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一張好人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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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賈元勳的第二次生日宴, 在他家豪宅的花園裏舉辦。

    此時距離上一次宴會, 已經過去了整整兩個月,他的兩個生日早都過完了, 偏偏宴會拖到今天。誰都知道,這場宴會的真正用意不是給他過生日,而是生意場上的人情往來、利益聯絡。

    這種大佬雲集的場合不是隨時都能有的,因此來的人極多,各種中小企業都擠破腦袋往裏麵鑽。

    當天下午,林景早早來到賈家大宅,一直跟在賈元勳身邊, 和他同進同出、招呼朋友。

    賈元勳的狐朋狗友都和他熟,見了就打招呼。這一幕落在其他賓客眼裏,簡直堪稱奇景。

    林景無視那些人的目光。他的視線在賓客裏掃了一圈,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回頭問道:“怎麽會有這麽多娛樂圈人士?別告訴我是你請的他們。”

    賈元勳忍不住嘁了一聲, “這就是最膈應的地方。你看著今天的主角是我吧,結果我特麽隻是個打醬油的,這場宴會是人家江雲畫主辦的。”

    江雲畫就是他那個小三繼母。

    嫁入賈家後, 她接手了嘉上集團的娛樂業,是嘉上傳媒現任掌舵人, 在娛樂圈一手遮天。

    一方麵是她的人脈大都在那裏, 一方麵是為了膈應賈元勳, 她故意往娛樂圈廣發請帖, 請了一大票台前幕後的娛樂界人士。

    賈元勳說完, 抬起眼皮,往江雲畫的方向看去,正看到一個清秀帥氣的小鮮肉湊在她身邊,不知說了什麽,哄得她咯咯直笑。

    小鮮肉是許由,為了混進來勾搭金主,拿原主死亡的視頻威脅林景。

    很明顯,他這次看上的金主赫然就是江雲畫。

    賈元勳忍不住說道:“□□配狗,天長地久。”

    林景說:“你後媽這樣亂搞,你爸就一點反應沒有?不知道?”

    “呸!鬼才信他不知道。我也很絕望好吧,我爸在生意上那麽精,碰到這女人就色令智昏了。”

    林景點了點頭,沒說什麽。

    江雲畫的確挺邪門的,身上有一種奇怪的氣場。具體是什麽,還要用天眼看過才知道。

    賈元勳話還沒停,“我還想問你呢,這個許由到底什麽來頭?你怎麽就這麽照顧他,這種場合都不忘帶著他?瞧見沒有,勾搭江雲畫勾搭得多開心。真該讓我家那色令智昏的老頭子好好看看。”

    林景微笑道:“能勾搭上才好,就怕他勾搭不上,還要來麻煩我呢。”

    他說著也看過去,目光放在那個美豔不可方物的女人身上。和賈元勳不同,他關注的是江雲畫本身。

    今晚見到的第一眼,他立即確定了,她就是那個買通劫匪對賈元勳下手的人。

    很簡單,江雲畫身邊跟著一個男秘書,林景曾在天眼畫麵裏見過這個人,正是和劫匪老大談生意的年輕人。

    當下,花園中人多眼雜,人群中混著幾個不懷好意的窺伺目光,裏麵必定有玄門中人。林景沒有肆意開啟天眼,他要找一個江雲畫落單的機會。

    正想著,門口傳來一陣動靜,又有賓客到了。

    他回頭一看,發現來人是韓鐸,他身邊跟著一個打扮低調的小跟班,竟然是項一鳴項警官。

    韓鐸看到林景,很自然地過來打招呼,然而走到一半,他被另一個人攔住了。

    是韓沐風。

    林景翹起嘴角笑了笑。今晚這場宴會,還真是牛鬼蛇神什麽都有,該來的不該來的全來了。

    他端起紅酒,擱在杯壁上潤了潤雙唇,斂起一雙寒潭似的眸子。

    韓鐸抬頭看過來,正看到他低頭拿開紅酒杯,帶著那抹若有似無的笑意。

    他的皮膚在璀璨燈光的照映下,通透如一塊無暇美玉,唇色本就極深,滾...上未幹的紅酒,就像含了一抹鮮豔欲滴的血。

    那種氣質太矛盾了,既是從容平淡的溫潤,又是令人驚豔的性感,看得韓鐸喉間一渴,下意識滾了滾喉珠。

    林景發現了韓鐸的偷窺,瞥過去,後者心裏一跳,整個人慌得不行,急忙把頭轉回來。

    接著,他就看到身前一個項一鳴,一個韓沐風,倆人都用詭異的目光盯視他。

    項一鳴:“你……臉紅了?”

