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條圍著簽字筆裹了一圈，再套進筆蓋裏。

    米茶想起，他們當年班上有學生考試作弊的時候，有這麽幹過。把寫有答案的枝條放在筆裏，再裝作借筆、把筆傳給另外一個同學，就能傳遞答案了。

    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學生們傳遞消息的招數還是沒變。

    米茶不遲疑打開了枝條，發現上麵寫有一句話：“你是查穀薇凶殺案的警察吧？如果是，你加下我QQ，我有話跟你說。XXXX，這是我的QQ號。”

    米茶立刻嚴肅起來，拿出手機，登陸QQ加了這個號碼。

    “我是警察米茶。你叫什麽名字？”米茶這麽問了句。

    “晚上跟你說。我在上課。”那邊這麽回複。

    “好。多謝。”米茶打出這三個字，準備回市局向席川匯報這件事。

    “你說，這個小孩可信嗎？”匯報完，米茶這麽問了席川。

    “先跟她聊著再說。”席川說。

    “嗯。”米茶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

    八點，姑娘主動在QQ上敲了米茶。“你就叫我Amy吧，這是我英文名。我不想說真名。”

    “好。”米茶說，“你有線索跟我提供嗎？”

    Amy：“其實我不確定這件事跟穀薇的死有沒有關係。但我們學校……不像看上去那麽簡單。”

    米茶：“什麽意思？校長、或者老師有做什麽非法的事嗎？”

    Amy：“倒跟他們無關。”

    米茶還沒來得及回複，Amy又說：“不，有關。是他們不作為。”

    米茶：“到底什麽事？”

    Amy：“其實，是穀薇自己綠茶婊。”

    米茶皺眉，等著Amy繼續說：“你不知道吧，彭飛是校草。我們老大喜歡他。可是穀薇從老大手裏搶走了她。”

    米茶：“你們老大是誰？她在學校勢力很大嗎？”

    Amy：“當然，誰都不敢和她過不去。我也挨過她好幾個耳光。不過現在我是她的追隨者。那我也沒有辦法。”

    米茶心裏發涼——校園暴力，已經這麽可怕了嗎？

    Amy：“穀薇膽子太大了，搶走彭飛不說，還出言挑釁過老大，你說，她這不是找死嗎？”

    米茶：“你們老大到底是誰？她不過也是個學生，能殺人？”

    Amy：“我就說這麽多，你自己去查吧。聊天記錄我會刪。希望你不會說你見過我。”

    Amy說到這裏，米茶再發消息，發現已經發不過去了。——Amy把她拉黑了。

    事已至此，米茶也明白了Amy為什麽那樣跟自己傳話。

    如果說，這個中學存在一個大姐大，她的家裏或許有點黑社會的背景，以至於她是學生頭頭，所有人都誠服在她的權威下，沒有人敢對她說半個“不”字，否則他們得到的就是被教訓——拳打腳踢、或者挨耳光。

    所以，這樣的大姐大，在學校裏有很多小弟和小太妹追隨。這樣一來，學校到處都是大姐大的眼線。怪不得，Amy不敢直接向自己傳遞消息。

    ——可是，Amy所做的一切，都天衣無縫嗎？

    ——她、會不會有危險？

    米茶不免替Amy擔心，想到周小天住中學附近，幹脆找他商量，讓他穿便衣護送Amy上下學。周小天自然同意。

    當晚，米茶再度給班主任蘇彤打了電話。“蘇老師，有時間嗎，想約你談談。”

    “你們警察怎麽回事啊？大晚上的擾民？我說了我什麽都不知道。”蘇彤大聲說。

    米茶輕描淡寫說道：“我已經知道了。穀薇惹到了你們學校的大姐大，對吧？你們學校存在校園暴力事件。我們已決定成立專案組進行調查。我勸你、還有你們校長都慎重考慮，是不是早點交代清楚為好。”

    “我……我真的不知道啊！”蘇彤嘴上這麽說，語調上卻明顯有些慌亂了。

    米茶心裏有數。“怎麽招，見一麵吧？”

    “我……”蘇彤竟還是不肯。

    此刻，米茶開的是公放，蘇彤的聲音傳到了所有人的耳朵裏。

    席川立刻厲聲說道：“我是刑偵三處五大隊隊長席川。我勸你最好老實交代！你不用擔心會被打擊報複。我們是市局，會給你最好的報複。而且說實話，這幾年錦城一直在致力於與黑道勢力鬥爭，我不信現在還有所謂的學校學生有黑社會背景。你在怕什麽？”

