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昭墨他們一行人奔跑的速度有多快，都趕不上生命消逝的速度。

    他們這剛下樓就看到遠處駐足停留的學生們拿著手機在錄像，人群中有人呼喊著快打110和120，場麵一度混亂不堪。

    撥開這烏壓壓的人海，昭墨他們從縫隙裏擠了進去，到了現場發現場地上站著許多老師。

    少女年輕的身體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紅色的血液從她身體裏浸透出來灘了一地。寒冬的風刮的更凜冽了，少女臉上一片慘白，沒有血色。她睜著眼，死前似乎是在凝望著誰，那雙眼裏的感情昭墨有些看不清。那神情讓人心驚，頭皮發麻，心底無端升起一陣寒意。

    那是憤怒的絕望、夾雜著至深的恨意、以及不甘。

    可十幾歲的少女又是因為什麽才會想不開從高台上縱身一躍呢？

    沈橋瞄了眼那樓層，博雅樓的建築是一個口字少了下麵那一橫的形狀。兩側是屬於學生的教室，而中間為教師辦公的地方，整棟建築一共七層樓。按照一層三米來計算，這孩子跳下來是死透了。如今就是120來了，也救不回來了。

    中午十二點正是人最多的時候，大家都要吃飯，需要往食堂走。此時聚集在這的人也非常多，這一幕不知道被多少人給拍了下來，估計現在網上可能已經炸了。

    圍在此地的老師們很多還沒有回過神來，臉上一片驚懼之色。昭墨看了眼他們，估計是完全目睹了這孩子跳樓的整個過程，受了刺激。

    周遠握著煙的手有些抖，一直低著頭，沒有看那女孩兒一眼。昭墨正在記現場的情況，哪知道周遠的眼神落在死者身上臉不自然的僵了僵，對上昭墨若有所思的眼神瞬間收回了視線，然後開始刻意避開她的目光。

    “姐…姐你怎麽做傻事啊！”人群中突然竄出來一個女生，直往死者身邊湊。等看到那人時焦急的臉上瞬間沒了血色，大聲哭了出來。

    昭墨瞧見那女同學，深深歎了一口氣。得，這還是她班上的學生——肖琳。

    肖琳自聽到有人說她妹妹跳樓了之後便火急火燎的趕了過來，等到了現場卻發現來晚了，這早就惴惴不安的心瞬間就沉了下去，崩潰的哭了。

    沒多久，110與120的工作人員都過來了。

    一行人來了一場派出所一日遊，等出來後天都黑了。

    昭墨扶著哭的不行的肖琳，頭疼。

    錄口供的時候，肖琳提了和死者之間的關係。他們倆是同父異母的姐妹，但兩人關係很好。兩人都是住校生，而且肖蓉如今如今高三，文科生；她年紀比肖蓉小上一歲，高二讀理。所以兩人在學校裏很少有交集，等姐姐每個月放假才能見到麵。

    她也不明白姐姐為什麽突然就跳樓自殺了。

    論學習壓力，那不可能啊！他們兩姐妹都是品學兼優的學生，成績都是排在前五的人。

    肖琳想不通肖蓉為何會想不開，但隱約有種感覺她姐姐的死沒有那麽簡單，所以一直懇求派出所的人一定要調查這真相，不要讓她姐姐白死。三班的各位老師們聽完後也是一陣感慨。

    被帶到派出所的另外幾位老師，他們統統說不知道肖蓉到底怎麽了，愧疚的說著眉做好老師的本分，是他們疏忽了，竟然沒發現學生會有這麽極端的想法。昭墨無聊的打了個嗬欠，那浮誇的表演一看就明白其中到底含著幾分真情與假意。

    案件陷入僵局。

    肖琳的情緒一直很不穩定，各位老師們也各種安慰她。等她哭夠了，也累得睡過去了。

    望了眼枕在自己肩上的學生，林西西輕輕扯了扯昭墨的袖子，問現在該怎麽辦。

    昭墨沒法，隻好把這孩子送回宿舍，安排了兩個學生好好照顧她。到了教室後發現學生們都老老實實的在學習，心安了不少。

    辦公室裏，眾人都繃著一張臉，感覺到了這次事件的嚴重性。

    謝老師將微博上的東西給她看了看，這場“直播自殺”早已經被頂上了熱搜。

    昭墨他們發現這事趕過去的時候女孩兒已經跳樓了，咽下了最後一口氣，他們完全不了解事情情況，自然是很懵的。等看了現場其他人錄製的視頻時，眾人都快出離憤怒了。

    “那個人站在上麵是要跳樓嗎？”

    “要跳就趕緊跳啊，我還忙著去吃飯呢！”

    “我都在這站了好久了，她怎麽還沒跳”

    “那不是高三七班的肖蓉嗎？站在上麵幹什麽？”

    “廢話那麽多幹嘛，趕緊打120和110啊！”

    “你在這注意一點，我去找老師。”

    “我認識那個人哎！她平時經常擺架子，一副誰也不想搭理的傲慢姿態，從來不和差生說話。現在這是咋了？受什麽刺激了？”

