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四章

字數:19062   加入書籤

A+A-




    第四章

    日頭已至正午, 從窗欞映入,格外靜謐柔和。

    殷牧悠大病初愈,又失了心頭血,反倒覺得身上都染了寒氣。

    他分明有自己的寢居, 卻為了避開溫家那些家奴, 從而久久的居住在竹屋裏。

    無人照料, 殷牧悠終於病倒。

    堯寒起初不明白他怎麽了,一上午殷牧悠都沒有起床後, 他才察覺到了異樣。

    角落裏,他撐起了身體,金色的獸瞳直直的朝這邊望了過來。

    他低吼了一聲, 可對方並沒有像往日那樣, 抬起頭輕輕的看他一眼。

    他的心頭浮現幾分異樣。

    “水……”

    微弱的聲響從床上傳來,堯寒終於站起了身子, 一步步朝他走來。

    他全身漆黑,自那日以後, 身邊總是縈繞著一團黑氣,將他牢牢包裹。

    旁人若是離得近些,也要被怨氣纏身, 繼而生病倒黴,折損陽壽和氣運的。

    他已經成了不祥的妖物。

    堯寒靜靜的站在床邊,透過素白的床幔看著殷牧悠, 似乎在判斷他是不是裝的。

    隔著素白的帷幔, 一切都顯得朦朧, 隻是殷牧悠那張病白而憔悴的臉,還是映入到了堯寒的眼瞳裏。

    密密的薄汗將他青絲染濕,膚白如瓷的臉上沒有半點血色,看那樣子極其難受。

    這個人,似乎真的虛弱。

    這個時候,隻要一口將他咬死,自己就能自由了。

    破壞的信任並不好再次建立起來,殷牧悠強迫堯寒簽下了契約,這已經在堯寒心裏生出了難以磨滅的戒備。

    尤其是,前麵才出了個陸文龍。

    一想到那刺骨的疼痛,堯寒就瘋魔了一般,快要抑製不住殺意。

    堯寒已經不在乎這些了,他隻想將烹殺他的人全數咬死,還要讓溫莊的人陪葬。

    他張大了嘴,想要一口將殷牧悠給吞食。

    隻是殷牧悠嘴裏發出了一聲呻/吟,他雙唇闔動了一下,又不自覺的喊了起來:“水……”

    堯寒沒有咬下去,反而用舌頭舔了下他的臉。

    殷牧悠病得迷迷糊糊,臉頰燒得通紅,睜開看了堯寒一眼:“怎麽了?”

    那聲音細微得根本聽不見。

    殷牧悠咳嗽了起來:“是餓了嗎?”

    堯寒心頭更加煩躁,他強迫自己簽訂禦靈術的樣子哪裏去了!?

    這麽柔弱,完全可以一爪子拍死。

    堯寒久久沒有動靜,殷牧悠卻再次的沉睡了過去。

    沒過多久,殷牧悠又開始叫冷,身體微微的顫抖了起來:“冷,好冷……”

    堯寒盯了很久,最終睡到了他身邊,讓殷牧悠靠到他的皮毛裏,緊挨著肚皮。

    他和旁人不一樣,有禦靈術在,自己身上的那些怨氣不會傷到他。

    殷牧悠果然不再叫冷了,朝他更靠近了一些。

    堯寒渾身的寒毛都立了起來,雖然這麽做了,卻比尋常時候還要戒備和不信任。

    肚皮的位置最脆弱,將自己的弱點露出來,每一隻九尾貓妖都不會徹底放下心。

    竹屋的床本就不大,又加上了堯寒這個龐然大物,時間一久就承受不住,最後床都給壓壞了。

    聽到聲響,花霓急忙的從外麵走了進來,看到這一幕忍不住驚呼:“郎主!”

    這不是那隻妖邪?兩人怎麽躺在了一起?

    堯寒齜牙露出警告,那尖銳的牙齒仿佛下一秒就要朝她衝過來。

    花霓不敢再刺激他,可又擔心殷牧悠,隻好輕聲說:“郎主這樣不行,他身子本就不好,才大病初愈。讓大夫來為他看看可好?”...

    比起懷裏這隻,他更討厭眼前這隻。

    嘰嘰喳喳的,煩人至極。

    他不再相信任何人,將殷牧悠裹得更緊,那模樣已然在發怒。

    花霓嚇得麵容失色,心髒亂跳。

    “郎主好歹給了你這麽多天的吃食,又從陸文龍手裏護下了你,你這樣霸著郎主,他會死的!”

