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奶奶的，死了還想嚇老子。”錢有道呸了一口，他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一堆爛骨頭還想阻止他前進的腳步。

    沈三在那頭問怎麽回事，他說有雜碎堵著道了，說完就爬了出去。

    骨架總共有三副，除了被他踢碎的那副完全散架，另外兩副也是缺胳膊掉腿，統一麵朝甬道口靠著，下顎骨大張感覺下巴要脫臼，風化程度可見年份不少。

    他想起之前小虎牙掉隊怕門又突然堵上，匆忙爬回甬道，團滅也得抱在一起。

    裏頭兩人正研究新記號——阿拉伯數字5。

    “痕跡不深，應該是匆忙刻下的。”沈三拿手機拍了照問葉詡有什麽思路，葉詡想了半天說五前麵是四。

    錢有道心想這不是廢話。

    沈三想了想，聽懂了：“你是說這個5代表序列，那麽下一次移動可能是4。酉字那麵牆沒有數字，所以5很可能是第一個數，用倒計的方法指向某個地方，是這個意思吧？”

    葉詡點頭，沈三把他之後想的也說了。

    錢有道咋舌，得虧老大聽得懂還能翻譯，這得是葉貴人肚子裏的蛔蟲了。

    三人倒退往外爬，剛退到洞口外麵石室突然有窸窸窣窣的響動，錢有道扭頭一看，石壁上的花紋居然在動。

    灰色圖案如水紋一般旋轉流淌，接連形成一個個奇奇怪怪的形狀。

    “快來看我是不是眼花。”他爬出去拿手機照亮，邊看邊嘖嘖稱奇，“沙畫算個屁，這機麵牆才牛逼。”

    他把頭湊過去，石壁花紋突然一寸寸龜裂掉到地上，全成了指甲蓋大小的碎塊。他撿了一塊來看，居然是一種類似鋁片的材料，比想象的要軟。

    他拿去給沈三看，沈三剛接過來就聽一聲輕微響動，碎塊居然從中間裂了道縫，分出左右兩個切麵，同時底下伸出了一排東西。他感到手指劇痛，血立即冒出來。

    沈三拿手機一照，瞬間臉色變了：“這不是石雕。”說完立即丟掉了手裏的東西。

    空氣帶了一絲血腥，所有掉落的碎片一瞬間全部長開翅膀浮到半空，他們這才看清所謂的浮雕竟然是一種飛蛾。

    飛蛾全身呈灰色，肚子底下藏有管針，翅膀震動頻率非常快，發出一種類似鋁片震顫的響聲。

    錢有道眼神空洞，突然說：“當什麽大明星，封建迷信能救命啊，小子趕緊的好好學。”

    沈三疑惑這是跟誰說話，扭頭就發現錢有道不對勁，整個人呆立看著前方，臉上透著一種詭異的柔和，嘴裏不住嘟囔還時不時笑一下，像看到了十分想念的東西。

    他喊了幾聲沒反應，回頭看葉詡也呆站著，立即明白兩人中了幻覺。

    近百隻蛾子同時震動翅膀形成一種詭異的音波，先是聽見盲音眼前發暈，接著人就飄起來，意識逐漸遊離。

    反應過來已經晚了，他眼前開始出現整團灰白的雲霧，葉詡的臉隱到後頭，石室很快跟著模糊。

    一道燭光穿透霧氣，耳邊隱隱有人唱念。

    “天地自然，穢氣除散。太上赦令，四生沾恩——”

    香案上供了香蠟紙錢，豬肉墩子三葷三素，這是在給誰做忌日。

    他竟然回到沈園居，裝修陳設還是他小時候的，天井裏的大葉楊剛齊腰。

    他一伸手摸了個空，知道眼下看見的全是虛影。

    頌詞的人已經走了，門口有個抓草杆子的小孩躲在那，懷裏抱了隻灰兔。

    沈三愣了愣，兔子腳上有撮黑毛，是他小時候養的。

    小孩轉過來，一張臉依稀有他的模子。

    多大？三四歲？幼時的記憶中完全沒有這一段。

    屋頂傳來瓦片聲，忌日的回魂來了。

    房頂下來兩個娃娃，一大一小，開開心心在屋裏走了一圈，趴到香案邊啃豬墩子肉。

    抱兔子的小孩一直看著，舔了舔嘴。

    為什麽是“看”？因為倆娃娃一落地他腦袋就跟著一直轉，魂魄走路是沒有聲音的。

    倆小孩吃著吃著停下來，小的對大的說：“哥哥你猜，門口那個幾歲了？”

    大點的回頭看了眼說三歲，小的不忍心又說：“小家夥好像饞了，要不咱們給他留點？”

    鬼碰過的食物色香味盡失。抱兔子的小孩搖頭道：“這是專門給你們吃的。”

