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找你幫個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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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著老媽子心情的昭墨按照地址到了南方家門口,按了許久的門鈴也不見裏麵有動靜、有人過來開門,不禁心生疑惑。昨天她還專門找過南方,告訴他今天會來家訪的事。
她現在是被放鴿子了嗎?
昭墨歎了口氣,拿出手機給南方父母打電話,又是忙音無人接聽;給南方打電話,仍然沒人接。仰頭看了下門牌,昭墨確認沒有走錯地方,看來是真的沒人,她有些挫敗。
狹窄的走廊裏,忽然傳來一陣噠噠的腳步聲,且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昭墨以為是南方回來了,遂凝眸望去,卻發現不遠處有一人向著她的方向走了過來。下一秒,對方頎長的身影便映入她眼中。那人清清瘦瘦,鼻梁上架著一副黑框眼鏡,看起來有些愣,但身上那種書卷氣卻讓她看的很舒服。
路過轉角,沈橋遠遠的就看到走廊盡頭站著一個人,那人逆著光,五官模糊在了光裏麵,讓他看不真切,隻知道有個人站在他家門口。等走進了些,他終於看清了那人的麵容。既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腳下踩著的走廊似乎是一條時光隧道,而盡頭處是年少到如今一直心心念念的那人。他一步一步向她走來,隻是為了離她更近一些。隻是這條路走著走著,才發現他們都在變化。昔日五官青澀稚嫩的人如今已經變得成熟穩重了起來,卻依稀可以看到舊時的模樣,而眉眼間的冷淡經年不變。
沈橋放在身側的雙手因為看到昭墨的緣故不知何時倏然握緊,他聽到心髒興奮跳動的聲音,有句話早已跳到嗓子眼,但理智上頭又將它生生壓了下去。
即使內心已經掀起驚濤駭浪,這個人表麵上還是保持一副波瀾不驚的淡定樣子。
理智回籠,沈橋收回落在昭墨身上的目光,兀自從身上拿出鑰匙,打開房門準備進去。
發現他住在南方家對麵,昭墨有些高興,連忙問道,“先生,請問你知道他們家今天為什麽不在家裏嗎?”
既然是鄰居,那彼此的行蹤說不定知道。昭墨心想。
清冽的聲音落入耳中,沈橋落在鑰匙上的手瞬間僵硬。沈橋用左手悄悄掐了右手一下,痛意瞬間襲來。
這不是夢,是真實的。
“他們家最近出了點問題,具體什麽事我也不清楚。南方早上出去了,等會兒估計就回來了。你找他有什麽事嗎?”沈橋沒有轉身,就背對著她解釋道。自然的,昭墨也看不到背對著她的人此時此刻握著門把的手有多抖,更不知道他要怎樣克製才能讓他的聲音正常的讓她聽不出異樣。
“我是他班主任,過來家訪的。”昭墨老實回道。
家訪?
