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下堂妻不好惹(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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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平莫不是腦子糊塗了?”皇帝左右想不過去,自言自語般的說了一句。
下方站著的禦前總管也有同樣的想法。
叫他們這些外人來看,武陵王府如今出了事,一旦武陵王景淮失蹤變成了死亡,武陵王府就會瞬間的崩潰敗落。
那言衿這個安平郡主的身份就已經是名存實亡,換做常人那都得是使足了勁抓住長遠侯夫人這個身份的。
偏偏言衿不同常人,居然弄出了和離的這一出。
那不是叫小人得意,自己悲劇嗎?
皇帝的案頭早已經收到了長遠侯顧孟章請旨贏取平妻的事,一直壓著沒批,無外乎有兩個原因,一是不想讓手握重權的長遠侯和太後那邊的關係更加親近,二是也不想讓功臣寒心,景淮尚在邊關生死未卜,這邊就弄出了一個和她妹妹同等身份的小妾變做的平妻出來,不是讓功臣寒心又是什麽?
結果言衿作為當事人,倒是對這一切一點兒都不在乎。
皇帝弄不清楚言衿到底在想什麽,所以在禦書房外麵通知言衿到了的時候,皇帝大手一揮,將言衿招了進來。
言衿走進禦書房,上方的龍椅上坐著一位身穿明黃色龍袍,約莫四十歲左右,麵容威嚴大氣的中年男子。
這男子就是當朝的皇帝,在位十年有餘,頗算稱得上英明二字,知人善任,節儉愛民,舉國上下在他的治理之下朝著繁榮向上的一麵前行。
但唯有一點,皇帝的皇位坐得不是太穩,太後的母族掌握了半個朝堂,就連他的後宮新娶的繼後也是出自於太後的娘家侄女。
皇帝一心想要立早已病逝的元後所生的二皇子為太子,但卻被朝堂上以丞相為首的六皇子黨人阻止,這六皇子是繼後之子,如今才隻有五歲大小,一旦皇帝有個意外,如此年幼的六皇子坐上了皇帝的位置,那整個朝堂才真的是受丞相一族把持了,隻怕這整個燕國皇族都要換一個姓。
言衿進去後行了個禮“臣女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帝叫了一聲起,和藹的開口道“安平今日怎麽有空到這邊來了?”
說起來言衿也算得上是皇帝的侄女,隻因皇帝和前武陵王也就是言衿的生父是拜把子的兄弟。
武陵王是燕國唯一的異姓王,手握邊陲重軍,曆代的武陵王都是帶兵打仗的好手,也是被燕國百姓稱道的戰神。
而武陵王府並不注重兵權,沒有戰事的時候,他們會第一時間上交兵符,但一旦戰事爆發,武陵王府的人又會身先士卒,衝在戰場的第一線。
除此之外,武陵王府的人也從不涉足黨爭,更不會將家族中的女子送入皇帝的後院。
也是因為他們的這種識趣,又或者說是保身之道,曆代以來的武陵王府和皇族都相處的不錯。
上一任的武陵王和皇帝更是在機緣巧合之下成了拜把子的兄弟,言衿也算得上是皇帝看著長大的。
上任武陵王是一個癡情種,王妃病逝後,就沒有娶過他人,膝下子嗣稀少,隻有言衿這麽一個女兒,以及收養的現任武陵王景淮。
不管是出於人為關懷,還是道義,皇帝對於言衿這個小輩都算不錯。
這也是為什麽景淮下落不明,武陵王府眼看著就要衰敗的時候,長遠侯府的顧孟章沒有選擇直接以無後的名義給言衿一紙休書,而是想要將他的真愛沈寄瑤提到平妻的位置的原因之一。
“陛下,臣女今日來找您確實是有一些私事要麻煩您。”言衿臉上出現了一絲恰到好處的歎惋,“當初得陛下寵幸,為臣女和長遠侯賜了婚,隻是如今時過境遷,臣女和長遠侯之間也無多少感情,臣女也不想耽誤長遠侯和他的真愛,願自請和離,還望陛下恩準。”
皇帝雖說早已知道了言衿所來是為何事,但這話沒有從她的口中親口說出,事情明顯就還存在著轉圜的餘地,不管出自於哪一方的原因,皇帝都並不希望這個他所看重的後輩落到和離的地步。
“安平,你可知道你向朕說出和離意味著什麽?”
