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縷從屋子破洞處射進來的陽光沒叫醒小村川，小村川是被一聲嘹亮的雞鳴驚醒。

    揉了揉臉，小村川看到桌子上的破瓷碗上，大半碗水已經還剩一小層，堪堪能把那些奇異漂亮的石頭淹沒。

    “嗝~”

    小村川摸了摸臉，想起了昨夜自己嘬了幾口清涼的水。

    翻身起床，小村川推開門，陽光正好，細細的照進了屋子裏。

    小村川去掬了一巴掌的水，那是早晨的露水，昨夜小村川把一塊破凹片放進一叢矮小的喬木叢裏，今早就能收獲一整瓷片的露水。

    露水用手掬著，拂過臉頰，便當洗臉了，偶爾有露水落入喉嚨，小村川也不在意，將計便喝下了，這種無根之水，帶著自然的氣息，泥土的芳香，並不難喝。

    一天，小村川隻吃兩頓飯，或有時隻有一頓飯。

    小村川搬了搬手指，那些騎蛤蟆的人應該今天回來的。

    在小村川的認識中，有一群騎著巨型蛤蟆的穿金絲綢緞衣服的人每過十五天都會路過村子，他們帶來必要的食物、布料等等生活物品，還有許多稀奇古怪的玩意。

    而他們的對村子的人的要求僅僅是讓村子的人提供住所，然後住上一晚。

    之後他們就會給村子裏的人一些適當的報酬。

    正好小村川也會接待一名。

    “啵~”

    屋子上一根草上一點露水撥動落下，碰巧滴在小村川額頭，將他從回憶中打醒。

    小村川轉身進入屋子裏把草床下的瓷罐拉了出來，掀開，小村川順著罐口望去，隻有些黑色粟子在罐底稀稀疏疏。

    “加一些野菜吧。”

    小村川的小眉毛挑了挑，似乎是為自己解決了一個問題而感到高興。

    是了，小村川從心底生出了淡淡的開心。

    一點煙很快生起，罐子在火上，火是小村川用兩塊石頭敲出來的，那兩塊石頭就是那些騎蛤蟆的人給他的報酬之一。

    小村川拿著一根光滑的、筆直且長的木棍攪著罐子，罐子裏飄著綠色的葉子和細小的黑色粟子，煙飄起，沒有什麽佐料，但依舊讓小村川不自覺的吞了吞舌頭。

    在村子裏，食物是極重要的，味道從來不在村子的人的考慮中。

    或許對於其它村子也是一樣，小村川這樣想。

    不過肯定不包括那些騎蛤蟆的人。

    小村川把火熄了，把煮好的東西盛入碗中，是足足一大碗，即使多數為水。

    小村川一口一口極細致的吃著，這算不得品味，卻有種比品味更難言的意味。

    吃飯時，小村川是很少有其它想法的，一心隻在細細咀嚼中，盡管咀嚼不了什麽東西。但是今天小村川確是感覺有些不同，心情有些浮躁，有些失落，連帶著，小村川看初生的太陽也覺的它有些刺眼。

    怎麽了？

    小村川吃完了，連碗底都吃的幹幹淨淨，畢竟再難受，浪費食物也是不可能的。

    放下碗，小村川突然看見桌上的石頭，其中有一塊淡褐色白玉樣的石頭，半環狀，似乎它是缺了一半。

    小村川看著它，越看越覺的歡喜。

    “真是塊漂亮的石頭。”

