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掙紮人世，與世俗的目光做對抗。

    可到頭來，能夠束縛住他們行為的，依舊是人言可畏。

    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氣，嚴博文始終保持微笑，坐在那兒垂下了眼眸：“還需要我做什麽？”

    “沒有了。”

    “是嗎？你不想知道去對付靳耀，最佳的進攻位置是什麽？”

    “想。”林語幹脆作答，“但你不用像交代遺言一樣，這麽快就說起我們還可以展開部署的案子。”

    對待罪犯，她一視同仁，通常語調冷靜，沒什麽起伏。

    目光轉向秦局長時，林語神情稍有緩和，將帶來的資料推到了他手邊：“這是上午查到的線索，您看看。”

    說完，她就離開了審訊室。

    毫無意外，邢深等在室外走廊。

    他正抱臂看她，臂膀恣意靠向牆壁，一派瀟灑惑人的姿態，格外引人注目。

    他在等她走近。

    林語慢慢走了過去，低頭望著地麵，心情再度變得惆悵：“不明白為什麽會有這麽固執的人。”

    “我想是你多慮了。”邢深伸手，握緊了她的掌心，“嚴博文那樣自信的人，絕不會選擇自殺那麽狼狽的死亡。”

    “是嗎？”

    林語仰頭，目光落入邢深深邃的眼中。

    有時候她看得很準，但有時候需要邢深用旁觀者甚至情敵的身份來看待這件事：“一開始他或許有這樣的打算，畢竟他安排好了所有事，對暮山觀景台有一定的情節。”

    “可後來。”邢深邊走邊說，“他在那裏槍殺了舒曼，有著嚴重心理潔癖的嚴博文想要選擇一個新的地點去了結這件事，但全盤計劃因為一個細節被打亂，事情的發展又快到令他難以作出新的安排……”

    “嗯。”林語點頭。

    她大致能夠想到，如果每件事都按照嚴博文最初的計劃進行，暮山將會成為他的墳墓，他會在她眼前死去，以此了結他犯下的所有罪孽。

    “但不按他計劃發展的事，不止這一件。”邢深低沉的口吻再次打斷林語思緒，他無奈失笑地說，“他以為通過案子能夠拉近你和宋璟行的距離，但你和宋璟行根本是兩個世界的人。”

    “要是都能按照他設想的發展，他就神了。”林語同樣笑得很無力，拉近邢深的手聳肩，“就像我們常說的那句話，自以為是的好並不是對方想要的好，我隻希望我現在強加給他的是他真的不敢麵對的，而非他拒絕真心不想要的。”

    從某種程度來講，林語不算是人們熟悉的那種人民警察。

    對於救贖，她更希望的是救心，並非單純的救人。

    離開時，她和秦蓉在走廊上不期而遇。

    原本以為不會有任何交流，秦蓉卻在擦肩而過後突然停下腳步，回頭望向林語的背景，沉默地張了張口。

    她沒有叫住她，林語也沒有回頭。

    末了，秦釗追了上來，和他們打了聲招呼：“深哥、嫂子，李教授叫你們過去。”

    “什麽事？”邢深問。

    秦釗急匆匆回答：“好像是找到新的監控資料，黑子和那個臉上有刀疤的男人已經逃到陽縣，暫時不知道他們是怎麽躲過盤查的。”

    宋璟行一直在追蹤他們的下落，一目了然的私家車不是他們的排查範圍，而大型貨車、客運、麵包車，一切可以隱藏他們蹤跡的交通工具都成為警方的重點排查對象。

    但各個排查點車流量較大，黑子和刀疤男突然保持低調行事，就這樣神不知鬼不覺地逃過了警方的設卡地方，現身陽縣。

    回到指揮中心後，李教授調出了昨天下午嚴博文的審訊錄像，從中找出一段記錄，剛好和黑子有可能選擇的逃跑路線有關。

    他展開地圖，在林語和邢深到來後，分析總結當下局麵：“我們有理由相信，黑子知道嚴博文已經被警方逮捕，並向我們提供了部分情況。所以在逃亡時，這條路線是刀疤男子提供的，而這裏、這條路線，是黑子他們曾經的據點。”

    兩邊交錯進行，即便嚴博文提供了雙方的勢力位置，但摸不準黑子和刀疤男子行事的規律，他們就這樣逃過了警方的追蹤。

    提前布防的地方，又被他們察覺……

    李賢寧皺眉坐回椅子：“必須雙管齊下，才能將他們一網打盡。”

    新的一輪行動展開，已是刻不容緩。

    但以邢深和林語現在的職位和身份，他們暫時不能參與到後續的行動之中。

    晚上回去的時候，車內的氣氛不算緊張。

    林語卻忍不住看了邢深好幾次，發現他沉默的姿態始終帶著難以忽視的緊繃，似乎總有心事困擾著他，讓她有些猜不透……

    “還在想案子？”她偏眸看向窗外，揚唇輕笑，“這案子已經破了，隻剩黑子還沒有被逮捕歸案。就算他和靳耀的人匯合，對我們構成的威脅也不大。”

    “不怕靳耀派人暗殺？”

    “就怕他按兵不動。”

    林語從來不擔心正麵交鋒的敵人，隻擔心身後無法預知的危險。

    邢深側目，開著剛剛取回來的黑色越野車，深沉不失溫柔的目光瞥向林語秀麗白皙的臉頰，順勢接上她的話，語氣卻是低沉的：“還要擔心一件事。”

    “附加傷害？”說來的確沉重，林語隻能輕輕歎氣，“暫時不想吧，反正嚴博文提供的資料還需要整理，才能弄清現在毒販的活動以及交易範圍。也確實不能等，等他們知道嚴博文在和我們合作，他千辛萬苦弄到的那些資料就會失去價值。”

    她偏頭，關注邢深的表情：“我們過兩天就可以回去，你們小組放假嗎？”

    邢深愁眉舒展，笑著反問：“你和趙素素都參與了這起案件的偵破，要放假也是輪休。至於我們……”他想起上次回去時，看見一大摞懸案資料就擺放在他的辦公桌上，隻能輕笑搖頭，目視前方路況：“暫時不能休息。就算要放假，也隻能給李醒、周誌明他們安排輪休。我和秦釗必須全程待命，陪你的時間很少，怎麽辦？”

    她像是需要他陪，才問他這番話的嗎？隻是擔心他辛苦而已……

    林語連忙小聲反駁，匆匆將目光轉向窗外，臉頰微微泛紅：“我隻是希望你放鬆一下，又不是希望和你約會……”

    “晚上。”邢深含笑提議，“去看電影？”

    “好。”

    “不想回去睡覺？”

    “邢大組長這麽忙，能約會的時候當然還是約會。”

    林語隨口作答，餘光又一次瞄見邢深嘴角鋒毅俊朗的笑，那表情分明在說，還說不期待他們之間能夠有一場正式的約會？（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