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諒解。我給你們倒杯水。那個……飛飛沒吃飯。我給他下碗麵條。他一邊吃，一邊接受你們的訪問。你們不介意吧？”沈一丹暗暗抹了一把眼淚。

    “當然不介意。辛苦。”席川說。

    沈一丹搖搖頭，去廚房倒好三杯熱水，端回彭飛的臥室。隨後，她再去廚房下了碗麵。大概五分鍾之後，她端著蔥油麵進了房間。

    “飛飛，你吃點吧？”沈一丹柔聲說，話語裏慢慢都是對兒子的擔心。

    “嗯。”彭飛木然地點點頭。

    沈一丹歎口氣，看了一眼席川和米茶，再一步三回頭地離開。

    米茶起身去關了房門，打開錄音筆，轉而看向彭飛。

    彭飛坐在床頭，席川坐在床尾。米茶搬了個椅子過來，坐到彭飛的對麵。

    彭飛臥室裏的燈光很柔和，彭飛似乎覺得光線不夠亮，於是按亮了床頭燈。

    “喝點熱水吧。”米茶放柔了聲音。

    彭飛神色木然地端起麵前的水杯喝了一口。仿佛熱水還是對人體有些寬慰作用的，至少彭飛的臉有了些血色，不比先前那灰頭土臉的樣子。

    米茶和席川對視一眼，再看向彭飛。“抱歉，這麽晚了，你又剛回來，應該讓你好好吃飯，再好好睡一覺。”

    彭飛搖了搖頭，沒說話，隻低頭吃起麵來。他像是餓得很了，大口大口地吃著，好像把周圍的一切都忘了。

    米茶和席川靜靜地等他吃完這碗麵，沒有打擾。

    米茶隻說了一句話：“稍微慢些。如果很久沒吃飯，一旦開始吃得急了，胃會不舒服。”

    彭飛聽了這話，愣了一下，隨後繼續吃麵。他雖然沒有說話，但吃麵的動作確實慢了。看樣子，他是把米茶的話都聽下去了的。

    米茶見狀，微微笑了一下。她有種感覺，這個彭飛並不是凶手。可是他似乎在隱瞞著什麽事情。事情真相到底如何，還未可知。

    彭飛很快吃完了，把湯都喝了。

    米茶上前幫他收拾了碗筷，出門給沈一丹遞過去，又折回臥室坐到彭飛對麵。“你準備好了嗎？我們這就開始。”

    彭飛點頭。

    米茶再看一眼席川，又問彭飛：“你昨天為什麽去津濱公園？”

    “我……我和穀薇約好的。”彭飛的手指幾不可見地抖了一下。

    “因為……津濱河的那個傳說故事嗎？我也聽過。那是個很美麗的故事。”米茶微笑。

    “你……你知道？”彭飛總算抬起頭看了米茶一眼。

    這也是米茶第一次與他對視。米茶總算看見，他眼底深處藏著什麽，似乎有恐懼、有內疚、還有深深的眷戀。

    “對。我知道。”米茶放柔了語氣，“我也有喜歡的人。以後，我也想去那裏許願的。”

    “……嗯……”彭飛皺著眉，低下頭去。

    然後，米茶便看見了——他的眼淚正在往下掉。

    看樣子，他是想起了穀薇，所以十分傷心。

    米茶瞥一眼席川，席川神色愈發嚴肅。米茶真怕他一開口就是句什麽淩厲的話，所以還是把安慰、詢問小朋友這種活攬在了自己身上。

    米茶看向彭飛，進一步放輕了聲音，問：“所以，你知道她死了，對嗎？”

    彭飛：“……”

    他張了張嘴，但卻似乎說不出話。然後他將臉埋入掌心，哭了出聲。

    米茶和席川沒有打擾，安靜地讓他哭了很久。

    等到他終於冷靜下來，米茶問：“她死的時候，你在場嗎？”

    穀薇被凶殺的現場，是有彭飛的腳印的。很明顯，彭飛是沒有在現場的。但米茶沒有明說，也算是設了個套，看這彭飛要如何回答。

    聽了米茶的話，彭飛點了頭，竟是直接承認了。

    他承認得這麽大方，難道——他確實不是凶手？

    “那可不可以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米茶問。

    彭飛流了幾滴淚，然後說：“我父親出軌，她母親出軌，我們兩個人的家裏每天都雞飛狗跳的。所以……我們約好一起離家出走來著。我買的本來是今天早晨的火車票。我們想一起去北京。走之前，我們是想先去津濱河旁邊許個願。我們兩個感情好，不想和我們的爸媽那樣。”

    米茶聽到這裏，暗暗吐一口氣。——她還真的猜對了。

    此外，彭飛說他是故意設計好的離家出走，那麽這也就能解釋，他為什麽從翟鵬雲的家裏跑出去之後，沒有與家裏人聯係了。

    彭飛繼續說道：“昨天晚上，我們許完願，打算去一個朋友那兒。從津濱公園的西南門出去離他的家近。我們就去了那邊。結果走著走著，我們發現有人可能跟蹤我們。我們倆害怕，都跑了起來。結果那個人也開始追起了我們。這印證了他確實在跟蹤我們。我回頭看了下……發現那人手上一亮，應該是一把刀。我當時就慌了，拉著穀薇跑得更快。”

    “我們……我們想穿過草坪往門口的方向跑。這個時候……穀薇卻不小心摔了一跤。她知道她跑不掉了。所以讓我跑。”

    彭飛說到這裏的時候，雙臂開始不住地顫抖起來。米茶起身，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才能夠繼續講。“我不想丟下她。可是那個凶手突然掏出一個榔頭出來，直接跑過來敲了一下穀薇的腦袋。穀薇……她做的最後一個動作就是推開我。她是用她自己的一命來保護的我。我隻能先跑開。”

    ——這、就是事情發生的全部經過？

    米茶皺眉，再問：“你跑了多遠？你也沒有報警？”

    “我就順著西南門的方向出去，一路狂奔。我嚇得全身都發抖，等我回過神來，都跑了好幾條街了。我主要是怕那凶手追上來，路上把背包都扔了。手機、錢包都在裏麵。所以我沒法打電話報警，也一整天都沒吃飯。”

    “那你後來回去過嗎？你有試圖……去救你的小女朋友嗎？”米茶問。

    “回去過。我沒表，也不知道是什麽時間了。有一對情侶在往津濱公園裏走。他們應該是去幽會的。我覺得，我跟著他們，三個人，總不至於再被追殺。所以，我跟著他們進去了。也是我先說話引起他們注意的，我指著那個草坪的方向，問他們，我說，哥哥姐姐，那裏好像有人。我是想，如果他們有手機，能夠叫救護車和報警。”

    “他們倆一開始也挺熱情的。而且那個男生就是醫生。他上前查看了穀薇，然後說……說她已經死了。”彭飛低下頭，“那個女生有提出報警。男生卻阻止了她。他說，聽說這個公園的監控是壞的。如果他們倆報警，他們倆說不清楚，怕被誤會為凶手。於是他倆離開了。”

    米茶聽到這裏，認真記錄下來——彭飛這話可以解釋，為什麽穀薇身邊的草坪上有好幾雙不同的鞋印。此外，他這句話還表明，津濱公園的監控壞了，是一件很多人都知道的事。

    “那……再後來呢？你就任由穀薇的屍體躺在地上嗎？”這一回開口問的，就是席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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