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騰了許久之後，林曉柔經不起折騰，就睡著了，她抱著被子蜷縮在床上，因為喝了酒，又哭了的緣故，她睡得很熟，宛如一個小嬰兒。

    方寒在房間門的旁邊有一個簡陋的布藝沙發，他拿了枕頭躺在上麵，卻翻來覆去怎麽都睡不著，隻能坐起來，看著不遠處熟睡的林曉柔。

    剛才她在睡下去之前，看著他說，“你能在房間裏睡，陪著我嗎？不然一個人我害怕。”

    方寒知道她其實不是害怕，而是因為心裏難受。

    他從蓋在身上的大衣口袋裏拿出一盒煙，抽出了一根。他其實已經戒煙很久了，但是身上總會帶著一盒煙，而現在他突然很想抽根煙，拿出了打火機準備點上，突然想起煙味可能會熏著熟睡的林曉柔，他又把煙重新放了回去。

    過了一會兒，他聽見有人開門，上樓梯的聲音，他警覺地坐起身，握緊了手中的武器，但上來的人卻讓他吃了一驚，“韓少？”

    來的人正是韓俊楓，他臉色陰沉，眸子裏一片灰暗。

    方寒起身輕輕從沙發上站起來，讓韓俊楓進了門，對他說，“你好好待在這裏陪著她，我先下去。”

    韓俊楓伸手攔住了他，壓低了聲音說道，“不用了，我看她一下就走了。”

    他放輕了腳步，走近了白色的床，看了一眼林曉柔恬淡的睡顏，他便重新走了出來，說，“她今晚喝了不少酒，我買了頭痛藥，就放在茶幾上，明天她醒了，就給她吃幾粒。我先走了。”

    方寒起步追隨他說，“我送你出去吧。”

    “不用。別留著她一個人在這裏，她會害怕，我自己一個人下去，沒有問題的。”

    當走到樓梯口，韓俊楓突然停下了腳步，回頭說，“方寒，我這一次是不是真的做錯了？”

    “我當初就和韓少說過了，選擇了，就不能回頭了。韓少你已經選擇了林小姐，現在就算錯了，也不能回頭了，盡快處理好和黃小姐的關係吧。”

    韓俊楓沉默了許久才開口，“但是如果當時不和她結婚，我還能怎麽樣呢，就算這一次我真的錯了，那就讓我一個人承受後果。”他抬眸看著方寒，“方寒，你知道嗎？從那天在這裏你看見那一幕後，你就再也沒有喊過我韓哥了。我也知道你是為了什麽。有時候，我總是在想，如果她當年喜歡上你，現在我們三個人也許就不會這麽痛苦了。”

    如果林曉柔當初喜歡上方寒的話，那麽痛苦的也就隻有他一個人了，比起現在，也是好的。說完，他自嘲般輕笑了一聲，便步下了樓梯。

    看見了他手上的傷口，是在天橋上被林曉柔摳的，方寒還是喊住了他，“韓少，我幫你處理一下手上的傷口吧。”

    韓俊楓垂眸，說，“不用了，留著也好。別讓她知道我來過，方寒，我為什麽要去見黃使然的父母，你是清楚的。有些事情，她知道得越少越好。好了，我真的走了。你好好照顧她。”

    看著韓俊楓一步步邁下樓梯的背影，方寒想，如果他們三個的人生是一場賭局，當他們三個人相遇的那一刻，便注定都輸了，輸得一無所有。

    淡淡的陽光從閣樓的窗戶泛了進來，不遠處那棟深紅色古樸的教學樓的鍾聲低沉敲了三聲。林曉柔掀開被子坐了起來，方寒早已起了床。

    林曉柔下了床，走到窗前，現在是七點鍾，小區裏還是一片寧靜，沉睡在淡淡的陽光中。她光著腳丫走下樓梯，方寒提著早餐推開玻璃門走了進來。

    看見她走了下來，他問，“你醒了？我買了粉絲湯和包子，還有腸粉。你要吃什麽？”

    林曉柔指了指方寒的袋子“我想吃腸粉。”

    方寒提著袋子走到桌邊，把腸粉拿了出來，放在桌上，“腸粉還是以前福伯那家，我怕你吃不慣別家的，吃完我們就回家。林小姐，像昨天那種事，以後別再犯糊塗了，就算不為了韓少，也為了你自己。”

