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下堂妻不好惹(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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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水是在原身很小的時候就貼身邊伺候的丫鬟,兩人雖是主仆卻也情同姐妹。

    原身到死都沒有明白,碧水為何會背叛了她。

    直到在地府的輪回台上看到了沈寄瑤買通碧水的畫麵。

    沈寄瑤向碧水許諾了一件事,隻要言衿一死,她能夠得償所願的坐上正房的位置,她就會讓長遠侯顧孟章收了碧水。

    而碧水早就對自家姑爺動了心,可是原身不得寵,碧水靠不上原身這條路子,自然得換條路子走。

    隻是,有些人心比天高,卻命比紙薄。

    沈寄瑤隨口許下的一句話,碧水就當做金子一樣的捧著,卻不知一旦言衿真正的死了,她立馬就會跟著去殉主。

    沈寄瑤不可能讓一個知道她的秘密,還對她的男人抱有妄想的賤婢活著。

    收拾妥帖後,另一個丫鬟端著早膳上了桌。

    熬的軟糯香甜的小米粥,配著幾碟爽口的小菜,還有一碟晶瑩剔透的水晶包,並著幾盤風味十足的糕點。

    長遠侯府的飯食不錯,廚房的大廚值得獎勵,言衿胃口大開,吃完早膳後,桌子上已經沒有多少剩餘。

    一旁伺候著的碧水心中多少有些驚訝,瑤夫人那邊不是說,那引子和著藥吃到今天,人就該沒了嗎?

    怎麽夫人反倒像是大病全消了一樣,胃口比平日裏還要好的多,難不成是回光返照?

    碧水心裏麵幾番思量,悄悄的拿眼睛打量著言衿,卻見言衿麵色紅潤,眉目之間風采尤勝往日。

    碧水收在袖子裏的手緊握,胸腔裏一顆心髒七上八下,總覺得有什麽事不對勁了。

    沒等她察覺出不對勁的地方在哪裏,壽安堂老夫人那邊派了一個人來傳話了,說是老夫人想要見言衿一麵。

    長遠侯府人口也算簡單,除了顧孟章和他的小妾沈寄瑤,也就是上麵還有一個老夫人,顧孟章的生母。

    這位老夫人平日裏看著像尊慈祥的菩薩,府裏麵的大事小事都不管,但卻沒有什麽事情能夠逃得過她的眼睛。

    這不,言衿才剛剛能夠下床,胃口大開的吃了一頓,那邊傳話的人把話傳到了。

    言衿漱了口,又收拾了一番,帶著碧水就往壽安堂去了。

    老夫人喜歡清靜,壽安堂的位置偏遠,等到的時候,言衿這具才剛剛痊愈的身體,已經在開始冒虛汗了。

    言衿拿出帕子擦了擦額頭細密的汗珠,麵色從容的走了進去。

    “兒媳見過老夫人。”言衿優雅的一拜,禮儀挑不出一點的錯處。

    上方坐著的老夫人端起一盞茶慢慢的抿了一口,眼角的餘光看著言衿維持行禮的姿勢一動不動。

    這個兒媳婦家世禮儀容貌都挑不出一點錯處,老夫人原本也比較滿意這門婚事。

    直到言衿進門已有一年有餘,卻仍未有孕,再加之如今武陵王府出了事,言衿原本完美的家世也就大大的打了折扣,這不免讓老夫人心中新生的一點不滿,漸漸的增多。

    老夫人擺擺手,麵上帶著慈和的笑容,卻有種皮笑肉不笑的感覺“起來吧!我瞧著你的身體也好的差不多了,就找你過來說會兒閑話,順便也有件事情要和你商量。”

    言衿依言站了起來,在一旁的位置上坐下“老夫人有什麽事盡管說。”

    “衿衿,你如今進門已經一年有餘,我這也是把你當親生女兒一樣對待,有什麽吃的穿的都想著你,若不是實在是情況所逼,我也舍不下這張老臉來向你開口。隻是沈寄瑤今時已經不同往日,她現在是太後的救命恩人,太後還放出話來有意收她當親孫女,你說說太後的親孫女兒怎麽能做我們長遠侯府的小妾?那不是別了太後的麵子。”老夫人將話停在了這裏,言下之意已經是不言而喻。

    “那老夫人打算怎麽做?”言衿神色不改,依舊優雅的淺笑著問。

    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歎了口氣“衿衿,我知道你向來是個大方的,在老身心中,你永遠都是我們侯府唯一的侯夫人,那沈寄瑤即使身份變了,也得認你這個姐姐。”說了一連串,似乎總算要說到關鍵的地方。