    “你們……你們別來找我。視頻可以嗎？我盡可能地說。”蘇彤歎口氣，“誰沒有家庭？我這種普通小老百姓，隻是做一份工作……我不想死。”

    米茶聽到這話，確實也覺得匪夷所思。她上學那會兒，社會上確實有很多黑社會勢力，還鬧出過，有黑道背景的學生敢和校長叫板的情況。

    可今時不同往日，黑社會勢力已經被清楚得很徹底了。縱然還有些所謂的江湖混混的存在，但他們理應鬧不出什麽風浪，至少他們不敢這麽明目張膽，更不敢殺人，最多做點賭博、或者涉黃、以及偷盜搶劫的營生。

    現在，學校有一個大姐大，她不僅殺了自己的情敵，連班主任都怕捅出這件事、會被牽連，就什麽都不敢對警察說。

    ——有這麽可怕？

    ——這確實不科學啊。

    米茶不由想。

    一旁，周小天想到什麽，倒是提出：“你們說，彭飛隱瞞了我們，是不是也是因為這樣？他怕被報複？”

    “還真有可能。但我不信現在有這種所謂黑社會勢力的存在。”席川這麽回了一句，跟班主任蘇彤商量好視頻，也就掛了電腦，用市局的電腦跟蘇彤進行了聯係。

    隨後，蘇彤在視頻中吐露，學校的大姐大叫李欣欣。

    米茶問了她：“李欣欣對其他學生實施過暴力行為嗎？穀薇的死跟她有關嗎？”

    蘇彤臉一白，忙說：“沒……沒有那麽誇張。她不至於殺人吧？我知道，她確實有欺負過其他同學。但就是一些，比如公開課，她會搶占好位置，圖書館，她會霸道地占據一排靠窗位置……也打過其他同學耳光……但不至於殺人吧……”

    “那你之前怕什麽？”米茶再問。

    “她家勢力大，好像是校董。我怕這事說出來，我會丟了工作。真的沒其他的……關於穀薇的死，我真的啥也不知道。”

    對蘇彤的訪問，也就隻能這般結束。她戰戰兢兢，確實啥也問不出來了。

    而她的回答，也和米茶的設想相符。她實在難以相信十四歲的女孩子，為了所謂的校草，會做出買凶殺人、或者憑自己家族的勢力殺人的事件。

    “你們怎麽看？”米茶切斷視頻，看向大家。

    席川上前一步。“無論如何，明天把李欣欣帶來，問過話再說。”

    第二日，警察把李欣欣帶回市局問話。但與她同來的，還有一個人，竟是艾夢凡——席川的同學，威脅過米茶的人，也即——米茶的情敵。

    米茶看見艾夢凡，挑了眉。

    艾夢凡看也不看她，直接走向席川。“席川，這到底怎麽回事？”

    “你是李欣欣什麽人？”席川問她。

    “她是我表妹。”艾夢凡答，“你們叫她來幹什麽？不過是一個小孩子。”

    艾夢凡家底深厚，這件事席川是知道的。如此看來，李欣欣身家不錯，甚至有些勢力，看來確實是真的。

    但李欣欣到底跟黑道勢力有沒有關係、跟凶殺案有沒有關係，還要調查了再說。

    “沒事。”席川淡淡說著，轉身去監聽室聽審訊了。

    米茶上前一步，看向艾夢凡。“老大很忙，你有話可以問我。”

    艾夢凡用一種“你算哪根蔥”的表情看向米茶，但到底也問了：“到底怎麽回事？我知道，他們學校有同學被殺了。你們叫她來，不會是因為這件事吧？”

    米茶自然說：“不。跟這件事沒關係。隻是收到舉報，你們學校存在校園暴力現象。而這李欣欣可能是校園暴力的始作俑者，所以先找她來問問話，教育教育。”

    “教育？嗬，我告訴你，惹火了她，叫你們都下不來台。”艾夢凡冷笑。

    “哦。她這麽厲害啊？”米茶抬眉，波瀾不驚說了句。

    “不是。我說，校園暴力，歸你們刑偵隊管嗎？我聽說最近可是出了兩起凶殺案，都沒破呢。你們閑的？”艾夢凡嘲諷。

    “這你就錯了。這叫防患於未然。校園暴力事件發展下去，可能發生暴力行為、甚至凶殺案。你不懂。”米茶做了個手勢，“請在大廳等一會兒吧。我也要去忙了。大小姐，我們絕對沒有你閑。”

    說完這話，米茶兀自轉身，朝審訊室而去了。

    審訊室外，隔著玻璃，米茶總算看到了傳說中的李欣欣。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麵由心生。這李欣欣臉上的確有股凶相。

    ——哪怕，她隻有十四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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