    韓鐸:“……我熱。”

    那廂,林景剛收回目光,就看到江雲畫在許由的三言兩語下,咯咯笑著搭上他的手臂,和他走到陰暗的小角落裏。

    林景和身邊人告了聲暫離,便放下酒杯,不動聲色地穿過人群。

    許由直接把江雲畫帶到了休息區的棚屋後麵。

    他把這個足足比他大一輪的女人摁在牆上,低頭就親,嘴裏還說著些含糊不清的情話。

    林景頗為無語。他知道許由是個純gay,對女人硬不起來的那種。能做到這一步,絕對是用了偉哥之類的東西,可見其上位之心有多麽強烈。

    他貼在陰影裏盡量降低存在感,趁江雲畫被親得迷迷糊糊的時候,開天眼看去。後者道行不高,什麽都沒發現。

    江雲畫果然不是普通人,她的精氣不似常人是氣團狀,而是一顆巨大的、裹緊的、蠕動著的“毛線球”。

    仔細一瞧,那球上所謂的“毛線”,竟是一條條細長的蟲子,互相糾纏攪動著。

    林景在app裏見過這種圖例,屬於玄學中很偏門的巫蠱分支。巫蠱師可馭蟲草,以自身化蠱,練出一縷縷蟲子狀的本源精氣神。江雲畫隻有精氣化蟲,說明還是煉精化氣階段。

    此外,她的本源中還牽出一條紅線,連在賈元勳父親賈大成的身上。這很可能是一種本命蠱,是她控製賈大成的手段。

    林景繼續開眼,觀察她身上的因果。

    十分鍾後,她急不可耐地把許由拉進一座棚屋,林景也終於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江雲畫出生在雲南的某個小村落中,村裏人世代修行,隱居避世。

    她離開村子後,見到了外界的紙醉金迷,進入娛樂圈利用本事一路上位,最後害死賈元勳的母親,嫁入賈家。

    她利用和合蠱控製了賈大成,但可能是實力不夠,賈大成每每麵對兒子時,還能保有一絲清醒。他逐漸明白自己被控製,偷偷找了個玄學大師,並且立下一份遺囑,寫明一旦遭遇不測,遺產全部留給兒子。

    江雲畫發現這件事後,一麵邀請同族過來幫忙,一麵還打算置賈元勳於死地。由於必須騰出手來和敵人鬥法,她把對付賈元勳的任務,交給了幾名情夫。

    引誘吸毒、槍擊案、劫持案,是她的三名情夫在互不知情的情況下做的,就是為了害死賈家父子,然後娶了繼承遺產的江雲畫,一步登天。

    江雲畫以為引誘吸毒成功了,不再關注賈元勳這邊,專注對付玄門敵人。幾回合後對方退卻,她騰出手來,才發現,賈元勳的毒已經戒了。

    而這時,時間已經拖到宴會前夕,賈大成打算在宴會上公布遺囑,她要在他公布前,殺了賈元勳。

    後者帶著特殊平安符,普通巫蠱術奈何不了。她選擇的方法,是先給他種無害的應聲蠱,然後集同族之力,擺陣,咒殺。

    林景明白原委後,快速返回花園,找到賈元勳。

    看著後者一臉的茫然,他歎了一聲,心想這大兄弟也是夠慘的,平白被卷進這樣的事裏。

    賈元勳忐忑地說:“你是不是已經知道真相了?”

    林景沒瞞他,事無巨細地說了一遍。

    賈元勳越聽臉越白,不敢置信地說:“我一直以為那女人也就是個狐狸精,沒想到害死...我媽的就是她,現在還想殺我和我爸。”

    和諧社會蜜罐裏長大的他,是個真真正正的傻白甜,從沒接觸過殺人放火的事。

    “那現在怎麽辦?”賈元勳越想越怕得要死,“你能救我嗎?我爸呢?”

    林景道:“我給你的平安符效果很好,他們如果想殺你,必須用一種特殊的蠱陣,但這種蠱陣會對開陣人產生反噬。”

    “你現在中了他們的應聲蠱,而且不止一隻,全身都是。這種蠱不會對身體產生傷害,唯一的作用是重複下蠱之人說話,就像手機一樣,用來傳聲。”

    “今晚,他們會將你引入陣中,然後在遠處合頌三種咒語。一種是開陣的咒;一種是咒殺的咒;最後一種是將他們的靈力暫借給你,用以開陣。”

    “你體內的應聲蠱會自發應和,第一產生咒殺之力,第二形成靈力回環,第三利用咒語開陣……”

    賈元勳越聽越茫然。

    林景想了想,直說道:“其實很簡單,他們擺了一座蠱陣,然後暫借靈力給你,讓你自己開陣,自己殺死自己。屆時陣殺和咒殺同時存在,你隻要入陣,必死無疑。”

    賈元勳聽到“自己殺死自己”,登時打了個哆嗦,顫著聲說:“我去,那怎麽辦!我,我不入陣行不行?”