    言衿麵色從容的看著老夫人演,嘴角若有若無的弧度帶著三分輕嘲。

    “章兒欲迎娶沈寄瑤作為平妻,這也是逼不得已的事,上麵有太後她老人家看著,誰也不能違背她老人家的意思不是?”老夫人慈祥的笑著收回手,唯獨那雙眼睛在看向言衿的時候,帶著隱隱的壓迫。

    言衿輕聲的笑了笑,看起來十分爽快地開口道“我還以為是什麽事情,讓老夫人這麽大張旗鼓的把我叫來?原來就是娶個平妻這麽點小事,老夫人和侯爺盡管做主了就是,我這裏沒有一點意見。”

    言衿這麽爽快的就鬆了口,反倒讓老夫人心裏麵略感一絲不安。

    老夫人老眼微眯,細細的打量了言衿一番,這一眼看過去才發現言衿今日,似乎有些不同,整個人看起來格外的鮮亮,一改往日的頹敗沉悶,就像是有什麽好事發生一樣。

    但自己的丈夫要娶一個跟自己同等級的平妻,換在哪個女人身上算得上是一件好事?

    老夫人試探性的說了一句“衿衿,我知道你心裏麵委屈,在娘的麵前,你有什麽話都可以說,隻要你不同意,娘就是拚了一條老命,也要在太後麵前把這件事給回去了。她沈寄瑤算個什麽身份,怎麽配合你平起平坐?”

    言衿麵上的笑容轉大,纖長的手指撫了撫裙擺的褶皺“老夫人誤會了我的意思,我覺得侯爺娶沈寄瑤為平妻,簡直就是一件天作之合的大好事,就算老夫人不說,我也是要進宮,親自去向太後開頭的。”

    言衿麵上一片真摯,老夫人是細細的看了又看,都看不出不對勁的地方來。

    又見言衿口中提到了太後,心中思量了幾番,是不是如今武陵王府出了事,言衿沒有可依靠的地方了,又不想得罪太後,這才幹脆的同意下來。

    這般一想,倒是說的過去,老夫人麵向的笑容轉淡,就算是武陵王府的郡主又怎麽樣,還不是需要實時務者為俊傑。

    老夫人沒再多說,隻是拍了拍言衿的手,語氣之中,難免帶了一絲敷衍“好孩子,好孩子,我們侯府絕不會虧待你的。”

    言衿麵上表情始終不變的,不會虧待,那原身嫁進候府的這一年來的冷淡又算什麽?

    這位老夫人耳聰目明的,侯府裏哪點事情能夠瞞得過她,顧孟章不喜嫡妻獨寵小妾,原身一年的活寡婦生活,又什麽時候看過這位老夫人站出來說過話。

    現在不過是麵子上口頭上好看而已,要不是言衿的義兄如今隻是失蹤,而不是已經找到了屍體,武陵王府還沒有完全的敗落,不然這位老夫人的口吻恐怕又要換一個態度了。

    從壽安堂裏麵出來,言衿還沒重新回到院子,宮裏麵有來人了,來的人剛好,還是太後宮裏的。

    這一出接一出的戲碼就跟唱黃梅戲似的,不知道要什麽時候才算完。

    言衿跟隨著來傳旨的小太監一同的進了宮。

    言衿原本也打算要去宮裏一趟,現在頂多是將時間提前了一些。

    當朝太後是先帝的元後,因為膝下無子就抱養了如今的皇帝,皇帝登基之後,太後就搬入了福平殿,看上去是過上了養老生活,實際上依舊是宮裏麵說一不二的存在。

    再加上如今的皇後,又是太後的親侄女,前朝的丞相是太後的親兄長,太後一族幾乎把持著半個朝堂,就連皇帝自己在太後麵前,很多事都有些身不由己。

    大半個月前,太後生了一場重病,眼看著就要一命嗚呼的時候,被沈寄瑤用空間裏麵的靈泉水給救了回來。

    之後身體反而是調養的越來越好,太後因此鳳心大悅,放出話說,想要收養沈寄瑤當親孫女兒,並且三五不時的就把她接近宮,處上一段時間,一時之間沈寄瑤風頭無兩。

    言衿剛剛進入福平殿,就聽見了裏麵樂嗬嗬的笑聲。

    後宮裏麵的兩尊大佛都在裏麵坐著,太後坐在主位上,兩邊分別坐著的是皇後和沈寄瑤。

    沈寄瑤正在替太後捶腿,二人姿態親密,就像普通人家的祖孫倆,確實是叫人看了也得好好的掂量掂量沈寄瑤如今的身份地位。

    長遠候府老夫人的那一出才剛剛落幕,這邊又來了,言衿就算用腳趾頭想,也能夠想得到太後把他召進宮來,為的是什麽事情。

    言衿腳下緩慢的進了宮殿,行了個福禮“臣婦參見太後娘娘,皇後娘娘。”