沈橋眯了眯眼,對門鄰居家的孩子是隔壁實驗高中的,他平時出去的時候經常碰到在一起嘮嗑的大媽大嬸,也經常聽到他們在背後議論哪家的孩子怎麽樣。剛巧,他有次聽到她們說南方在琅川三中重點班,成績非常好。
昭墨是他班主任?她不是…
“你要繼續等下去嗎?要不要先到我家坐會?”沈橋心思百轉千回,麵上蹙了蹙眉,詢問道。
昭墨,“……”大哥,你這樣子有點嚇人。
進了客廳,昭墨發現屋內寬敞明亮,東西陳設的整整齊齊,看著很舒心。不過這是別人家,她也不好意思多加打量,大致瞥了一眼後便將目光落到那男人身上。
“你隨便坐。”沈橋入了屋就去給她倒水去了,弄的昭墨有些不好意思。
“謝謝。”昭墨接過對方遞過來的水杯,握在手心,並沒有喝,隻輕聲道了句謝。
沈橋目光略過她的手,眸光深邃,“不用。”
他想同她攀談幾句,但是他本就不善言辭,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聊什麽。客廳裏陷入了詭異的沉默,沈橋自覺有些尷尬。好在這時候對麵傳來了鑰匙開門的聲音,緩解了這份尷尬。
聽到聲音,昭墨瞬間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向沈橋表達了下謝意之後就立刻離開了。
看著她離去的身影,沈橋搖頭失笑,複又看了眼桌上還在冒著熱氣的杯子,伸手拿了起來,學著她的模樣握著它。
這杯子是她握過的,上麵還殘留著她的溫度。
“怎麽現在才回來?”昭墨一手撐在南方家的門上,一邊側著身子看著她這學生。
“昭老師?你怎麽會在這裏?”南方有些驚訝昭墨會在這裏。
昭墨思索,看來這孩子是壓根忘了她今天過來家訪的事了,昨天看他心不在焉的樣子就擔心,現下一看還真不是白擔心。
待在門口不好說話,而且南方也不知道昭墨在這等了他多長時間,心裏有些愧疚,連忙將老師請到了屋裏。
“說吧,最近怎麽回事?”
眼前的少年不過十六七歲,清瘦不已。本該是朝氣蓬勃的樣子,但他眼角下那一團的青黑證明他現在狀態很不好,麵容憔悴的可怕。昭墨絲毫不懷疑下一刻他都能站著睡著了。
少年囁嚅著嘴唇,糾結的看著昭墨,不知道該怎麽辦。
“有什麽事說出來也是挺好的,一個人壓在心裏多難受?”昭墨拍了拍他的肩膀,歎了口氣。
每個人都有自己不想提的東西,她尊重別人的隱私。隻是有時候還是覺得,說出來會好受一些。一直壓在心裏,那種感覺太苦了。
南方現在的情況很嚴重,作為他的老師卻不知道他身後發生了什麽,這是她的失職。
委屈、壓抑、恐懼等一係列負麵情緒襲來,少年沒忍住紅了眼眶,迷茫無助的看著昭墨,“老師,我害怕。”
十六歲的少年在她的麵前低著頭,不敢看她的眼睛,像一隻困獸,最好的發泄方式便是嗚咽。
昭墨隱約從他臉上看到些許眼淚,她看不清他的眼神,但大抵能夠感受到他明明不想哭,卻怎麽也止不住的無助與糾結。這樣糾結的樣子讓昭墨有一瞬間的失神,好像很早以前她也曾經這樣對人說過“我害怕”這句話。昭墨伸手輕輕拍在少年的背上,溫柔的說道,“有什麽事給老師說啊!”
許是他太需要一個可以傾聽他心中所焦躁所無助的心情了,少年明知告訴昭墨什麽實質性的幫助都沒有,卻仍然將心中的苦悶告知於她。
昭墨到高二三班的時間不長,前後加起來也不過三個月。但她身上莫名的有一種可以讓人安心的感覺,可以暫時撫平他身上的不安。
接下來的時間,昭墨聽南方講述了他最近這段時間的經曆。
南方的父親暑假去醫院被檢查出得了胃癌晚期。這個消息一出來就炸的家裏人久久不能回神。醫生說就算動了手術,術後反應也不樂觀。
對於一個家庭來說,癌症代表的不僅僅是一種疾病,還是金錢與精力的消耗,更是恐懼與壓力肆虐的溫床。
南方家的經濟並不樂觀,光是父親治療的保守費用便是一大筆費用了,現階段的他們承受不起這樣高昂的代價。加上她的母親還擔心他以後讀書的費用,家裏的重擔一下子更重了,十六歲的少年第一次感受到了他肩上的壓力。
南太太也想過貸款,可南先生覺得即使花了那麽多錢,他也沒幾年可活了,不值當。不如就生死由命,不再掙紮。省得以後自家孩子年紀輕輕不止要還房貸的貸款,還要他看病的費用。
少年斷斷續續的說著,哭腔明顯。家逢巨變,他還有些沒反應過來。家中的壓力,他沒處說,隻能一個人兜著,壓的他快喘不過氣了。到底是個十六歲的少年,再怎麽故作成熟,還是個孩子。如今看到有一個可以說話的長輩,他心中的委屈似乎找到了一個閘口,瞬間傾瀉而出。
昭墨摸了摸下頜,這事還真不好辦。
她算是明白了為什麽有些父母為了不影響孩子高考而隱瞞自己的病情那些了。
她母親讓他安心去上課,可家裏發生這麽大的事情,為人子女怎麽可能當做什麽事都沒發生一樣就去上課?