    林景說:“不行,你必須入陣。”

    賈元勳打著哆嗦說:“為什麽啊大哥,你別害我啊!”

    “我怎麽會害你呢?”林景說,“因為我太懶啦,我不想修煉,可是又很需要靈力。”

    他笑了一下,落在別人眼中卻猶如惡魔。

    賈元勳約莫聽懂了他的意思,頓時整個人顫也不顫了怕也不怕了,反而覺得非常無語:“…………”

    跟在這位主兒身邊,他怕個球哦!

    *

    江雲畫很快挽著許由的手出現了。

    前者一臉饜足,後者亦如是,但眼睛裏閃著一股吃了屎的鬱氣。

    賈元勳暫時是安全的,林景不再跟著他。

    他端著一杯酒,穿花蝴蝶般遊走在宴會之中,對各種推杯換盞遊刃有餘,紅酒從來沾唇即止,卻讓所有人沒有追究之意。臉上掛著得體的笑,舉止溫文爾雅,自帶一股君子端方的氣場。

    這樣的林景,落在韓鐸眼裏,就是四個字:大尾巴狼。

    他仰頭,一杯紅酒如白水般灌下,想起今晚和項一鳴過來的目的,又想起韓沐風,心裏升起一股煩躁。

    正想著,就看見韓沐風從旁邊走過,施施然進入了休息區的棚屋。

    他放下酒杯,跟上去。

    這一幕被林景看在眼裏。他也不動聲色地跟了上去。

    韓沐風出現在這裏的原因,林景一開始沒多想,但從江雲畫的因果畫麵裏,他發現了一件事。

    賈大成請來幫忙的玄學大師,是韓家的人。

    這位韓大師不敵江雲畫,敗退而去。他敗退後,宴會上出現了一個韓沐風。

    林景心知,八成可能,韓沐風和韓鐸,也是韓家的人。

    兩個人進入棚屋,不知說了些什麽,韓沐風很快就出來了,臉上照舊掛著那副高傲的表情。

    棚屋門徹底關死,確保不受韓鐸惡業的影響,林景開了一瞬間的天眼,開啟後立刻關閉。

    韓沐風若有所感地環視一圈,搖搖頭走開了。

    他離開後,林景從暗處走出來。

    那一眼足夠他看清韓沐風的本源,對方非但是玄門中人,甚至實力超然、不可小覷,已經達到了煉氣化神巔峰期,隻差一步就能突破。

    和六十多歲的柳倉是一個級別。

    林景猶豫了幾分鍾,走進棚屋之中,見到了韓鐸。

    林景:“……”

    ...   幾分鍾而已,韓鐸已經像個廢人一樣癱在休息室沙發上,化成了一灘水。

    他也不知從哪摸出一堆按摩器,應該是放在這裏供給賓客的。

    林景進去的時候,他腿上纏著紅外理療帶,肩上掛著按摩披肩,脖子上貼著磁療儀,還伸著手,正往眼睛上套眼部按摩儀。

    宴會已經開始,休息區根本不會來人,他以為韓沐風去而複返,說:“話還沒完?”

    林景默不作聲。

    韓鐸毫不客氣:“有屁就放。順便,給我把桌上那腰帶拿來。”

    林景走過去一看,放腰帶的紙盒子上寫著——“月經調理帶,紅外發熱,暖宮按摩,舒心震動,婦女之友。”

    林景:“……”

    他沉默著拎起腰帶,走到韓鐸身邊。

    韓鐸正想說放那就行,突然感覺一陣不對,這樣從容淡定的腳步聲,絕對不是韓沐風那貨能有的。

    林景彎腰放腰帶的時候,韓鐸聞到了洗發水的茶香味,嘴角輕輕一翹。

    他直接伸平雙臂,說:“你給我綁上唄。”

    林景猶豫了一下,把腰帶按在他的肚子上,兩手環到後麵,去摸腰後的彈性魔術貼。

    韓鐸不知怎的,心跳逐漸開始失衡。

    他生怕被對方聽見那“怦怦”、“怦怦”的跳動聲,不自在地催促道:“你,你快點,我腰可疼死了。”

    林景冷不丁說:“當年,小龍女就是這樣失身給尹誌平的。”

    韓鐸:“……”

    然後,他竟然順著說道:“那不是小龍女以為來的是楊過嗎?”

    林景說:“哦?我是尹誌平,韓沐風是楊過?”