    太後那雙眼角帶著皺紋,卻依舊十足犀利的眼睛看了言衿一眼,不鹹不淡的道了一聲“起來吧!”後又對身邊的宮人的道“還不快點給安平郡主看座。”

    太後身邊的大宮女帶著言衿到了一旁的位置上。

    福平殿的主殿今日總共設了四個席位,殿裏麵的其他三個人已經坐了其餘三個位置,而剩下的這個位置安排的不得不說一聲妙。

    隻因,言衿的位置剛好就在沈寄瑤的下方,看上去倒像是言衿身份低於了沈寄瑤,沈寄瑤是正,言衿是妾。

    再配合太後口中剛才對言衿的稱呼,不是長遠侯夫人,而是安平郡主,那就更值得人深思了。

    要知道有四個字叫做嫁夫隨夫,言衿已經加入了長遠侯府,在外人眼中,安平郡主這個身份的前麵,已經被長遠侯夫人所替代,外人對她的稱呼是跟隨夫家的常遠侯府,而非閨閣時期的安平郡主。

    這稱呼的事情說小是小,說大也是大,若是口誤,那沒什麽大不了的,但太後當然不可能是口誤,那就隻能說明太後,要麽不承認,要麽不喜言衿長遠侯夫人的身份。

    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對言衿來說都不是一件好事,更別說太後身邊還坐著一個當親孫女一樣的長遠侯的小妾沈寄瑤。

    言衿嘴角微勾,一個簡簡單單的稱呼都帶著幾分下馬威的色彩,看來這場鴻門宴是越來越好看了。

    自言衿進了殿門起,殿裏其他三個人的目光都若有若無的落在她的身上。

    按理說換做旁人,麵對太後的下馬威,膽子弱一點的,定然是心生害怕,像那驚弓之鳥一樣;膽子大一點的,隻怕麵色也不會好到哪裏去。

    唯獨換在了言衿麵前,她卻是神情自若,仿佛不是身處皇宮大院太後的福平殿,而是武陵王府自己的閨閣當中,看起來不見擔心和煩惱,反而平添了幾分悠閑自然。

    沈寄瑤眼捷顫動了一下,眼中一抹暗色閃過。

    這幾日她一直在宮中陪著太後,但長遠侯府裏麵的消息,也沒有逃過她的耳目。

    之前傳進宮的話還說言衿病情越來越嚴重,眼看著就要連床都起不了了。

    而且按時間推算,言衿早就該在昨晚病逝。

    可如今言衿依舊活的好好的,看起來還神采飛揚,更勝往日,這讓原本以為言衿必死無疑這件事十平九穩的沈寄瑤暗生不悅,同時敏銳的第六感,又隱隱感知,似乎有什麽東西已經偏離了它原來的軌道。

    隻是好在,一計不成,還有另外一計。

    侯府裏麵老夫人的施壓,再加上另一尊大佛太後的召見,沈寄瑤可以確信平妻的事情絕對不會出現任何的意外。

    但隻是一個平妻,怎麽能夠滿足沈寄瑤。

    沈寄瑤眸色暗沉,像極了昨晚月亮光輝出來之前幽暗灰沉的夜色。

    見言衿以不動應萬變,自在從容的樣子,太後心下不愉,不耐煩再這麽僵持下去,直接的開口說道“想必安平郡主應該知道,哀家今日叫你前來是為了何事吧?”

    “安平愚鈍,還望太後娘娘告知。”既然太後不承認她長遠侯夫人的身份,言衿自己剛好也不用惡心自己。

    太後麵色威嚴“安平,瑤瑤是哀家的救命恩人,哀家已經打算收她當親孫女,之前哀家聽聞你和瑤瑤親同姐妹,哀家也有意成全你們之間的姐妹之誼,隻是長遠侯快了一步,已經向陛下上書,將會迎娶瑤瑤作為長遠侯府的平妻,想必你會非常樂意讚成吧!”