“臣女明白。”言衿點點頭,“如今臣女義兄出事,一旦義兄他有個萬一,武陵王府就將不再是以前的武陵王府,臣女以後隻擔著一個安平郡主的身份,在外人來看,又是一個下堂妻,肯定會遭到外人的奚落,但是即使如此,臣女也不想勉強自己待在一個不喜歡的人身邊。”
皇帝看著她默不作聲,安平向來是個柔弱的閨閣千金,皇帝還是第一次從她口中聽到了如此堅定的話。
若不是受了巨大的委屈,安平堂堂一個郡主,一個侯夫人,何至於到如此地步?
想到當初為他擋了一劍,落的身體留下病根,英年早逝的武陵王,皇帝心中湧起了一股憤怒,道“安平,可是顧孟章那小兒欺辱了你?”
“陛下,您一向是臣女心中最為敬重,也是最慈祥的長輩,臣女並不想隱瞞您。臣女和長遠侯顧孟章之間不但並沒有一點感情,甚至於臣女分外厭惡這個人。臣女當初不知事,以為顧孟章是個可以托付終身的人,滿心歡喜的嫁過去,結果等待臣女的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冷落。顧孟章開始借公務繁忙,後來又借臣女需要為父守孝為由,一直不願意臣女同房,直到半年後他成功的迎娶了他的那個小妾,更是連踏進臣女房中一步都覺得汙了他的腳。如今,顧孟章還想要得寸進尺,將一個區區的賤妾提做平妻,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也是更加明目張膽的打臣女的臉,這叫臣女如何在與他過的下去?”言衿憤怒的說完之後,眼中帶淚,十分委屈的望向皇帝。
皇帝一拍桌子,勃然大怒道“好個顧孟章,居然敢如此欺辱你。安平放心,顧孟章想要迎娶他的小妾當平妻的折子,朕會即刻給他駁回去,並且下旨申斥,絕不會讓他在這般輕狂下去。”
長遠侯氏一品侯爺,他的嫡妻還有平妻都是需要受朝廷敕封的一品誥命,所以想要將小妾扶做平妻,按照燕國的律令,必須得告知當朝皇帝,得到皇帝的允許。
一旦皇帝這裏,顧孟章的折子過不去,那沈寄瑤就算有千般本事,萬般手段,死死地抓住顧孟章不放,也休想當正房,妾永遠隻能是妾。
可是這一點並不是言衿想要的。
對於一個大豬蹄子,沈寄瑤想要那就拿去就是,言衿可不希望將這種油膩的東西放到身邊膈應自己。
但皇帝的做法卻和言衿一開始的所求背道而馳,言衿不相信,這是因為皇帝沒聽懂她的意思,那麽就隻剩下一個原因。
皇帝並不希望言衿和顧孟章和離。
顧孟章是一品侯爺,同時也是兵部尚書,是朝中少有不受丞相黨人壓製的朝臣,可是一旦言衿和顧孟章和離,顧孟章如願以償地迎娶了對太後有救命之恩,並當作親生女兒一般的沈寄瑤。這無外乎就是將顧孟章推向了丞相一黨,對皇帝以及二皇子來說是大大的不利。
而言衿出生武陵王府,身份貴重,品行頗佳,隻要不是她親口鬧著要和離,顧孟章是無論如何也無法將言衿休掉的。
有一個備受皇帝看重的安平郡主言衿在,就可以牽製住顧孟章,讓他有所忌憚,無法在明麵上和丞相黨人頻繁的接觸。
言衿明白皇帝心中的考量,但既然已經來了禦書房,那她自然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
“陛下,臣女非常感謝您處處為著臣女打算,隻是顧孟章恐怕不會輕易的妥協。”言衿意有所指的說道。
“難不成他還敢違抗朕的旨意?”皇帝麵上冷然。
“陛下是天下人的陛下,顧孟章隻是一個小小的臣子,他怎麽敢違背您?隻是……”言衿話鋒一轉,“顧孟章或許可以不娶沈寄瑤當平妻,可是他要寵幸誰?卻還是由他自己做主的,更何況沈寄瑤是太後的救命恩人,臣女總不能讓陛下把她殺了吧!”
