一個吸毒人員來說，安慰劑和毒品都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他會怎麽選擇，其實不難判斷。”

    太多真實的事例在眼前上演，吸過毒的人最終都會被毒品所害。

    趙素素從來沒有見過一個吸毒的人活到壽終就寢，大多數在接觸到毒品後便因吸毒過量而死，屍體發臭地躺在淩亂的公寓裏、小巷中，甚至連親人也不願意替他們收屍。

    而羅娟以此舉例，是想提醒她，活躍於邊境的毒販不容易對付。

    邢深和林語可以活著回來，是一種萬幸。

    她的丈夫因此犧牲，也在她的預料之中。

    揚唇苦笑，羅娟微微偏頭：“你應該見過楊柳。知道除了楊瑾，徐正還選擇了新的目標決定下手。”（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