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他以為此生此刻再也不會與她任何交集的時候，林語匆忙的腳步從身後傳來，一把將他拉回了防空洞！

    湧入的晚風在耳畔噌噌作響，嚴博文隻看見一道瞄準光源從他右手胳膊處劃了過去，落在了洞口泥地，又消失無蹤！

    他們被狙擊手瞄準了！

    剛才林語如果沒有將他及時拉回，或許他就會在心事重重被暗處隱藏的殺手一槍斃命！

    鋒眉緊擰，林語果斷的話語迅速響起：“有件事我剛才才弄明白，靳耀請來的不是普通殺手，而是雇傭兵。還有剛才我們走過的那條夾道，裏麵沒有放置炸彈，上方還有狙擊手，這就是另一個陷阱。”

    黑子比他們想象中還要了解嚴博文，知道派人去劫獄，嚴博文就一定會離開監獄；更知道若是林語的安全不足以成為嚴博文越獄的理由，也還有秦蓉的性命足以吸引嚴博文與他展開正麵交鋒！

    而這一次的陷阱，繞了這麽大個圈子，卻和上次林語交換人質、被舒曼帶走時的情形一致。看似舒曼勝券在握，卻遭到嚴博文暗中狙擊……

    想來黑子是打算用同樣的方法替舒曼報仇了，林語死死扣住嚴博文的胳膊不許他離開。

    不多時，警方的搜尋直升機升上高空，螺旋槳急速旋轉於樹林上方。

    林語總算鬆了口氣，黑暗中視野迅速果斷地與嚴博文對視：“我知道你想出去跟他拚命，但這時候不是更應該攻心嗎？”

    是，她說得沒錯，從理智的角度分析，黑子這時候就是希望他出去，雙方拚個你死我活，就算拉他墊背，黑子也不覺吃虧。

    何況黑子也是在攻心，逼得他發狂，喪失理性……

    但心底的悲哀與絕望，錯綜複雜的亦如人性。

    前一刻他還在對林語做著又一次生離死別的告白，下一秒他就被她從生死邊緣處拉了回來，徹底失去反抗命運、與這個世界對抗的勇氣，後背無力地抵上濕漉漉的石壁，雙眼望著前方：“她出事的時候痛苦嗎？”

    林語愣了半拍，視野隨著洞外樹林上方的直升機光源移動：“我不知道。”

    “那就是很痛苦了……”

    對於秦蓉教授遇害的詳情，林語的確不曾知曉細節，她隻是通過宋璟行和秦釗匯報時的表情，揣測出了案發現場慘不忍睹，所以嚴博文要這麽理解是合情合理的，她也無從反駁。

    可在等待支援的過程中，林語還是收回目光，補充一句：“我沒去現場，真的不知道情況。”

    “那麽像我這樣成功越獄的罪犯，就沒有下命令一經發現，當場擊斃？”

    再度沉默，林語又一次企圖隱藏的真相，暴露在她眼底。

    數月來，專案組已經徹底掌握嚴博文的犯罪心理，知道他不會對無辜群眾帶來威脅，擔心的隻是他會一去不回，並沒有下過什麽當場擊斃的命令。

    倒是對黑子、對那群參與犯罪的雇傭兵，總廳的確是這樣安排的，並提到絕不姑息。

    但林語知道，嚴博文之所以這麽問，是心底又在動別的心思。

    “上次我讓你相信我，這次也一樣，不管黑子有多麽難對付，我一定會親手將他逮捕，替秦蓉教授討回公道。”

    ——

    邢深找到林語時，山坡之上已徘徊持續不斷的槍響。

    她沒有私下行動，考慮到嚴博文身份的特殊性，一直等到大部隊上山搜查才離開防空洞，將嚴博文當重點保護對象護在身後，格外的小心翼翼。

    越過樹林，邢深冷眼瞥過那道身影，一言不發地上前給嚴博文戴上手銬，移交到了李醒那邊，事後才發覺嚴博文的沉默，了然問林語：“他知道了？”

    “我告訴他的。”沒有多做解釋，林語的視野轉向山坡之上，尋著槍響傳來的位置，警惕詢問，“對方有多少人？”

    “不清楚。”餘光一掃，邢深再次注意到嚴博文沉默冷然的身影，微微皺眉，“這次為了說服他，又費了多少口舌？”

    “不是說服，是心死。上次他們想讓宋璟行心裏不痛快沒能成功，這次是拿準了嚴博文的軟肋。”

    她早該想到，從他得知秦蓉教授遇害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曾經理智到極致的嚴博文，連山坡上有瞄準鏡都沒有發現，他想必也清楚在這樣的情況下去找黑子拚命是必死無疑的。

    於是他在等，等林語帶給他一個結局。

    看穿了他的意圖，她依舊情緒平平，和邢深等人繼續往山上走，順便說明之前發現的情況：“黑子之前一直把周梓月藏在這裏，在防空洞內也發現了屬於女性的腳印，但逗留時間不長，那三名犯罪嫌疑人回到廢車場後周梓月應該就已經轉移了。

    洞口還有一名犯罪分子的屍體，被黑子謀殺的幾率很大。他或許和靳耀有合作，提出了靳耀安排人來，他就把周梓月送回金三角的交易，但是，黑子同樣憎恨靳耀，所以把靳耀派來的人也殺了，更不可能把周梓月送回靳耀身邊。”

    黑子的母親也是性侵、暴力的受害者。

    她一生經曆了被拐賣、被非法禁錮、被強迫進行性交易以及被虐待等慘痛折磨。

    可想而知，數日前，當他見到被靳耀摧殘到體無完膚的周梓月時，內心的憤怒再次油然而生。

    他依舊是那個不受控製的連環殺手，知道在靳耀的地盤上對付不了靳耀，那便將他的人引入同一個陷阱，一網打盡。

    不得不說，在嚴博文的訓練下，黑子的犯罪手法一直在不斷進步。

    而如今最為後悔的也是嚴博文。

    是他親手將黑子培養成了這樣，還讓他有機可乘，要了他母親的性命。

    ——

    山坡之上，逃無可逃的黑子作著最後的拚死一搏。

    和上次交手的環境極度類似，他躲在山崖之後，不斷地更換武器開槍射擊。

    原本勝券在握的周梓月渾身都在發抖，從一側被包圍，漸漸淪為前後夾擊之勢。

    她眼中有憤怒、有怨恨、有害怕，但她沒有想到死，也真的不想死……（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