    一個死字,徹底刺怒了堯寒。

    他還沒吃他,他就要死了?

    不!絕對不行!

    花霓見他沒有再發怒,便大著膽子:“你若不想讓郎主死,就放開他,我給他找大夫……”

    堯寒冰冷而刺骨的金色眼瞳終於放到了花霓的身上,他卻沒有任何動作了,隻是這樣靜靜的同她對持。

    花霓心髒亂跳了起來,生怕堯寒對殷牧悠不利,原本打算就是死也要救出殷牧悠了,堯寒那邊卻將殷牧悠放開。

    沒了熱源,殷牧悠又在喊冷,花霓這才走了上去,為他添了被褥和炭火,再吩咐旁人去請了大夫。

    這番功夫下來,天色都徹底進入傍晚。

    花霓愣愣的朝堯寒望去,他又蜷縮在了角落,不繞過屏風看,根本無法發現他的蹤影。

    花霓原以為他是要對殷牧悠不利,可剛才……

    他是在給郎主取暖?

    這個認知一旦出現,花霓不由睜大了眼。

    剛才朝她齜牙,竟然是在護主?

    花霓發出了笑聲,臉上的笑容逐漸拉大。

    以前看總覺得可怕,現在倒是生出了幾分可愛來。

    她這段時間十分擔心郎主,生怕這妖邪害了郎主性命。現在看來,郎主說得果然是對的,他興許真的是山中的靈物,而非什麽妖邪。

    花霓心裏的怕懼減輕了不少,等大夫來了,又開完了藥後,她這才放下了心。

    殷牧悠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了,額頭也不燒了,還因睡了一覺精神也好了不少。

    花霓熬了藥,將藥碗遞給了殷牧悠。

    “昨天沒出事吧?”

    “倒是有一件。”

    殷牧悠緊張了起來,生怕他病的這段時日堯寒出去惹禍。

    哪知花霓卻將昨天看到的場景說了一遍:“往日覺得那畜生不喜郎主,昨天可護得緊呢。”

    殷牧悠雙手捧著碗,原本因為生著病極度難受。

    聽到這句話後,心裏也生出了絲絲的甜。

    雖然事實可能並不像花霓說的那樣,但至少來說,堯寒不再把他當成純粹的敵人。

    —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殷牧悠養了好幾日,雖然不燒了,喉頭卻總有些疼。

    他閑不住,便把溫家留下的古籍翻來覆去的看了一遍。

    看到最後,也不過總結了三個罷了。

    ——基本的修煉方式、禦靈術,以及畫符的方法。

    還好大禹國內一年要出現不少的妖獸,一般各個州縣會張貼告示,亦或委托一些大的家族來除害。這些東西在尋常百姓裏,也不算罕見。

    溫家祖上還出了個仙人,他就算對外施展,也不會有人把他當成怪物。

    不過這麽厚一本,其餘的卻都殘缺不全,還真是可惜了。

    殷牧悠看得太入神,沒想到現在已經是傍晚了。

    殷牧悠伸了一個懶腰,朝係統吐槽:[我是個手裏拿著反派劇本的主角,什麽都得自己琢磨。]

    他既然都穿成了溫琅,係統也不給一本主角劇本看看。

    係統依舊毒舌:[比起這個,主人還是擔心禦靈術吧。]

    殷牧悠微怔:[禦靈術怎麽了?]

    [你現在打在他體內的是心頭血,和你會...一直保持著聯係。日子越來越久,同化得越嚴重,他就會越來越無法抗拒你。]

    殷牧悠一口老血哽在喉嚨裏,還好來這個世界沒多久就施了禦靈術,否則在施展當天堯寒就得如癡如醉的癲狂。

    殷牧悠頭疼的扶額:[可書裏就記載了初級的禦靈術,我能有什麽辦法?]

    心裏苦啊!

    夏風掠過竹林,吹動竹屋簷角的風鈴,清脆的聲音傳至屋內。

    部曲隊正徐常林卻急匆匆的趕來:“徐常林求見郎主!”

    殷牧悠眼神驟然沉了下去,陶邑尚未辦成他交代的事,反倒是他先來了。

    雖然隔著個屏風,殷牧悠也害怕徐常林看到堯寒。

    他很快挪步走到了外麵,臉色微沉的看著他:“神色怎如此匆忙?”

    徐常林一見到他,便撲通一聲的朝他跪了下去:“郎主,我……”

    殷牧悠嚇了一跳:“何事?”

