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5蝴蝶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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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幅畫畫的是一個向日葵,顏色以明黃色為主,柔軟而鮮亮。

    陽光投射下來,光影在花身上浮動,有赤橙黃綠青藍紫七色,構成玄妙的色彩。若再瞧得仔細些,便能發現這上麵的藍紫色暗暗地勾勒成一個形象。

    米茶眯起眼睛仔細看,終於發現了這個形象是什麽——是蝴蝶。

    當時,她在小南樓的時候,聽封逸春說話的時候,也同時在看那幅畫。

    那時候,她腦裏已經繞過她的邏輯和主觀判斷,自動形成了蝴蝶的形象,於是牽連起了多年前她的那個夢境。

    她追著一隻十分漂亮的蝴蝶跑,最後這蝴蝶變成了飛灰,飛灰浮成了母親的臉,卻立刻湮滅。

    那是個華麗而又悲傷的夢。

    原來如此。是大腦先於自己的視覺判斷,先看出了這隻蝴蝶,牽連起夢境,再把她勾入到不知什麽混亂的影像之中,她才那麽失魂落魄。

    米茶按了按頭,此刻盯著這畫,卻不由想——為什麽,母親會在向日葵的畫中藏了一隻蝴蝶?

    她的畫向來溫暖明亮,但為什麽此刻明黃色裏的畫中,竟暗藏了藍紫的蝴蝶?這蝴蝶透明成了光影,藏在暗處,似乎有著最深刻的絕望。

    而自己為什麽恰好,又夢到了與母親有關的蝴蝶呢?

    ——這一切,到底在暗示什麽?

    米茶想不透。

    但她也冷靜了下來,出門,去到休息室。

    休息室內,沈明章和席川兩個人竟然相談甚歡。也不知道他們在聊什麽,看上去竟十分開心。

    此刻,見著米茶來了,席川站起來。“茶茶,你沒事了?”

    “沒事。抱歉,嚇到你了。”米茶確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覺得我真得去檢查下腦子。對了——你們聊什麽呢?”

    “沒什麽。先前你不是提過麽,聘請沈醫生當我們的顧問。我跟沈醫生聊了聊。他也很有意向。”席川說。

    “嗯。對了,我來是想叫你們一起幫我看看那幅畫。尤其是你明章。”米茶說著,再往谘詢室走去。

    沈明章和席川對看一眼,然後跟上了米茶的步伐。

    來到休息室,那幅向日葵便重新映入沈明章的眼簾。

    他朝向日葵仔細看去,然後聽見米茶說:“之前,看到這幅畫,應該是我腦子自動在聯想,想得太快太深,以至於我失神發抖。不過我沒能完全回想起來當時我腦子都閃過了些什麽。好在有一點我能確認,就是蝴蝶。”

    米茶頓了頓,坐下,再說:“我的主管思維跟不上我腦部活動,所以我剛才自己在這裏,仔細觀察了這幅畫,試圖以邏輯判斷。然後我看到了。你們看,藍色紫色的光影,隱隱勾出了一隻蝴蝶。”

    米茶說到這裏,席川和沈明章仔細順著她的話,從光影中慢慢找到了一點一點藍紫色光斑,繼而把其中一點藍紫色與周遭的藍紫色串聯起來。

    果然,他們眼前浮現出了一隻蝴蝶。

    藍紫色的、夢幻般的蝴蝶,無力地、絕望地躺在與它形成鮮明對比的明黃色向日葵上。

    蝴蝶死氣沉沉,向日葵光鮮亮麗。蝴蝶即將消亡,而向日葵正對日開放。

    多麽可怕的對比!多麽絕望的蝴蝶!

    沈明章的心一點點沉下來。“你母親這是知道自己要死了。蝴蝶是她自己。可是……”

    “可是什麽?”米茶看向沈明章,她神情有些激動地問,“對,我就是需要你的專業判斷。我想你從心理學角度分析下,我母親為什麽要這麽做?這不符合她的習慣。她一直以來,都活得很單純,她的畫也一直很簡單。我從沒想過,她的畫會變得這麽複雜,竟然藏著這些……”

    “將死的蝴蝶與向日葵,是兩個極端。如果說,這幅畫……是你母親生病後畫的,這很好理解。那麽這蝴蝶代表她,她快死了。但是這向日葵很奇怪。它代表誰呢?”沈明章皺眉。

    “難道代表茶茶?她希望茶茶就和向日葵一樣,好好地活下去?”席川問。

    沈明章想了想,然後搖頭。“不是茶茶。這蝴蝶死在向日葵上麵,而且這麽隱晦,這是有用意的。蝴蝶與花,本是相互呼應的,蝶戀花、花戀蝶,本來是個互相依存的形象。可現在,花在盛開、蝶卻將死,並且這蝶是依附著花而死,還畫得這麽隱晦。這確實很奇怪。”

    “也就是說,如果知道這向日葵代表誰,或許能明白母親死前在想什麽了。”米茶歎口氣,“封逸春雖然那樣解釋了,我卻始終不願相信母親什麽都不肯告訴我。雖然那會兒我心理上的確……”

    說到這裏,米茶到底吐出一口氣,然後跟沈明章說:“明章。我就把這畫放在你這裏吧。”

    聽了米茶這話,沈明章似乎明白了她的顧慮,自然點頭。“我會把它收好的。這事慢慢來,你也別想太多。”

    “好。今天……今天真是打擾你們了。改天一定請你們吃大餐。不然我太過意不去。”

    如此,米茶便把這幅畫留在了這裏。作別了沈明章,席川送米茶回了宿舍。

    關於那幅畫,關於草莓味的夢,關於那些或血腥、或理不清的線條,米茶沒有再提起,席川自然也沒有多問。

    隻是在米茶下車前,席川問她:“對了。學校要求你們什麽時候搬離宿舍?你打算住哪兒?房子找好了嗎?”

    “在找。我家別墅太遠了。我就在市局附近找,方便上班。”米茶說。

    “你需要幾天時間?”席川問。

    “一個星期吧。行嗎?”米茶反問。

    “行。那你休息一周。一周後,準時返隊報道。另外,考持槍證這件事,提上日程。”席川恢複公事公辦的語氣。

    米茶笑了笑,也用同樣的口氣回答:“好的老大!”

    一周後。米茶搬了家,處理好諸多事宜,準時歸隊報道。

    距米茶上班的三天前,110接警中心接到一個報警電話。報案人是個女人,叫沈一丹。沈一丹聲稱,她的兒子失蹤了。接警中心將此事派給了附近派出所的民警幫忙找孩子。

    兩天後,沈一丹聲稱,她接到了綁匪的電話,她的兒子被綁架,索要五百萬的贖金。此事上升到綁架案,且涉及金額過高,轉到刑偵三處五大隊處理,有程學明與沈一丹做了初步對接。

    又一天後,沈一丹來到市局。

    正逢米茶剛歸隊,這一大早的,她還沒有接到工作,正閑著,便去問了沈一丹。“你好,什麽事啊?”

    沈一丹看向米茶,幽幽地說:“我來自首。我綁架了我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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