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煙看了來電顯示半天，著實想不出來沈方羽找她能有什麽事，直到電話快響結束了，她終於按下接聽鍵。

    語調淡淡的，很客氣，一點也不像前幾天才剛結下恩怨，“沈小姐，找我有事？”

    沒想到沈方羽還更可氣，但是客氣中隱約帶著高傲，“阿城都沒有告訴我你要搬出去的事，我看你這兩天沒回來，是不回來住了吧？”

    竹煙坐在陽台一側的秋千上，腳尖百無聊賴的踮著蕩著，握著電話的手臂纏在秋千繩索上，笑了笑，“我給你們騰點地方，不是很好？”

    “話倒不是這麽說的！”沈方羽聲音裏帶著笑意，“華府那麽大，竹小姐一個人又不占地方。當然了，竹小姐要是覺得不方便，住出去確實是挺明智的選擇，再過九個月華府又要多個人，估計你也嫌吵。”

    多一個人？

    竹煙停下來蕩腳的動作，下意識輕蹙眉，“你有什麽想說的就直說，不用跟我拐彎抹角。”

    電話那邊的人沉默了會兒，然後聲音變得為難而不確定，“其實……我是想請你幫個忙。”

    竹煙笑了，幫忙？

    “幫你再害我一次？”她諷刺的語調，卻沒那麽鋒利。

    隻聽沈方羽認真地道：“如果有時間，咱們見一麵聊一聊？你想約在哪我可以先過去，我請你。”

    聽起來是很誠懇的。

    越是這樣，竹煙越是狐疑。

    跟沈方羽不多的交集都在公司，在外唯一深交一次是被她給陷害得清白不保，她實在想不到對方想跟她聊什麽。

    “如果你沒時間出來，那我過去找你也可以。”沈方羽又道。

    言下之意，這一麵是一定要見不可的了。

    最後，見麵的地方約在了一個咖啡館，距離誰都不近。

    竹煙沒有自己的車，當然是打車過去。

    出門的時候，正巧的遇上了從外邊回來的蕭克，看起來是昨晚在公司錄歌才回來的。

    “嗨！”竹煙抬手順勢打了招呼，想順便把房租費用給他，誰知道蕭克壓根沒看她，目光從電梯出來就直接掃過，兀自過去看門，然後進去了。

    “……”

    竹煙愣愣的站了會兒。

    嘖嘖！這人真是跟粉絲眼裏的溫暖男神不沾半毛錢的邊兒！千年大冰塊似的。

    進了電梯，她拿出手機給安軻兒打過去，一接通就道：“我遇到是的房東、你的男神了，看來是不打算要房租，你要是認識，改變幫我轉交？否則我怕他哪天把我趕出去！”

    安軻兒把手機夾在肩膀和耳朵直接，照顧著新人，笑了笑，“不要就算了，人家不缺錢唄！”

    說到這裏，安軻兒想起來問：“對了，我都不知道你怎麽忽然要搬出來？跟鬱先生……掰了？”

    竹煙抬眼看著有車過來，也就淡淡一句：“我跟他本來也沒多大關係。我要出去一趟，上車了，改天再說吧。”

    正好車子停在她腳邊。

    等坐進，竹煙又道：“哪天你直接搬過來跟我住也行，房子大得我瘮得慌。”

    “不……”

    “先這樣吧！”竹煙草草掛了。

    安軻兒正盯著手機皺眉。

    她怎麽也不可能住那兒去，和蕭克一牆之隔，對她來說是一種煎熬，對蕭克來說也未必是好事，說不定他會覺得惡心呢。

    想起過去那些事，她無力的弄了一下嘴角，收了電話。

    半小時後，安靜淡雅的咖啡館。

    竹煙到達時，沈方羽已經在等了，幫她點了一杯咖啡。

    坐下之後她下意識的看手表，沈方羽便看了她，淡笑開口：“你放心，不會占用你太多時間的，我也是沒辦法了才找的你。”

    她放下包，調整了坐姿，“說吧。”

    沈方羽幫她遞了糖，“不喝咖啡麽？他們家很不錯的，百年老店了，我和阿城以前經常來！”

    竹煙聽到後半句才略微扯弄嘴角，不知道沈方羽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也懶得追問。

    關於他和鬱司城的愛情，她知道的也不算少了，到現在也沒敢去他們初戀的那個大學城，所以有些事問多了自己膈應而已。

    所以，她優雅的加了半勺糖，輕輕攪拌著。

    咖啡味道很香醇，確實不錯，她想嚐嚐口感。

    放下勺子，遞到唇邊抿了一口，舌尖卻有些苦，她卻麵色淡然，也懶得再加糖了，隻笑看了一眼沈方羽。

    “好喝吧？”沈方羽像推銷員急於被肯定似的看著她。

    她也就點了點頭，“確實不錯！”

    沈方羽笑意濃了濃，“我一開始也是喝的這一種，是他推薦給我的，一直喜歡到現在！”

