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遠的天邊被抹上金黃的邊緣，太陽落在山頭上，時間已是黃昏。

    這座山上的枯木灰暗的身軀反射著令人看不清的黯淡，一隻黑黑的烏鴉落在上麵，投下一片小小的陰影。

    從遙遠的地方望去，一個黑點突然出現在這濃墨淡彩的油畫般的景象中。

    黑點緩緩的移動，逐漸變大，最後顯現出他的真身。

    一個約莫十多歲的少年，他的頭發短短的，穿著灰色的布衣，臉龐和裸露出來的手臂有些焦黃，但在這般景象中看去，卻有一絲獨特的風味。

    少年背著一個木條編的簍子，裏麵裝了不少灰色的木條，他腰間別著一把在昏暗中閃著點點金屬光澤的斧頭，從斧柄的光滑程度來看，少年必然已經使用了不短的時間了。

    少年名為小村川。

    小村川掂了掂簍子裏的木頭，打算再最後砍一棵樹。

    “嘩~“

    安靜的環境下，這聲響格外的突出，小村川抬頭望去，一隻黑色的鳥從樹幹上飛起。

    小村川望著遠去的黑鳥，舔了舔嘴唇，默默地放下了已經拿出來的斧子，他打算把砍最後一棵樹的時間拿去換取一兩顆鳥蛋。

    黑鳥飛得不算太快，小村川走了幾步便看見了一個鳥窩。

    數十根細長的小木枝和樹根加上點泥便圍成了一個小窩。

    小村川爬樹的本領從小便練出來了，架起鳥窩的樹並不算太高，小村川曾經爬過比這高兩倍的樹。

    小村川走到了樹下，放好簍子和斧子，左右手分別在灰布衣上擦了擦，這是為了防止爬樹的時候手滑了。

    小村川的爬樹的動作算不得漂亮，但卻是簡單而實用，幾個翻身便端到了鳥窩，他把鳥窩揣在胸前，看了看太陽落下的地方，黑色的鳥還沒有回巢的身影。

    小村川落地後便迫不及待的開始翻看鳥窩，妄圖找到一兩個白色的、帶棕斑的蛋。

    可惜事實讓他失望了，沒有，一個鳥蛋也沒有，倒是有幾個形狀顏色各異的石頭。

    小村川喪氣的把鳥窩的石頭扔到一邊，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歎了口氣，最後躡手躡腳的把空空如也的鳥窩重新放回原處。

    該回去了，小村川看了看天色，已然黯淡昏黃如混沌，一層層的雲混在一起，看不分明。

    小村川重新背起簍子，拿上斧子，轉身就走。

    不過他隻走了幾步就又反過身來，繃著臉在樹下翻了幾把雜草，找到了幾顆剛才被他自己扔開的小石頭，然後把它們擦了擦揣在懷中。

    而後，小村川才柔和了臉色，一邊哼著不知什麽調子的話，一邊回去了。

    ·——

    小村川下山的速度比太陽快一點，不過也沒快多少，走到村子前時，天已經黑了。

    小村的名字已經沒人記得了，或許一些老人還記得，不過小村川也不在意，反正就這樣，知道也罷，不知道也罷。

    小村川是個孤兒，從他記事起，他就是一個人，小時候，村子的人看他可憐，每戶人家都帶過他一段時間，等他自己能自立時，大家便幫他起了個小屋，小村川就住了下來，砍柴的技藝是個老頭交他的，不過上一個冬天，老頭每熬過去，便去了。

    小村川為他立了個土堆，上麵放了兩三塊石頭壓著。

    小村川這個名字也是村子裏大家取的，小村便是小村，川取自小村川是被從水裏抱起來的，這是隔壁王叔告訴他的，他是從其它地方來的人，不算小村的原住民。

    小村川知道這件事時並沒表現得多驚訝，就是知道了，便這樣而已。

    小村不大，幾十戶人家，百來人。

    又些雞鴨，有些豬狗，沒有牛。

    小村貧苦，夜晚來臨時，大多數人家都點不起燈，所以小村川來到村子前時，整個村子就兩三點火光，不過小村川年輕眼力好，配合著天光，還是能識路。

    “呼~”

    小村川正準備踏入小村，一股風從村子外吹來，吹過小村川的脖子，讓他冷得縮了縮衣服。

    “好冷的風。”

    小村川嘀咕了一句，也沒多想便繼續向前走了。

    由於一入夜，村子裏的人大部分都不會點燈，所以村子裏顯得烏漆墨黑，也便不會有什麽人在村子裏晃蕩。

    不過也有些人喜歡坐在自家門口看天，看星月，看黑暗中有些什麽，特別是上了年紀的老人。

    小村太小，小村川繞了一圈便到了家，期間遇到了隻遇到了一對老婆婆和老爺爺，他們互相依偎著在家門口坐著，看著天空上稀疏的幾顆星，不知是不是在回想他們的青春。

    小村川和他們打了聲招呼，送了兩根木柴便走了。

    這老兩口無兒無女，或許以前有，後來不知什麽原因沒了，小村川也沒追問過，那不是他該關心的，不過兩位老人待他也是挺好的，偶爾給他一點飯食，接濟一下他。

    推開門，小村川進屋。

    說起門，其實從來便沒鎖過，一是鎖不上，因為所謂的門就是數十根枯木編成的，根本就不存在鎖這個概念，二是真的不用鎖，且不說大家都是一個村的，就是小村川的屋子裏，著實是沒什麽值得偷的。

    把簍子放下，小村川坐在屋子裏唯一的一張破草床上，然後一根根把灰枯的樹枝拿出來。

    不得不說，小村川砍柴的技藝著實是不錯的，每一根樹枝條的大小長度都被砍成極勻稱的樣子，小村川一一把它們整整齊齊的碼在床頭，本來在小村川想來正好可以碼成一個四四方方的形狀，但這次卻是缺了一個角。

    小村川摸了摸下巴，哪兒有還沒長出來的青色的胡絨。

    是因為小村川去摸鳥蛋了。

    “哎。”

    一想到這事，小村川便愁起了小臉，然後嗦嗦的摸出了胸口處放著的幾顆小石頭。

    有五六顆的，白的、青的、黑的都有，形狀也是各異。

    小村川把它們都放在灰紅的桌上，然後揭了個破了一個口的瓷碗在屋子外的水缸舀了一大碗水。

    “叮咚叮咚~”

    石頭被小村川一一放進了碗中，入水後的石頭變得更漂亮，這些本來就是黑鳥到處選的漂亮小物件，怎麽也不會太壞。

    月亮這時升起來了，正好小村川屋子有個破洞，月光從破洞外射進屋子裏，照在桌上。

    小石子們越發漂亮，泛著蒙蒙冷氣。

    小村川越看越歡喜，便趴在桌上，盯著碗中，偶爾用手撥弄一下石子，偶爾嘬一口碗中的清水。

    夜漸深，小村川也不知什麽時候躺在床上睡去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