皇帝下旨申斥或許可以讓顧孟章短時間之內顧忌,但皇帝總不能時時刻刻的關注著臣子的後院,顧孟章想要做到當麵一套,背地裏一套,完全很簡單。
皇帝如何不懂這個道理,可是放在權力之爭麵前,言衿一個小小的弱女子的幸福,卻是根本不值得一提。
皇帝可以看在前武陵王的麵子上,保證言衿麵上是名正言順,風光無限的侯夫人,可背地裏是苦是甜,這隻能是言衿一個人自己品嚐。
言衿知道這一點話不至於打動皇帝,所以她乘勝追擊的又道“陛下,臣女之所以要想和顧孟章和離,其實不單單是顧孟章寵幸小妾這一個原因。臣女再怎麽說也是堂堂郡主,還不至於和一個小妾斤斤計較。這最主要的原因是,臣女惜命。”
聽到最後這四個字,皇帝麵色一變,“安平,你這話是何意思?”
言衿直接的哭訴道“想必陛下也知道安平之前生了一場大病,臣女在聽到義兄失蹤的消息後,心中過於擔憂,就一病不起了,原本也隻是有些體虛乏弱,臣女並未將這點小病輕放在身上,可是連半個月的時間都沒有過,臣女就連起床都艱難了。”
“臣女心裏麵清楚自己的身體是個什麽情況,再怎麽變得厲害,也不至於到如此地步。”
“因此,臣女心中留了個小心眼兒,結果發現臣女身邊的那個貼身婢女早已經背叛了臣女,投靠了那個小妾,在臣女日日飲用的藥當中下了毒,若不是臣女命大,隻怕今天已經沒有那個榮幸能夠站到陛下的麵前了?”
“豈有此理,一個小小的丫鬟,居然敢對堂堂一品郡主下毒,那個丫鬟在何處?朕定然饒不過他。”皇帝怒火中燒。
言衿又道“今日臣女為了不打草驚蛇,依舊同往常一樣的將她帶進了宮,說起來臣女的這婢女陛下應該都還有一點印象,她叫做碧水是同臣女自小一起長大的,說是情同姐妹都不為過,臣女也是想不明白,她為何要毒害臣女?”
說到碧水這個名字,皇帝還真就有一點印象。
因為原身和碧水向來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每一次原身進宮帶著的都是碧水,久而久之皇帝也算見過那個碧水一兩麵。
皇帝麵上一沉,一個郡主的親信,如何是一個小妾能夠輕易買通的?這裏麵難道真的就沒有一點文章嗎?
看到皇帝眼中有了猶豫,言衿當然不會錯過這個大好的機會“臣女心裏麵著實覺得氣不過,就找人去調查了碧水,想知道她為什麽會背叛臣女,結果原來是那個小妾許諾了碧水,等臣女死後,她自己當上了正房,就讓長遠侯把碧水給納了。”
“臣女這下子才是真的害怕了,連自小一起長大的婢女都能夠被人買通,臣女在那長遠侯府恐怕早就活在其他人的眼皮子底下,一舉一動都備受監視。臣女實在是不敢回長遠侯府。隻怕哪一天臣女沒有那個幸運就遭了別人的毒手。更何況……”
說到這裏,言衿欲言又止的停了下來。
皇帝沉聲道“接著說,朕倒要看看一個長遠侯府,究竟還藏著多少齷齪?”
“陛下,或許這是臣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是臣女真的懷疑長遠侯願意讓臣女依舊坐在侯夫人的位置上嗎?”
“長遠侯本來就喜歡那個沈寄瑤,以前是因為沈寄瑤身份低微,將她捧做了正房,不是叫外人看笑話嗎?可現在不一樣,沈寄瑤是太後娘娘的救命恩人,太後娘娘可是親口對外麵說過的,想要將沈寄瑤收做親孫女,到那時候沈寄瑤還不就是飛上枝頭變鳳凰,有什麽人敢小看了她?長遠侯不也能夠得償所願了。”
“再說臣女如今隻是一個空有名號的安平郡主,哪比得上沈寄瑤背後有太後娘娘和丞相府當後台,長遠侯怎麽會不知道該怎麽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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