    ……

    其中大多數言論都是在叫囂著怎麽還不跳的言論，這讓辦公室的老師們很是痛心。

    這難道就是他們三中的學生？難以置信。

    視頻中夾雜著許多刺耳的話，挑戰者眾人的神經，辦公室裏陷入了寂靜中，誰都沒有說話。

    “可見，一個人有沒有受過高等教育和他的人品素質之間是沒有必然聯係的。”葉長生握緊了拳頭，氣憤道。他是第一個開口說話打破這份沉默的人，緊接著其他人也開始接話。

    “大多數看客，都是冷漠之人。他們心裏潛藏著精神暴力的欲望，蘊涵著渴血的欲望，所以一逮著機會便不憚以最深的惡意來作賤他人。”林西西眯了眯眼，唇角揚起一抹涼薄的弧度，冷笑道。

    羅楷（英語老師）轉著自己的鋼筆，扶了扶眼鏡，深沉道，“當人處在泥淖中時，鮮少有人會選擇去拉他一把，沒踩上兩腳對於他們來說便是最大的仁慈了。”

    寧宇城嗬嗬了兩聲，諷刺道，“人家想不開，他們不會想著去救下這個人，他們更樂意再加把火、給當事人遞把刀，好讓當事人死得更透徹。”

    “比起這些，我更擔心其他的。”謝康望著眾人，身體前傾，神情很是糾結。

    “若是這事沒有鬧大，學校還可以壓下去。如今都被頂上熱搜了，輿論的力量學校沒法忽視。不知道學校會給怎樣的交代。”對學校的名聲肯定是不好的。

    沒爆出來，後續可能會沒有聲音，不了了之。現在爆出來了，這結局難說。

    說起這個，眾人臉上一片愁容。這事與他們本身是無關的，就像是看了一出屬於別人的悲劇，他們心裏會泛起動容。可這樣的情緒不會持續很久，因為這樣的事太多了，每天都在這世界不同的地方上演著。

    但肖蓉，這是肖琳的姐姐。

    三班的老師們平日裏雖然不正經不太靠譜，但這愛護學生的心不比其他老師少。大家都是單身狗，拿這群學生也是當自己孩子在對待在教。

    肖蓉的事情首先影響的便是肖家父母，進而影響肖蓉。

    高三的人沾染上這種不幸，對於家庭來說，無疑是致命的。

    學校會給他們一個滿意的交代嗎？誰知道呢。畢竟這事現在還沒理出個頭呢！

    “我有文科班的課，我明天去問問肖蓉班上的情況吧！”林西西提議道。

    “這趟渾水你們就不要趟了。肖琳這邊我來處理，你們不要太擔心。”染上這種事，總歸是會給自己帶來很多麻煩的。想著這後果，昭墨率先給他們提了個醒。

    “我們會掌握好分寸的。”寧宇城繃著嚴肅的臉，認真說道。

    沈橋一直沒有說話，從在警察局裏回來後便沉默著。昭墨手肘碰了碰他，示意他說兩句。

    沈橋凝眸，將猜想再次在腦海裏驗證過後，唏噓了兩聲。“你們還是別管吧，等警方那邊的消息。我看那現場的幾位老師神情總是躲躲閃閃的，甚至不敢直視審訊員的眼睛，小動作還很多。我看到其中一個死死攥著衣角，另一個偷偷瞄那位男性老師的臉色才開口說話，還有其他幾個說不了解死者為什麽自殺的時吞吞吐吐，神情很不自然。很明顯，他們心虛，在撒謊。”

    在現場的時候，沈橋發現有四個女老師和一位男老師。男老師周遠，是死者的班主任。其他老師是科任老師。

    可是很奇怪，科任老師們看著周遠的眼神裏沒有一點平和，反而是恐懼、戒備。

    大家都是同事關係，一個人出現這種眼神還能說得過去。可都這樣，那就沒理由了吧！

    再看昭墨和同事的關係，完全沒什麽架子，相處很是融洽。

    正常同事之間的關係，不該是那樣的。

    “我有個不好的預感。”昭墨頹廢的歎氣。

    按照沈橋提供的信息再來回想，確實是處處透著怪異。

    這幾年關於校園裏鬧出的各種輿論無非是那幾種，將猜想一個個往這事件中套便能從其中發現端倪。

    “西西，你幫我打聽一下周遠老師的個人背景吧！”昭墨揉了揉眉心，隻覺疲憊。

    事到如今隻能期望事情走向不要是他們猜的那樣了，不然真的不好處理了。

    ——

    眾人這才稍微鬆一口氣，昭墨接了個電話，皺了皺眉，拿起外套就又出去了。

    林西西連忙叫住她，問出了什麽事。那人苦笑，很是無力的說道，“肖琳不見了。”

    沈橋跟他們打了聲招呼後便趕緊跟上昭墨的腳步了。天冷，濕氣很重。路燈下的剪影被拉的很長很長，沈橋上前握著昭墨的手掌，說了聲讓她別著急。

    “你說她現在會在哪兒？這大晚上的，燈光又暗。”昭墨心急如焚，連帶著說話的語氣也摻雜了些許不耐。平日裏總是想得通透的腦子此時像是當機了一樣，整個人茫然的找不到方向。

    “她現在最想去的地方應該是她姐姐的宿舍。或許在那裏可以找到她姐姐自殺的原因。”

    這案子還沒立案，肖蓉的住處還沒有被警察介入調查，肖琳能想到去那裏查還是很聰明的。

    “行吧，先去那裏看看。不過你去…可能不太合適吧！”昭墨尷尬的提了一句。

    “那我在下麵等你。”

    沈橋發現一個問題。昭墨遇到事情了，最先考慮的不是去求助他人，而是想要自己解決。

    他很欣賞獨立的女性，卻也期盼著她能夠想起她身邊還有個他。

    唉，沈橋內心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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