“我們家前年才剛剛貸款買了房子,家裏也拿不出那麽多錢給我爸治病。我媽去向親戚們借,那些人生怕錢打水漂了,都找借口不借。我爸一直說不治了,就這樣。讓我們不用擔心,都聽老天爺的。我和我媽怎麽可能眼睜睜看著他這樣,就算砸鍋賣鐵我也想救我爸。”少年忍著哭腔,哽咽著說。
這世界上有太多的人因為生存連即將逝去的生命都沒有辦法去爭取一二,連病都不敢生。他們身上承受的悲哀是那些一生平安順遂,沒有經曆過的人永遠無法理解的,心酸的連提起都要落淚。
她沒有經曆過這樣的人生,所以不管南方家裏做什麽決定,她都沒有資格去指指點點他們的行為是否合理。
昭墨吐了一口氣,眼眶濕潤,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才能讓這少年壓抑的心情可以放鬆些。
到最後也隻能無力的說一聲,“老師給你想辦法。”
她其實並不擅長安慰人,也不能生死人肉白骨。所做的不過是多一個人為這出不幸而感到悲傷。
出門的時候,昭墨正巧碰到手裏提著一袋垃圾的沈橋,有些不好意思。沈橋看她眼眶紅紅的,輕聲問了句,“還好嗎?”
對門那家的情況他也了解一點。隻是了解又如何,人的悲歡並不相通,他們也不能做什麽。也就背後暗自唏噓兩聲,這人啊,真的不好當。
“還好。”昭墨禮貌的回道。
“正好我要下去倒垃圾,一起吧!”
昭墨並沒有覺得任何不適,對眼前這個年輕人的印象還挺好,便一起同他下了樓。
垃圾桶就在小區門口附近,沈橋將垃圾扔了之後也沒立刻就回去了,就跟著昭墨走。
昭墨,“……”這人怎麽回事?
他有些欲言又止,昭墨看著他糾結的樣子,不知他到底要說什麽。
“人的一生會遇到很多人,你不必因為幫不到某一個人而感到愧疚。”沈橋心橫了橫,最後還是將心中考量的事告訴了她。
昭墨有些迷茫,他告訴她這個幹什麽?而當事人隻給昭墨留了一個瀟灑背影,就這樣離去了。
非良見昭墨回來後臉色一直很凝重,不禁有些好奇。這丫頭出去一趟是發生了什麽事,這怎麽這副表情?
難道這學生是個熊孩子,惹她生氣了?
“哥,你電話你給我一下。”
他還沒思考出個所以然來,昭墨就開始發話了,不過,“你自己有手機,為什麽要用我的?”
昭墨白了他一眼,“讓你給,你就給。哪來那麽多磨磨唧唧?”
“你要幹什麽?”非良如臨大敵。她不說理由,他就堅決不借。
“你給不給?不給,你下次被大伯催著相親我就不管你了。”
“給給給!”非良立刻狗腿道。太了解了就這點不好,很容易被對方拿捏。
拿到電話後,找到那串熟悉的號碼,昭墨唇邊不自覺就漾起一圈苦澀。
說起來,還真是好久沒見過他了。
“有什麽事嗎?”
電話接通以後,那邊傳來了公式化的聲音。昭墨拿著手機的手有些抖,控製好了心情,她才開口,“想請你幫個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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