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怎麽。”米茶說。

    席川：“米茶……”

    米茶看向他。“真沒什麽。你說你一會兒有事，有什麽事？”

    席川皺了皺眉。“還是封叔叔的事。他前幾天回國，說今天請我和我爸媽吃飯。他說了，如果可能，盡量把你拉過去。但我尊重你的意見。”

    “嗯。送我回學校吧。我得趕論文。”米茶說。

    “好。”席川說著，在下一個路口轉了彎，往米茶學校的方向開去。

    車到米茶學校門口停下了。

    在米茶要下車之前，席川又一次叫住她。“米茶。”

    “怎麽？”米茶側眸看他。

    “現在這個案子已經徹底了結。那麽，你要當警察的第二個原因是什麽，現在告訴我。”席川問她。

    “你為什麽想知道？”米茶問。

    “因為我是你的上司。你當警察的理由，也會納入你轉正時的綜合考評。”席川淡淡說。依然一副公事公辦的口氣。

    “哦。如果是工作需要，那在工作場合再談。”

    米茶做出一副麵無表情的樣子，說完這話，解開安全帶，徑直下了車。

    嗬。

    席川望著她走遠，最終摸出一支煙抽了起來。

    這支煙快抽完的時候，席川的電話響了。“喂？媽，是我。”

    “我們已經到了，你啥時候來？封叔叔都到啦，他也說很想你。對了，你見到……米茶了嗎？”

    席川說：“她有事，就不去了。”

    “嗯。那就正好。我們兩家……搞成現在這樣，誰也不想。她不來也好。我怕你爸見到她又生氣的。”

    席川凝眉。“米家的事跟她無關。”

    “我知道呀。隻不過……算了，都是陳年舊事了。我回頭再勸勸你爸就是。你快來吧。”

    席川點頭。“嗯，一個小時之後到。”

    席川又點了一支煙，慢慢抽完，這才重新發動車子。

    米茶這一下午確實是在學論文。

    她昨天跟沈明章聊了下糾結的事，喝了酒，心裏的鬱結去了，加上今天又懟了潛在情敵艾夢凡，心情甚好。

    於是到了晚上的時候，她很快就睡著了。

    她又一次做夢了。

    她夢見一個小女孩在蕩秋千。

    清風，陽光，綠草地。

    草地的綠色是最嫩的那種，近處淺、遠處深，似乎可以綿延到天際。

    遠處有個轉動的風車，承載著陽光的氣息，流光溢彩，如夢似幻。

    近處，則是秋千了。

    一個八九歲的少女坐在秋千上，蕩秋千蕩得很開心。

    她紮著雙馬尾，眉間還點了個紅點。

    她在笑，笑容自然純粹，比此刻的陽光還要動人。她臉上還有兩個酒窩，更顯得她可愛。

    這時候，她背後出現一個人。

    她在喊：“爸爸來了嗎？爸爸，蕩高一些，好不好？”

    “好。”

    一聲落下，秋千飛高了一些。

    “爸爸，再高一些。”

    “好。”

    “還想高一點。”

    “好。”

    然後，秋千被蕩到了極高的地方。

    秋千周圍並沒有遮擋，蕩得太高之後，少女沒有抓緊兩邊的繩索，於是整個人都飛了出去。

    麵前的草地不知為何，突然變成了藍色的湖水，並且深不見底。

    少女就這麽墜入了水中。

    掙紮無用，最後，米茶隻能眼睜睜看著她溺亡。

    米茶被嚇醒了。她從床上坐了起來。屋內的暖氣明明很足，可她覺得渾身發冷。

    她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全是冷汗。

    第二天上午，米茶按時來到公安局。

    這一上午，張處長安排了個會議，主要是把那可佳的案子分享了一下，並且表樣了一下席川他們刑偵三處五大隊。

    會上，分享這場案情破案關鍵點的人自然是席川。

    席間，看著席川侃侃而談的樣子，米茶托腮望著，嘴角掛著笑。

    席川一邊講解，一邊抬手指向PPT裏的一些圖片和文字。米茶看著隻覺得他的手很好看。

    不過，米茶也沒有完全發花癡。她認真聽了席川的講解。其他隊的同事是第一次完全了解這個案件，米茶則是回顧了一下這個案子的全部過程。

    米茶嚴肅了神色。她想起了第一次見到那可佳照片的場景。那是她和席川久別重逢之後，看到了他遞過來的照片。

    那可佳被殺，傷口部位是脖頸，跟她夢境裏的女子一樣。

    米茶嘴裏又浮現草莓的香味。她皺緊眉頭，在若有若無的草莓味中，在席川的講解裏，這案子的片段一一在她眼前滑過。尤其是簡易的樣子。

    簡易在米茶的夢境裏是模糊的，除了借助催眠看清他的樣子，其餘時候，她夢裏的他都是模糊的。這可能是因為那可佳隻見過他的照片有關。所以，其實那可佳對簡易的印象是模糊的。幾個模糊的片段，都隻是那可佳關於他的想象。

    她愛上的人，是遊戲裏的西門吹雪，那個白衣飄飄的劍客，而不是現實裏的簡易。

    現實中的簡易，很瘦，麵容很蒼白，他五官精致，應該討女孩子喜歡，但看上去是沒什麽力氣的。想來，他能拿到全等獎學金，學業上是付出了很大的努力的，而其餘的時間，他還要用來打遊戲、又或者兼職賺錢，所以他是沒什麽時間鍛煉的。

    他黑眼圈很重，睡覺的時間都應該很少。

    這樣的一個人，現實給他的重負太多，他應該是精神脆弱的。

    並且，他在審訊進行到最後的時候，也崩潰大哭過。

    他規規矩矩地上學。他家境不好，單親家庭，靠母親帶大。他雖然拿到了全額獎學金，但美國各項花費都很高。這種情況下，他不得不去想其他辦法賺錢，壓力很大。但他也算表現得很正能量，是很多人口中“別人家的孩子”。

    在這種家庭長大，他又是個聰明人，他知道怎麽為自己爭取權益，他應該早就學會了如何向別人低頭，是個小心翼翼活著、努力著的人。

    所以，交代完一切之後，他會大哭，會表現出怕警察的一麵。到了最後，大家也意識到，他騙一個女孩子自殺，確實也承受了很大的壓力。

    這是符合常理的。

    可另外一個他，似乎是不符合常理的。

    他能做到花兩年時間去耐心教唆一個人自殺，什麽時候給巴掌，什麽時候給糖，什麽時候進，什麽時候退，他清楚明白地知道，並且耐性十足。

    剛進警察局時，他應該很緊張，怕警察上測謊儀、怕警察看出破綻，所以他必須要調整好自己的情緒。這個時候，他提出，他回國，要倒時差，他頭疼，需要睡覺。他用這段時間來調整的情緒，調整之後，出現在審訊室的他，有恃無恐，一點都不怕警察，並且還敢出言挑釁。

    再加上，他還知道如何自殺最快速有效，知道如何能拿到利多卡因。

    這樣的他，像是一個資深犯罪愛好者，陰暗、邪惡，與之前那個謹小慎微的他相去甚遠。

    既然，真實的謹小慎微的他，直到最後一刻才暴露。那麽之前的那個人，就不是真實的他。可是，他又為什麽會呈現出那樣一個狀態？

    米茶想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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