    韓鐸:“……”

    他一把擼下眼部按摩椅,搶過月經理療帶,說:“呸,老子才不是小龍女!”

    林景笑了,“你不去宴會裏刷存在感,跑到這裏幹嘛?”

    韓鐸反問:“我需要去那種宴會刷存在感?”

    “那你來這裏幹什麽?”

    韓鐸想了想,反正林景也知道項一鳴在查賈元勳,便說:“我帶老項來的。”

    “你不跟他一起?”

    韓鐸一頓。

    隨即他抬起眼來,盯著林景說:“我為什麽要跟他一起?”

    “沒什麽。”林景笑。

    韓鐸突然感覺,兩人之間的隔閡少了很多,林景似乎不再堅持要跟他撇清關係了。

    他忍不住有點雀躍,說:“那你來這裏幹什麽呀?”

    林景說:“你不是知道嗎,我幫賈元勳解決他的問題。”

    韓鐸聞言一驚,不由拍了自己腦門一下,他可真是糊塗了,竟然忘了這一點!

    林景救了賈元勳一命,後者把公司送給他,求他再救一命。這是他之前根據蛛絲馬跡分析到的。

    後來項一鳴告訴他,林景幫賈元勳戒除了毒癮,他更能肯定這個猜測了。

    想到這裏,他坐直身子,正色道:“聽我的,你別再摻和這件事了,它不是、不是你能解決的層麵。”

    “為什麽?”林景說,“我已經知道了,是江雲畫要害賈元勳,隻要找到證據把她抓起來就行了。”

    “不是的。”韓鐸說。

    但他知道,簡單幾個字不可能取信於人。

    他在心裏掙紮地做著權衡,終於歎了口氣,開口道:“你相信玄學嗎?”

    林景說:“什麽?”

    “要對付賈元勳的,是玄學中人,不是我們普通人應付得了的。”

    林景沉吟一番,說:“我信。那麽,你還有什麽要告訴我的嗎?”

    韓鐸:“……總之,你能避則避,別摻和這事。”

    “那賈...元勳呢?他是無辜之人,就這樣放任不管嗎?”

    “那些人的目標不是他,隻是拿他當個誘餌。我能保住他的命。”韓鐸說,“不過,也隻是保住他的命而已,我能做的就這麽多了。”

    林景一愣,他以為江雲畫的目標就是賈元勳,沒想到竟然從韓鐸這裏聽到了截然不同的答案。

    韓鐸看他不說話,無奈道:“聽話,信我,別瞎摻和,真的。”

    林景安靜地看了他一會兒。

    韓鐸被看得有點煩躁,站起來轉圈,不知還能怎麽給他解釋。

    林景突然說:“你就是二十年前那個消失在昆侖山的孩子嗎?”

    *

    韓鐸驀地僵住了。

    林景也不吱聲。他是衝動之下說出這話的,但並不後悔。

    時間似乎在兩人之間徹底凝固。

    直到韓鐸一點一點轉過頭來,沉默地看向林景。

    林景突然感到有些不自在,他打算去韓沐風身上找找突破口,於是站起來,說:“算了,我先走……”

    他走到門邊,正要去擰把手,一股強大的力道猛地從身後撲來,一下子把他摁在門板上。

    韓鐸惡狠狠地說:“你是怎麽知道的!你到底是誰!”

    “……”林景說,“你先放開我。”

    “不放!”

    “那我不說。”

    韓鐸:“……”

    韓鐸明明比他高出半個頭,而且把他籠罩在自己身體的強壓下,可是他莫名覺得,自己的氣勢矮了一截。

    林景回頭瞥了一眼,涼涼道:“你不放,我可真的不說。”

    韓鐸心想絕對不能放過他啊,於是扳著他的肩膀轉了一百八十度,讓他麵對麵朝向自己,伸出一隻手,虛扣在他的脖子上,並凶惡地威脅道:“你先保證,不準說出去!”

    “你放心。”林景無奈。

    “你發誓!”

    “我發四。”

    “是發誓不是發四!”

    林景說:“你再這樣,我發五了啊。”

    韓鐸:“……”

    他簡直抓狂了,林景到底是個什麽魔鬼,怎麽這麽能噎人啊!!!

    林景攥住他的手腕,一點一點挪開。

    韓鐸僵硬地抵抗著,然而,他的手有點不聽使喚。

    最後,他隻好徒勞地威脅道:“你既然猜出來我是誰,還敢到我麵前正大光明地說?不怕被滅口啊!”

    林景揉脖子的動作,暫停了片刻。

    他垂眸,盯著地麵,說:“我覺得你是個好人。”

    韓鐸怔住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