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說錢有道便知道是什麽，他父親也是靈師，一直希望他繼承衣缽，當年講過不少這方麵的東西。

    有次他跟著去村裏給人遷墳，起土之後沒立即開棺，而是在墳邊栓了一頭羊，第二天去一看，羊的後腦勺被紮成蜂窩煤，上麵幾十個小孔，打開棺材白骨上覆了密密麻麻一層灰石子。

    這種蛾子的翅膀非常堅硬，能夠像鋁片那樣鑽入棺板吸食腦漿，蛾子一旦交配產卵就會死亡，死掉的蛾子全蓋在屍體上，新的卵在屍體內繼續孵化，孵出來繼續吃屍體。

    先前牛陽平身體裏就是這種蛾子的幼蟲，小的吃腐肉大的喝腦漿，一副棺材供著好幾代。

    這種蛾子開舊棺的時候常見，但一次性出現這麽多肯定不正常。

    金蟾蜍這時候已經吃不進去，鼓著肚子後腿一蹬想撤。

    沈三將二人推回甬道，隨後抬手掐訣將一道靈光打入紙魂，這才扭身也跟了進去，之後掌心一收，牛牛變回超大版紙蛤蟆將入口整個堵住。

    錢有道這回放聰明了屁股先進的甬道，以免背對洞口看不見前方險情。他剛進去覺得不對：“這是換地方了？兒童房升級標間？”

    新進的甬道十分寬敞，能夠平行容納兩個人。

    眼下暫時蛾子進不來他們也出不去，長久不是辦法，他正要問沈三怎麽打算，一抬頭沈三居然在玩手機。

    “老大？紙糊的門板能堅持多久，是不是還有什麽大招沒放，趕緊的亮出來好讓我安心啊。”錢有道十分緊張。

    “大招我這裏沒有了，不然你問問葉貴人？”沈三氣定神閑。

    他剛要問就見葉詡也湊過去看手機，倆人頭湊到一塊……

    錢有道：“……”難道大招在網上？

    紙蛤蟆這時候完全支持不住了，隨著燃起的藍焰寸寸化為灰燼，蛾子立即往空隙鑽入。

    金寶還想上去戰鬥被葉詡一把抱回來，隻聽甬道口一聲悶響，石門落下。

    “幸好準時。”沈三拿匕首砍落零星進來的幾隻蛾子，眉頭一鬆，“可以休息兩小時，希望下個石室環境舒適點。”

    金寶聽了抖著一身髒毛俯在葉詡腳邊，用嘴慢慢梳理羽毛。

    “咯咯咯。”蛾子實在太惡心了，以數量取勝，簡直耍賴。

    “咱先休息休息，一會再大戰三百回合。”錢有道拿出酒壺灌了一大口，鬼地方安心躺一會都是奢侈，幸好有酒。

    他給沈三分了一蓋子酒，沈三想了想先拿給葉詡。

    葉詡湊過鼻子聞了聞，擺手沒接。

    沈三嘴角噙笑，這麽香居然沒勾到貴人肚子裏的饞蟲。他小時候第一次偷開酒壇可是忍不住嚐了好多。

    葉詡看著酒他手裏的酒，一臉舍不得：“這是酒喝了會很困，現在不能睡。”

    原來醉過了。沈三憋著笑拿壺蓋和錢有道碰杯，兩人你一口我一口慢慢小酌。

    燒刀子的香氣逐漸溢滿甬道，錢有道借著酒興開始日常嘮嗑扯皮。

    “最近老想我爸，剛才蛾子作妖的時候還看見我爸來著。”

    他有些惆悵：“小時候老被逼著看卦象丟龜板，說卜算能保命防身的。我那時候懂個屁，整個就一傻逼青年，滿嘴科學道理抵製封建迷信，一心投奔娛樂事業，後來，嗬嗬……”

    他頓了頓，整張臉崩得發白：“千金難買早知道，百年遇上不孝兒，我要是當初聽他的話好好學……”

