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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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擎張了張嘴,囁嚅著想開口說點什麽。但思來想去不知道從哪裏開始問起才好,也就省了這副心思,隻好作罷。
再多的話此刻說來都顯得蒼白無力,還很可笑。
不大不小的病房裏氣氛僵持不下,兩人都沒有再說話,各自不知道在思考些什麽。
等非良他們回來後便看到盛擎一個人坐在一邊,表情凝重,令人費解。他一個人自成一個世界,與周圍的一切似乎剝離開了,格格不入。
昭墨沒管他,自顧自的臥在病床上。
非良突然有點想笑,為昭墨,也為盛擎。罷了,事情已成定局,遺憾的情緒未免多餘,說來也膈應人。
沈橋就沒非良那麽多心思了,他一過來就直奔昭墨,左看看右看看,確定她真的如醫生所說脫離危險了才稍微鬆口氣。“你沒事就好。”
沈橋溫柔的拂了拂昭墨額前的發絲,偏頭時眸光晦暗一片。一想到當時的場景,他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快僵硬了。至於盛擎,抱歉,沒看到。
“你呢?”昭墨將他全身上下都打量了一番,關切道。目光最後落到他的肩上一圈圈的繃帶上,昭墨眼眶微紅“痛不痛?”
“一點都不痛,都是小傷,養幾天就好了,別擔心。”沈橋旁若無人的安慰著情緒又開始泛濫了的沈太太,溫和的笑了笑。如果忽略掉他臉色的微微不正常以外,或許昭墨真的以為他說的如此輕鬆。
他現在該是說句話都會牽動到傷口,痛到快麻木。唉,昭墨心裏歎了口氣。在對她的事情上,沈先生似乎格外的傻。
其他人眼觀眼鼻關鼻,對於沈橋睜眼說瞎話的能力可謂是佩服至極。
景燁瞥了一眼正冷淡著一張臉的盛擎,思索間眨了眨眼。又看向病床邊其樂融融的小情侶,了然於胸。
這個時候,他們兩人適合獨處。景燁抬了抬眼,將其他不相幹的人都叫了出去。盛擎也在其中,神情有些微妙。
出房門的時候,盛擎嘲弄的勾了勾唇。外人這個詞眼最近在他腦海裏閃過的頻率實在太高了,即使他不願意想起這個詞,它也照樣會自己跳出來。胸腔中仿佛活生生失去了一塊血肉,痛的他幾度想要嗚咽出聲,並生出一種無助的委屈來。
前前後後並沒有多長時間,可一夕之間就翻天覆地,足夠讓他黯然神傷。
可他是盛擎,即使有天大的事,也不能表露出來,也不能動容。
走廊裏,三人並肩前行。景燁提議出去找個地方好好坐下來聊會天,美名其曰好久沒見盛擎了,敘敘舊。
盛擎沒有想聊天的欲望,推辭著離開。但景燁哪會讓他那麽容易就離開了,最後無奈之下,盛擎妥協了。
酒吧,除了非良懶散的坐在一邊外,另外兩人都正襟危坐,如臨大敵。非良有些無語,景燁現在是越來越護短了啊,準備把一切未知的可能扼殺在搖籃之中。唉,他有些無聊的想道,這真的是瞎擔心。
搞得這麽嚴肅,和酒吧這燈紅酒綠的環境格格不入好嗎!
周圍嘈雜的環境與律動喧囂的音樂在盛擎心中鼓動著,素來平靜的心此時染上些許焦躁,眉眼間也逐漸露出些許不耐煩來。
景燁好心提醒道,“要不要來杯酒?”也算是兄弟夠義氣,陪你失戀這一段了。
盛擎掀了掀眼皮,不耐煩的點了點頭。
“你呢?要嗎?”瞧見還落單一個人,景燁順口一提。
非良直接拒絕了。“高黎不喜歡我喝酒。”
嗬!景燁冷嗬了一聲。真好啊,大家都有歸宿了。現在就他與盛擎兩個還是孤家寡人。說來還挺可笑的,他們以前竟然還是情敵。如今淪落到坐在一起傷春悲秋,可真是喜感。
有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慨。
昏暗的室內,光與影交錯,盛擎的麵容立在這光幕中,有些讓人看不清。隻聽得他薄涼的依舊沒什麽溫度的聲音響起,“他們倆一直都是那種相處方式嗎?”那種自然到像本能的感覺,真叫人嫉妒。
盛擎感覺心裏空落落的,不管用什麽都不能填補那一塊的空缺。更衍生出一種酸澀感在唇舌間無數次滑落,啞的他開口時便被那酸澀淹沒。
景燁慵懶的晃了晃手中的高腳杯,輕聲笑了笑,“據我所知,從我見到他們一起的那一刻,他們一直都是這樣相處的。”好似想到了什麽高興的事,景燁挑了挑眉,“你心裏覺得難受嗎?”
