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璟行離開了房間，林語沒有注意到他的目光正緩緩落在她素淨白皙的臉上，若有所思的盯著她溫婉柔和的五官，鋒眉緊蹙。

    其實他對林語的了解，最初是通過秦教授的研究資料。

    在他考入警校之後沒多久，秦教授便主動找到他，和他聊他的過去、談他的經曆……

    他說得很少，畢竟有關他的成長經曆，秦蓉在許多年前就已經知曉。

    但秦教授卻經常安慰他，溫和如慈母，輕拍他的肩膀：“孩子，別怕，你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不是你的錯，也不代表你長大以後會成為一個和你父親一樣的人。相反，有時候擁有優越物質生活的人，更容易孕育出心底最為真實的惡魔。這樣的人接觸社會的時間更早，了解的資訊更多，會讓你想象不到一具小小的身軀裏隱藏著多麽可怕的靈魂；讓你想象不出連環殺手的形成，其實就隱藏在一個人年少時，能夠接觸到的環境中。”

    於是，她給他看了林語的資料。

    一個陌生女孩的成長背景，就這樣直截了當地躍於冰冷的檔案……

    後來真的接觸，熟悉林語的為人，發現真實的她，其實英勇得令人欽佩。

    明明經曆了那麽多不好的事，她依舊表現得很勇敢，隻會回頭審視自己的錯誤，從來不會怨天尤人。即便是男刑警，也沒有不佩服她的。

    而這時，林語已經收了記事本回頭看他，揚了揚手裏的小冊子，提醒他可以走了。

    宋璟行邁步，走到她身邊。

    林語很自然地問：“你爸爸沒事吧？”

    “老樣子。”

    中風癱瘓的病人都那樣，宋璟行不想詳細描述，表情始終平淡。

    林語卻忍不住朝他身後走廊瞄了瞄，視野隨後集中在宋璟行臉上：“那你呢？”

    “我？”

    “嗯。看到你爸爸老樣子，你的心情也和以前一樣，沒有半點兒變化？”

    她基本上可以猜到，宋璟行是很恨他父親的。

    一個人的存在，毀掉了一個家庭。

    他媽媽和哥哥的死雖然和他父親沒有直接關係，可他們各自離世的原因，都與他父親的暴力行為間接相關。

    這一次，黑子托人送威脅信到療養院，林語很想從宋璟行眼裏看出一點兒別的反應，但宋璟行始終不為所動，漆黑眼底一絲變化也沒有。

    她不免有些受挫。

    宋璟行卻毫不介意她的打量：“陪我去個地方。”

    “哪兒？”

    “老家。”

    “不是吧。”林語連忙跟上他的腳步，“深更半夜，你打算開車回芳縣？”

    “嗯。”宋璟行點頭，邊走邊說，“我擔心家裏的老房子沒人看著，會有人偷偷跑進去做更多的事。”

    這麽說，就是怕黑子去搗亂了。

    “你先打電話通知芳縣那邊的民警，讓他們帶人先查著。如果沒事，不用急於一時。”

    “電話打了，人還沒到現場，但我有預感他們會去。”

    “為什麽？”林語不解追問。

    宋璟行一瞬回過頭來：“辦案雖然不能僅憑直覺，但有些事，直覺真的很準。”

    是啊。

    直覺來源於他們對犯罪分子的了解嘛。

    林語迅速跟上宋璟行的腳步離開療養院：“我覺得還有一個原因，是你擔心黑子他們會去做什麽。”她毫不猶豫地說著，“你是不是把你哥哥的遺物都放在了老家，你母親的也是？”

    握住車鑰匙的手一頓，宋璟行停在了車門旁。

    “什麽事都瞞不過你。”他抬頭望向林語，“我最珍視的東西，他們沒理由會放過。”

    “那你快解鎖吧。”林語抬了抬下巴，“我和你一起過去看看。真有事，大家也可以一起想辦法。無論他們想做什麽，都不能讓他們如願。”

    林語承認自己跟著宋璟行，其實也有私心。

    沈清要走，趙素素成天忙於工作，十起案子頂多交三起給她處理，寧可累得沒時間休息，趙素素也不願和她交流心事。

    而袁緣那邊，根本沒插手的意思。

    如果這次不能說服宋璟行擔當小組的副組長，素素豈不是打算將自己累死？

    前往芳縣的路上，林語抓緊時間跟宋璟行談了：“你想啊，我處理3起案子，你再接手3起案子，那麽落在素素手中的案件再怎麽多也隻有4起。累也隻是累一點兒，不像現在，她累得根本沒空吃飯。”

    說起這件事，林語倍感頭疼：“而且她連賀明的事也沒怎麽管。這一周，我和我哥隻要有空就會帶著關悅和賀明四處走走逛逛，都沒時間……”

    “都沒時間什麽？”

    都沒時間和邢深單獨相處。

    說好了要一起去看電影約會的嘛，哪知次次泡湯。

    林語原以為宋璟行不會接話，哪知他突然開口：“你不像這麽小氣的人。”

    甚至可以說，林語習慣為身邊的人犧牲掉自己的私人時間，又怎麽可能介意陪賀明、關悅吃飯逛街呢？

    黑色轎車在暮色裏勻速奔馳。

    林語無比抱臂靠向椅背：“這麽說，是於公於私，都不肯幫我？”

    “不是。”宋璟行皺眉，“是我沒有離開滸市的打算。”

    “全國各省真的有不少失蹤人口等著我們去營救，你有能力可以幫助更多的人，為什麽不幫？”

    每次說到這一句，宋璟行就說了。

    林語抓住他的軟肋，乘勝追擊：“我想你也不希望遇到任何一個離家出走的青少年，最終走向自殺或是他殺的結局吧？”

    握緊方向盤，宋璟行踩了刹車。

    夜晚的道路上沒有其他車輛經過，林語還是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

    而他隻是深深看了她一眼，鋒眉緊鎖著再次將車輛發動。

    末了，清冷的嗓音終於從他口中傳來，語調毫無起伏地問：“你想利用我哥的事，激勵我加入你們小組。”

    “是。”

    “但現在黑子仍在滸市活動，我怎麽能走？”

    “如果隻是為了這件事，你可以先在我們小組掛職，等手續全部辦下來，差不多下個月你才會正式調入我們小組。”

    說話直來直往，林語一點兒也沒顧及宋璟行的情緒。

    老實說，她剛才真的以為宋璟行生氣了。

    但他也不是小氣的人，隻是被她直截了當的說法驚得匪夷所思。

    而他的能力，真的有她說的那麽好？（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