    先是點名沈寄瑤身份今時不同往日,後又更加無恥的扣上了一頂姐妹的帽子,真真是可笑,哪家的原配和小妾能夠真的說得上是情同姐妹,更別說這之間還結著生死大仇的。

    偏偏最後還要來一點,長遠侯已經上書,不管你同不同意,事情已經成定局,最讓人惡心的事還偏要你親口說出同意二字,把那點場麵話都要給圓了。

    言衿覺得自己真的算是大開眼界,這無恥之輩都是一山更比一山高,皇宮後院兒果然是人才輩出,尤其是在裏麵浸營了幾十年的老太婆。

    “在進宮之前,府裏麵的老夫人就已經向安平開了口,現在太後娘娘和侯爺都是同一個意思,安平自然別無二話,願意聽從太後娘娘的安排。不過……”言衿言笑晏晏,看沈寄瑤目露得意,她臉上同樣帶著五分的喜悅,說到最後,才來了一個大轉彎,“隻是一個平妻,似乎太委屈了沈夫人,既然太後娘娘都開口了,安平自願將這嫡妻的位置讓出來,與長遠侯和離。”

    言衿對於長遠侯嫡妻的位置沒有絲毫的不舍,但是她這在其他人眼中大方的有些過度的態度,落到了太後的眼中,反而讓她覺得是威脅。

    “你是在威脅哀家嗎?”太後勃然大怒,好在顧及著什麽,沒有當場爆發出來,可這話也是越聽越難看,“安平,做妻子的就該大方妥帖,為丈夫解憂,而不是為了點小事就沾酸吃醋,哀家沒說要你嫡妻的位置,你也不必做出這麽副委屈的姿態,別走出去了他人還以為哀家以權壓人。”

    看看,像不像一句老話,當了婊子,還要立貞潔牌坊。

    都要把妾扶平了,還得來一個不是以權壓人,是和你商量。

    也不看看如今的京城有幾家娶了嫡妻的,還有一個平妻在的。

    像他們這種豪門貴族,怎麽可能允許這種亂了規矩的事情發生?平妻的事一般都是發生在商賈之家,稍微懂點禮儀的都不會弄出個平妻來。

    言衿再也忍不住的輕聲笑出了口“沈夫人不是一直想要這個嫡妻的位置嗎?難不成是安平會錯了意?”

    一旁坐著的沈寄瑤有些坐不下去了,要是叫言衿的這話流傳了出去,京城的圈子中還不知道要怎麽編派她姿態猖狂,欺壓原配嫡妻。

    沈寄瑤低垂著頭,幽黑的眼睫毛轉眼之間帶出了兩滴淚珠“姐姐,你誤會我了,我是萬萬不敢和姐姐爭奪嫡妻的位置的,隻要能夠一直陪在侯爺身邊,哪怕隻是做一個小丫鬟我也心甘情願。”

    瞧瞧這話說的,多麽大義凜然!

    言衿手上的雞皮疙瘩抖了抖,這畫風怎麽有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難不成她是在哪個位麵的話本之中遇見過?

    成功被惡心到了的言衿搓了搓手上的雞皮疙瘩,直接道“哪用得著這麽委屈沈夫人,我覺得和離就挺好的,反正我和侯爺也沒多大感情,我也樂於成全侯爺和沈夫人之間的一往情深。”

    言衿態度堅決,並不像是以退為進的手段。

    一時之間太後和沈寄瑤倒是有些弄不清楚了,難不成言衿就真的這麽大方的放棄了長遠侯嫡妻的位置。

    看著二人眼中似乎多了一絲動搖,言衿乘勝追擊道“太後娘娘,安平所言絕不帶一點虛假,也並無半點委屈,太後娘娘若是不信,安平願意親自去陛下麵前請和離書。”

    這話一出,就容不得作假了。

    沈寄瑤心中大喜,極力壓抑著沒在麵上表露出來。

    太後麵上的冷意也收了幾分,看上去多了幾分和顏悅色的樣子“安平果然是個大方爽快的性子,既然你和長遠侯已經沒有多少感情,那倒不如就此和離,一別兩寬,各生歡喜,想必陛下那邊也會非常同意這件事情的。”

    說到這裏,兩方算是進入了共通點,看起來比剛才的劍拔弩張可要好得多了。

    言衿為了證實自己的所言不假,出了太後的宮殿,就直接前往了皇帝的禦書房。

    按理說臣子的夫人是不能輕易到禦書房求見,但是誰叫言衿當初和顧孟章成婚的時候,還有當朝皇帝頒下來的賜婚聖旨,現在要和和離,說什麽也得給皇帝說上一聲,有了皇帝的和離書,那就絕對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言衿腳下輕快的向著禦書房而去。

    而這短短的時間裏,福平殿裏麵發生的事情,怎麽可能逃得過作為天下之主皇宮之主的皇帝的眼耳。

    “你是說安平要和長遠侯和離。”龍椅上坐著的皇帝麵上看不出來什麽,隻是語氣中帶了一點驚訝。

    禦前總管點點頭,躬身回答“老奴絕對不敢欺瞞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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