話雖如此,可他的語氣多了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幸災樂禍。非良輕蔑的勾了勾唇,不摻和他們之間的言論,淡定看戲。
年少的記憶現在想來都覺得很遙遠了,可有些感覺是永遠不會讓人遺忘的,反而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變得愈來愈清晰。比如昭墨曾經無數次眼中隻有一個盛擎,其他的人再好都被她當做浮雲。他其實已經記不清到底有多少次在昭墨選擇和盛擎在一起後開始悶悶不樂了,也記不得是什麽時候開始她無論做什麽,他心中的波動再不複從前,直到完全沒有了。
但當年被孤立的感覺被貫徹至今。
說看到盛擎這樣子他心裏沒有一點高興是騙人的。
“嗬。”眉目如畫的青年抬眸一眼,便是一種風流。抬手間傾瀉的光華氣質夾雜在陰影中,不知惹來在場多少人的凝視。他端坐在位置上,端的是名門公子的風度,平淡的望向坐在對麵的人。對景燁那若有若無的嘲諷之意並不在意,隻伸手為自己倒了杯酒。
周圍的人看這裏一下子坐了三個氣質風度容貌等都是上等的人,心思也開始活絡了起來。在社會上混的久了,越能從一些人的言行舉止中推測出這人的一些情況來。比如他們三人,一看就是教養良好的家庭中出來的。
非良冷著一張臉婉拒了周圍前來搭訕的女性的好意,又麻木的看了一出那兩人壓根就沒給個眼神給旁人的動作,咋舌。
嘖,風度呢?
酒精可以讓人暫時忘記一些事,盛擎一杯又一杯的給自己灌酒,不怕醉似的。他很少沾酒,突然碰這麽多,景燁怕他吃不消,中途還從對方手中搶過幾杯,想讓他有節製一點。
非良搖了搖頭,“隨他去吧。”
景燁收回了手,也開始沉默了。
沈橋和昭墨在一起,最難受的那個人從來不會是他。景燁無聲的笑了笑,笑著笑著就笑出了淚。
盛擎身上籠上了一層頹廢的氣息,更給他添了份禁欲的氣質。他喝酒挺老實的,就安靜的灌,也不說話,更不發酒瘋。
沉默的發泄著……
非良和景燁兩人對視了一眼,任由他去了。
那麽多年的陪伴不可能是假的,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也不是空穴來風。似是而非的曖昧凝結了一篇又一篇,可就是沒有人去挑破他們之間的那層關係。所有人都在說他們郎才女貌,他也這樣以為。縱然表麵上沒什麽表示,可心中早已默念過千遍萬遍,承認過多方的身份。
盛擎沉悶的喝著酒,思緒卻開始以昭墨為圓心蔓延開來。
我以為我們可以一直走到白頭,卻不想半途離開的那個人,是你。我因你而有的那些患得患失,後來想來都蒼白的可怕。
太多的苦澀翻湧而來,打亂他所有思緒。盛擎有生之年第一次感覺到,他可以如此難過。
他的情感來的淡漠。比起常人,他最缺的就是足夠的同理心與共情能力。而今,那些遲鈍的缺乏的情感一瞬間淹沒了他,苦得他連句話都說不出來。
“讓他好好想想吧!”非良拍了拍景燁的肩膀。
他鼻子也有點酸。重生而來,他最對不起的就是盛擎。
“我認識他這麽多年,第一次看他如此失態。”景燁哂笑,忽覺悲涼。
明明拿著一副好牌,卻被打的稀巴爛。不是竹馬敵不過天降,隻是他們有太多的愛未講。最後都成了埋在時光裏的廢言,不值一提。
非良也想附和一句“我也是”,可想起盛擎前世在昭墨過世後變得愈加沉默的性子,一時說不出口。
罷了,凡事皆有因果。他再唏噓也不夠當事人心中的苦楚。
病房裏,沈橋與昭墨相視一眼,沒忍住笑場。
“你就一個勁傻愣愣的看我啊?我有那麽好看嗎?”昭墨被他盯得不好意思了,耳根處無聲無息的紅了,小聲嘟噥道。
“我不看你,那要看誰啊?”沈橋委屈解釋。
情人眼裏出西施,他看昭墨怎麽看都看不夠,看不膩。
“我很想抱抱你。”
昭墨指了指他受傷的地方,“還是別了。抱一下,代價太大了。”為了抱一下,兩個人都要忍受扯到傷口的痛意,太不劃算了。
沈橋連說句話都疼,看著昭墨雲淡風輕的樣子有些奇怪。她是痛覺不發達太遲鈍嗎怎麽看她對這痛意沒那麽多感覺。
“沈太太對於疼痛的感知度,有點讓人羨慕。”沈橋隨口一提。
昭墨剛開玩笑的神情立刻收斂了起來,勉強的笑了笑,“一般吧,感知不是太強烈。”
隻最開始那會兒反應大點,現在已經適應了。胳膊肩膀仍然痛,但不會讓她感覺那般難以忍受。
“對不起,我沒保護好你。”沈橋愧疚的低下了頭,握著昭墨的手更緊了些。
昭墨輕輕附身到他身旁,羞赧的親了親沈橋的臉頰。“難道要我完好無傷,你一身是血的樣子倒在我麵前你才滿意嗎?”
那個情況太驚險了,身邊這個人還能想著保護她就已經足夠了。
沒有人有義務為誰去死,昭墨垂了垂眸,她深諳這個道理。說到底,沈橋這次受傷也是因為她的緣故,她這心裏也過意不去。
“該說對不起的是我。”若不是她,沈先生何至於受此無妄之災?昭墨不知何時攥緊了手,指甲浸入肌膚中,立刻映出幾條鮮紅的印子。
“真傻。我們之間哪裏需要分得這麽清楚。”那人溫和的看著她,目光中一如既往的是對她的無限包容。
望進他的瞳孔中,昭墨心神一震,動容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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