    小村川說著，不知從哪兒翻出一根細細長長的線繩，把那塊石頭捆住，將它係到自己的脖子上。

    水缸的水麵上，小村川看著掛在脖子上的石頭，水中的自己顯得格外神氣，好看，這讓他不由得把背也挺高了一些。

    似乎當他掛上這塊石頭後，本就當如此。

    ——

    小村外有一棵高大筆直的蓬蓋大樹，樹上偶爾會有新抽的嫩芽，小村川便搬下它們，當零嘴嚼來吃，一口下去，嫩嫩的，帶有一絲甘甜與清新的汁水充溢滿上下牙齒。

    遠遠的，煙塵漸起，一竄黑點在靠近。

    小村川停下尋覓新芽的動作，撐起身子望去，天邊的那竄黑點，逐漸能讓他看清了。

    巨型的蛤蟆披著或紅或綠的毯子，它們的背上都坐著個穿著金色絲綢長衣的人，一行人連成一竄，往村子這邊趕來。

    騎蛤蟆的人從遠方來了。

    接著，村子接待了他們，小村川也被分配到一個人。

    入夜，裹著厚厚金色絲綢的人和小村川走進了小村川的屋子，小小的屋子擠著兩個人，但也不算太難受，那隻大蛤蟆被放在外麵，自己縮成一團。

    小村川指著床，說道：“貴客，請。”

    今晚上，他將睡地上，而客人會睡他的床。

    跟著他的人，除了一身金色衣物，臉上還帶著一圈金紗，讓他的麵容看不清切。

    這人沒有看草床，而是環顧了一圈，然後從袖子裏拿出個珠子，放在桌上，然後退開，說道：“對著它吹口氣。”

    小村川有些奇怪，不過騎蛤蟆的人作為貴客，小村川收了報酬也不太好拒絕他們的一些請求，更何況這不是個過分的要求，便走上前去，對著珠子吹了口氣。

    一瞬間，珠子發出柔和的光線，照亮了小小的屋子。

    小村川嚇了一跳，退到一邊，看向貴客。

    貴客癡癡的笑出了聲，而後解釋說道：“這是夜明珠，一小塊就能照亮一個屋子了。”

    說完他們便自顧自地坐上了草床上，也沒有再理小村川。

    小村川呆呆的站著，站了好一會才轉身走開，不過腦子裏一直在浮現一句話：

    這是夜明珠，一小塊就能照亮一個屋子了。

    他的聲音真好聽。

    離去了好一會兒，小村川去抱了一捆幹草，為自己鋪了一個簡單的臨時床。

    這時盤坐著的貴客突然說道：“幫我打碗水來。”

    小村川沒有拒絕的理由，一碗清水很快被他舀來。

    貴客接過水，一手輕輕把麵紗取下，而後便露出了一張臉。

    一張和小村川年紀相仿的臉，但極俊俏，好似天人。

    小村川卻沒多大驚訝，他低著頭，心想，該是如此，那般好聽的聲音，該有這般俊俏的臉。

    不過他突然感覺極別扭，然後把頭直了起來，平視著貴客，這才好受了點。

    這個極俊俏的男人，或者說男孩，本來沒有注意到小村川，但當小村川立起頭時，一股奇怪的感覺在這個小小的屋子裏升起。

    這讓男孩漂亮的眼睛不由得看向了小村川，雙目對視，男孩的睫毛輕輕掃動，秋水波動。

    小村川本能的想撇過頭，但卻強忍住了，他與男孩對視了數秒，夜光珠柔和的光下，空氣似乎也靜止了。

    男孩率先打破寂靜，說道：“你叫什麽名字？”

    小村川沒說話，男孩似乎也覺得不妥，又說：“我叫世無雙，陌上人如玉，君子世無雙。”

    說出這個名字後，男孩挺了挺胸，似乎在為自己的名字感到自豪。

    好美的名字，和人一樣，小村川入神的想到，一時忘了說話。

    “你了？”男孩沒有得到回答，有些生氣。

    小村川這才回過神來，連忙回道：“小村川，村子的村，河流山川的川。”

    “小村川。”男孩自己又說了一遍，眼睛飄到了一旁，繼而對小村川說道，“明天和我一起離開，我帶你出去玩。”

    小村川怔怔地看著男孩，對於他所說的話，似乎很驚訝。

    男孩見小村川沒有反應，以為是他沒聽清，於是又重複了一遍。

    然後男孩挑了挑眉，等著小村川的回答，他覺得這個黃黃小小的，沉默的家夥很有趣，比他遇到的很多人都有趣。

    夜色與夜明珠的光揉和在一起，發散在這片天地，白月掛在穹幕上，看著這個世界，從始至終，好像從未改變過。（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