    倆魂魄十分驚訝，小孩居然看的到。被人看到魂魄就該走了，不能壞了規矩。

    大娃娃走前歎了口氣：“現在不多吃點，以後想吃也吃不了。”

    回魂走後小孩靠著門睡著了，沈三從這個視角看自己十分有意思，蹲下來仔細打量。

    小孩歪著頭睡得很沉，氣色不太好，身上沒什麽肉。

    他記得小時候身體一直很好，從來沒有眼前這樣骨瘦嶙峋，似乎生了什麽大病。

    他父母死的早，沒記事就不在了，老爺子基本不在家，回來也隻停留幾天。他打小被小奶奶放養，和小叔穿一條褲衩，倒過得十分自由。

    老爺子原本不願他走靈師這條路，奈何沈三天生陰陽眼又對這些東西好奇，靠著家裏的典籍把沈門魂術學了個半吊子，老爺子發現之後也沒辦法，每次回來指點一二，這才造就了如今的北城沈三爺。

    他那個穿舊褲衩的小叔常說要將他取而代之，其實隻是說說，不會魂術是當不了這個家主的。

    沈三現在還時常揣摩以求精進，可惜老爺子不在了。據說他爺爺是沈門秘術集大成者，已經到達前人無法覬覦的高度。

    他突然想到老爺子曾教過他一個破幻陣的方法，幻覺其實是人腦子裏潛意識出來的東西，大都真假參半，揪出與現實的相悖點就能找到生門。

    他左右看了看，除了這段小時候沒有過的記憶，一切似乎合情合理，老宅確確實實是他小時候的樣子。

    這時候已經過子夜，小孩醒來抱著兔子迷迷瞪瞪離開，沈三跟了一路突然聽到雞叫。

    記得後院養了幾隻下蛋雞，他走過去一看，雞都埋脖子睡著這個點哪裏會打鳴。

    耳邊又是一陣響亮的雞啼，他嘴角一動彎腰踩進雞棚，整個人從後院的圍牆穿了出去。

    踏出老宅沈三立即清醒，人果然尚在石室，眼前卻是一隻雞屁股，金寶啄破爪子正準備往他臉上踩，錢有道和葉詡已經一臉血印子。

    金寶見人都醒了張開翅膀返身繼續戰鬥，蛾子並不怕雞血反而聚群攻之，灰撲撲的一群很快將金雞整個淹沒，一時間悲亢雞叫不絕於耳。

    葉詡醒了，隻是狀態很奇怪，還保持著一動不動的姿勢，整個人有點呆。

    沈三想他大概遇到什麽奇怪的幻境，沒徹底走出來。

    錢有道抹了把雞血大叫：“老大趕緊出招，不是有那個牛牛嗎趕緊放啊，再晚金寶要成禿了！”

    沈三麵色一沉，從懷裏掏出張金符紙，指尖來回翻疊幾下轉眼折出隻蛤蟆，低喝一聲去！

    紙蛤蟆落地瞬間變大數倍，周身金光縈繞。

    “天清地靈，魂隨印轉，將逐令行——”

    他拿出魂鈴振了三下，腳踏三台步雙手掐訣，指尖淩空畫了道咒文，紙做的物件竟然逐漸生出血肉，變作活生生的四腳金蟾蜍。

    “哎媽呀搞這麽大。”辣眼睛，錢有道渾身一陣雞皮疙瘩，連忙退到後頭，“老大下次記得提前打招呼。”

    沈三笑笑：“不是你讓我放牛牛的？”

    沒辦法，金符籙折的一不小心就這樣了。

    牛牛撲向蟲群救金寶，三種生物戰作一團。

    金色符籙威力巨大，同時要求施法者消耗對等的靈力，銀色次之，紫色藍色又次之，黃符威力最低也最常見。

    大部分靈師由於悟性一般，終其一生都隻能使用黃符，如若強行施展會遭到反噬，輕者半身不遂七竅流血，重者神魂受創當場斃命。

    沈三施展的魂術是古法禦魂術的一種，沈家人靠血脈天賦和後天修習，成了禦魂師僅剩的一支，如今名號早已無人知曉，一概歸為靈師。

    沈三在魂術上頗有造詣，不僅學得快還弄出了自己的特色。他小時候喜歡折紙又喜歡養些小動物，把禦魂術該成了紙魂術，用他的話說叫綠色環保。

    金寶好不容易從混戰中撤回，一抖掉了不少毛。金蟾蜍努力張嘴捉害蟲，牆上不斷有蛾子下來加入害蟲大部隊，此消彼長難以應付。

    “蟲子怎麽越來越多！”這仗勢牛牛撐炸了也吃不完。錢有道隨手拍掉靠近脖子的一隻，突然感覺後腦一陣發涼，仿佛有什麽東西正戳頭皮，他隨手摸了一把立即大叫，“這玩意還吸血！”

    葉詡這時才有了反應，淡淡道：“這是黃泉蝶，俗稱蓋棺蛾子，專吸死人腦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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