    對此，竹煙反應不大，一雙好看眉眼略微垂落，又攪了攪咖啡，再次端起來品嚐。

    看似優雅享受，其實她隻是不想跟沈方羽多說話，打發時間而已。

    喝咖啡的時候，竹煙的視線被杯子擋住了一半，但是視野裏看得到沈方羽正從自己的包裏掏著什麽東西，動作很仔細。

    然後看著沈方羽把一張紙壓在桌麵上，緩緩朝她的麵前推過來。

    竹煙的視線跟著那張紙往回挪，並看不清，隻知道應該是個B超。

    而對麵的人已經開了口：“我剛拿到的檢查報告，一共弄了兩次，結果都一樣。”

    “我懷孕了。”沈方羽說，眼睛直直的看著她。

    竹煙正抿著咖啡，冷不丁的聽到那兩個字，第一秒是沒什麽反應的。

    可能是她對那兩個字很陌生。

    下一秒，她意識到了什麽，握著咖啡杯的手軟了軟，視線抬起來看向沈方羽，用著詢問的意味。

    “沒錯，我說我懷孕了。”沈方羽道，“阿城的。”

    最後三個字像一道鐵杵重重的紮在她胸口，有一瞬間的麻疼，像一串刺疼剌過皮肉。

    她的視線還在沈方羽臉上，沒辦法落回那張紙上。

    不是她不想，是太艱難，她甚至不敢看。

    腦子裏從最開始的平靜、麻木到混亂：沈方羽懷孕了？在她被賦予趕走他前任的時候，他和沈方羽竟然發生關係，甚至懷孕了。

    這樣的意識讓她無力的鬆了咖啡杯。

    “叮”的聲音，咖啡杯落回去，勉強回到杯碟裏，晃了晃，咖啡倒是沒濺出來。

    竹煙的目光先是看著杯子裏不聽搖晃的咖啡，毫無規則的搖擺就像她現在心裏的混亂。

    “我還沒跟他說。”沈方羽再次開口。

    而她終於把目光落在那張紙上。

    其實她也看不懂，但底下的字總是認識的。

    咖啡館裏很安靜，這一刻更是靜的出奇，加上天氣就不好，陰綿綿的，陽光找不過來，被悶在雲層裏，連帶咖啡館裏的空氣也壓抑了。

    竹煙轉頭看著不遠處，又閉了眼。

    好久，她才找回聲音，很淡，有點飄，“所以，你找我是想說什麽？我不覺得這樣的喜事，沈小姐值得第一個跟我分享。”

    她已經很努力的不讓自己情緒外漏，但是沈方羽看得出她的心痛。

    那種感覺，同為女人，她知道是什麽感覺，也是第一次知道竹煙這麽愛鬱司城。

    竹煙的那種眼神，讓沈方羽都覺得慌。她怕如果竹煙真的太愛鬱司城，就算她現在懷孕，也不一定有勝算。

    但她也努力的笑著，“怎麽會不值得？你跟阿城關係好，我也把你當朋友啊！”

    竹煙再一次去握了咖啡杯，但是一點想喝的欲望都沒有了。

    抿到嘴裏，比剛剛還要苦，苦得發酸。

    “有什麽事就說吧，我還有別的事情要處理。”她略低眉，帶幾分苦澀。

    沈方羽也卸下了一如既往的笑，很真誠，甚至誠懇的看著她，“我是想請你幫我說說話，讓阿城留下這個孩子，可以嗎？”

    竹煙聽完了，然後定定的看了沈方羽三秒，之後忽然笑了。

    是真的笑，笑著笑著眼淚都轉出來了，道：“沈小姐是在跟我開玩笑嗎？他跟你的孩子，讓我替你說話？我去當小醜？”

    她還不夠小醜麽？

    從離開唐嗣開始，她的生活就被他們輪流當醜角利用著。

    沈方羽搖頭，皺起了眉，“你不了解他，他不相信我已然是最愛他的人，這個孩子他萬一讓我打掉呢？我不舍得！”

    “竹煙。”沈方羽看著她，“我知道你也很難，沒了他，你連去哪兒沒有主意，但同為女人，你忍心就這樣害死一個小孩麽？隻要你一句話，他就會要的。”

    竹煙覺得諷刺，“所以，如果我不幫你，等於我殺死了他，是麽？”

    沈方羽倒是好意思點頭，“是！”

    她臉色怔愣一下。

    看來沈方羽吃定了她會去和鬱司城說的。

    “竹煙。”沈方羽一臉同情的看她，“你心裏清楚你鬥不過我的，我和他有太多記憶，可你們呢？除了契約和還剩什麽？他遲早會選擇我，你何不趁早找別的出路，我可以幫你的。”

    竹煙竟然反駁不了。

    是啊，除了契約，她和鬱司城之間還有什麽？

    她泥足深陷，忽然麵臨真正必須割舍才恍悟到底有多愛。（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