    錢有道猛灌了口酒，閉著眼整個人靠在牆上，似乎不打算說下去。

    沈三認識他五年也是第一次聽他說起家裏，這種消極頹靡的狀態很不符合他平時樂觀跳脫的風格，看起來十分違和。

    其實每個人都有許多麵，而表現出來的往往是他們喜好的一麵，比如一個人覺得做人應該開心，就會表現得比較樂觀，但也會有無法控製的時候，這種時候他給自身樹立的人設就崩了，就像錢有道現在。

    沈三想說點什麽一時間又不知從何勸起，長輩寄於他們的希望其實都是善意的，年輕時候往往信誓旦旦無法理解，也不能說做錯，畢竟小馬需要自己過河。錢有道大約是在幻境裏見到老爹，後悔當初沒多學點本事。

    他突然想到沈老爺子當年一再阻止他學禦魂術，是不是也有他不知道的理由。

    可惜他和錢有道的選擇一樣，該學的不學，不該學的學了個遍。

    他歎口氣拍拍錢有道：“清明回去上柱香，好好聊聊。”

    錢有道怔神，好一會才扭頭：“你說底下能聽見嗎？”

    沈三其實也不清楚。這些事活人是說不清的，隻有死了才知道。

    錢有道似乎並沒有在等他回答，自顧自又喝上了酒，邊喝邊數著日子。

    沈三轉身去看牆上新的記號，葉詡正在那研究。

    這次刻的是“4”，同樣字跡潦草，明顯是同一人所為。

    “卯時歸零。”葉詡淡淡道。

    “啊？啥意思？老大？”錢有道扭頭求翻譯。

    沈三靠過去，眼角眯了眯：“咱們先睡一覺，明早六點起來看結果。”

    “嗯？啊？？”錢有道突然感到被排外，“不是……你倆把話說清楚啊，字裏有啥玄機？”

    “酉時算起甬道兩小時轉動一次，剛才5現在是4，有人在用這種方法暗示一個地方，也就是卯時對應的出口。”

    沈三邊解釋邊看葉詡反應，對方顯然已經困了，露出一副迷迷瞪瞪的樣子。

    倒是和他生物鍾同步，一到十點準時犯困。

    “輪換守夜，你倆先睡後半夜換人。”沈三道。

    錢有道想問他排第二班還是第三班，正要和葉詡商量就聽身邊沒動靜了，扭頭一看葉詡已經睡了，就著前一秒說話的姿勢。

    “哥們適應能力真強，有福氣。得勒，那我一會起來接班，老大辛苦。”

    說完錢有道找了個舒服的位置也躺下了，金寶窩在葉詡懷裏。

    沈三守夜，他平常睡得早，這時候卻不敢懈怠，想著怎麽打發時間。

    手機要省著電用，吳晨包裏還有兩副紙牌。

    他突然想到以後將各種玩法交給葉貴人肯定很有意思，這人也不知從哪個無人島出來的，一看就不怎麽跟人接觸，照明手段都原始得可怕。眼下手電被吳晨帶走，不得不說這符確實派了大用處。

    他試了個驅動靈符的基礎口訣，照明符立即幽幽發亮，這種符籙發出的光非常柔和，整條甬道透著一股難得的安逸。

    葉詡盤腿坐在他右手邊，頭略略打偏下巴微抬，陰影在修長的脖頸掃出一個極其優雅的弧度，底下是露出一半的鎖骨。

    沈三沉思著看了一會，上回碰到這種養眼畫麵還是十年前，不過是個女孩子，可惜沒誇兩句對方就動手了。

    他事後琢磨那次確實欠穩妥，換了誰都會覺得被調戲了一把，何況對象還是個未成年。

    不知道葉貴人成年了沒有。為了不重蹈覆轍，他決定從此往後不談顏值。

    “我臉上有東西？”葉詡突然道，脖子動了動眼睛依舊閉著。

    沈三意識到自己盯太久了，挪開視線繼續玩牌，假裝不經意道：“坐著睡舒服嗎，要不要躺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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