    林曉柔別開了臉，看著玻璃門外空空的大街，“為了我自己？我還有什麽能夠讓我為了我自己的東西嗎？什麽都沒有了。方寒，有時候，我真的想親手拔下媽媽的氧氣管，因為那樣一來，媽媽就解脫了。也許當時媽媽會被趕出家門，她就根本沒想活下去。但是，我下不了手，我隻剩下媽媽了，而且，媽媽還活著，我至少還能騙騙自己，我還可以喜歡韓少。但是，要是有一天我如果真的下得了手，就代表…我真的不愛韓少了。”

    方寒看著林曉柔，她麵無表情地說出這樣的話，聽得方寒一震莫名的心悸，這種感覺甚至比林曉柔跳下天橋的那一刻強烈。

    看著不遠處那橦隱匿在樹林中深紅色的教學樓，林曉柔回頭看著方寒說，“方寒，我想要喝豆汁，就是以前學校門口那一家，你能不能幫我買一杯？”

    方寒看著她的眼睛，卻還是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好，那你等我。”說完，方寒拉開了玻璃門走了出去。

    看著方寒一步步走遠，林曉柔看著那深紅色古樸的教學樓，眼神漸漸恍惚。

    等方寒回來打開了房門，樓下卻沒有了林曉柔的身影，方寒著急扔下手裏的袋子，蹬蹬上了閣樓的樓梯，卻還是空無一人。

    翠綠的梧桐葉子隨風搖擺，掩映之間是一座深紅色古樸的教學樓，由一塊塊紅色的磚形外牆紙砌成。教堂是傳統的拉丁十字形布局，牆壁上是各種繪畫浮雕。

    16歲那年，因為韓父和林母知道了他們兩個的事情，韓父把韓俊楓關了起來，而林母也因為接受不了自己的女兒與韓俊楓相戀，一手替她辦去了奧地利留學的手續。

    但她沒有想到的是，韓俊楓竟然打破了窗戶，從二樓跳了下去，然後爬進她的房間，帶著她一起逃走。

    因為方寒的家裏守了韓父的人，他們就躲在這棟教學樓裏麵。

    當時她看著韓俊楓被玻璃劃破的手，淚眼朦朧說，“韓少，我們走吧，去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我要永遠和你在一起。”

    那時候，她是多麽的天真，以為相愛就是兩個人的事，隻要他們下定決心一起走，就能避開父母的阻攔和世俗的眼光。

    好不容易買到了機票，到了機場的時候，卻接到了醫院的電話，因為林母知道了他們要私奔的消息，心髒病發作，送到了醫院的急救室。

    當時，她頓時哭了出來，拉著他的衣袖，“韓少，我們回去好不好？我們回去看看媽媽好不好？”他眼光複雜看著她，最後握著她的手說好。林曉柔永遠也想不到，那一天，便是他最後一次用那種無比溫柔寵溺的眼神看著她了。

    在回去的時候，看著她慘白的臉，韓俊楓輕拍她的額頭說，“所有人都會原諒你的罪。”一路上，他就抱著她，安慰她說，“小柔，你有我。”

    而回到家的時候，才知道那隻是雙方父母為了騙他們回來的方法，一進家門，韓父便一手操起旁邊的半人高的青瓷花瓶劈頭蓋臉朝著韓俊楓的頭砸了下去。

    邱醫生過來時，足足給韓俊楓的頭縫了幾十針，她當時死死攥著韓俊楓的袖子，韓俊楓卻一臉輕鬆看著她，“沒事，傻丫頭，不用擔心。”

    “韓少，我們還是繼續當普通的朋友好不好？讓我們忘記彼此，重新開始生活。”

    “出去！”

    “韓少…你聽我說…”

    他突然站了起來，暴吼道，“我讓你出去！！”

    沒有再去看韓俊楓憤怒的臉，林曉柔就被推了出去，那時她就蹲在緊閉的房門前，無聲地流著眼淚喃喃說，“韓少，如果有來生，你一定不要做我的初戀，好不好？做一棵大樹，或者是我的寵物小狗，還是我的洋娃娃，都沒有關係。隻要，我們沒有親戚關係就好。然後，無論韓少在哪裏出生，我都會找到你，跟著你再次出現在這個世界，和你相遇。到那個時候，我不要叫韓俊楓，我要叫你親愛的，好不好？”那一刻，她任由淚水濕了她的臉，“韓少，隻是我們這一生還是分開走自己的人生好不好，為了我們家庭的幸福，我們不要再見麵就好。”

    沉默了很久，房間裏終於傳來一句話，他的聲音無比低沉，“你真的選擇好了嗎？不後悔了嗎？以後，我就會愛上別的女人，再也不會愛你，就隻是一個陌生人了，你也不後悔了嗎？”

    “是…我不會後悔。”（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