    徐常林朝他伏叩在地,根本不敢看殷牧悠此時的臉色:“陸文龍逃了。”

    殷牧悠怎麽也沒能想到陸文龍會跑掉,一時之間,他頓時染上了怒火:“怎會讓他逃了?我不是派人嚴加看管他了嗎?”

    徐常林知曉這件事情他逃不了幹係,陸文龍所作所為,已經在溫莊傳開了。

    這不隻是私人恩怨,而是關乎溫莊的一千戶人家!

    “前些日子,兄弟們認為您偏袒那個奴隸,這段時間巡查也不怎麽盡心,這才……”

    “所以,這是你們鬆懈所致?”

    徐常林嘴唇泛白:“郎主恕罪!”

    殷牧悠臉色格外難看,他不把陸文龍交給堯寒,乃是因為那天這麽多人看著,陸文龍不可輕易殺了。再加上這些時日堯寒並未恢複理智,這個時候讓他殺了陸文龍,對堯寒的恢複沒有半點幫助。

    殷牧悠本打算待堯寒清醒些再說,可現在陸文龍卻逃了。

    氣氛格外凝重,空氣也逐漸凝滯了起來。

    殷牧悠不說話,徐常林也不敢開口。

    那日偏偏是褚先站出來,殷牧悠才說部曲那兩人是他殺的。

    這舉動在所有人眼裏,就成了他的包庇。

    當日的事情如鯁在喉,再加上又死了兩個兄弟,他們無論如何也不服氣。其實部曲裏的兄弟心裏是有怨氣的,否則也不會出了這麽大的紕漏。

    “你是錯怪郎主了,那兩人該殺!”

    竹林外忽然傳來一個聲音,朝那邊望去,才發現陶邑連忙趕來。

    “可查完了?”

    陶邑點頭:“果不出郎主所料,那二人勾結山匪,想要搶糧!”

    此言一出,惹得徐常林瞪大了眼:“不可能!”

    “徐隊正是在懷疑我嗎?”

    “他們分明加入了部曲,為何……”

    陶邑厲聲打斷了他的話:“溫莊現在是什麽樣子,難道徐隊正看不出來?”

    徐常林額頭青筋凸起。

    這幾日來,所發放到他們手中的糧食的確越來越少,部曲裏也有不少人在說,是不是郎主在屯糧,要舍棄他們了。

    可陶邑的話,卻猶如醍醐灌頂,讓他逐漸清醒了過來。

    的確……那兩人這段時間是行蹤詭異。

    徐常林死死的壓低了頭,喉嚨裏發出悔恨而痛苦的聲音:“郎主,是我和兄弟們犯了大錯!”

    殷牧悠想起自己非覺得那兩人有異,還派了陶邑去查的事,就一陣後怕。

    他再也不敢忽略掉自己任何一絲直覺,因為那些都很有可能是上一次來到這個世界的經曆。他來了一次,那些記憶雖然被刪除,記不起細節,卻化作了自然而然的警覺。

    殷牧悠眼神銳利的望向了徐常林:...“他們和山匪私下通風報信,企圖搶走所剩不多的口糧,你們竟還為了這種人玩忽職守,還放走了最不應該放走的人?”

    徐常林心裏更加愧疚,已是悔不當初:“屬下知錯。”

    “所幸還是被發現了,否則溫莊定然血流成河。”

    殷牧悠強作鎮定,臉色卻有些泛白,他終於明白了那些怨氣是如何一點點到堯寒身上的了。上一次,他大約沒能察覺出這件事,還得溫莊被山匪血洗,死了不少人。

    如此一說,那些積攢的怨氣才夠了!

    殷牧悠吐出一口濁氣,心裏也恍然大悟,頓時醍醐灌頂。

    原來是這樣!

    陶邑連忙幫腔:“還是郎主英明,早早的察覺到了!”

    殷牧悠深吸了一口氣:“不是我早早察覺,現在細想之下,你們難道不覺得他們巡查到這麽遠的地方,有些古怪麽?”

    看來是那二人同山匪通風報信的時候,不小心遇上了堯寒,才看到了這一切。

    陶邑和徐常林沉默了下去,覺得殷牧悠真是心細如發。

    “那現在可怎麽辦?”

    “別慌張,先下最打緊的,便是查清山匪的動向。就算他們死了,那些山匪也不會放棄搶糧。”

    徐常林自然明白這個道理:“那糧食藏於何處?是否要派人嚴加看管起來?”

    陶邑露出為難:“說起這個……昨日王上才下了令,說是要征糧。”

    徐常林睜大了眼:“這個節骨眼上?”

    山匪要搶糧,王上要征糧,他們更加缺糧,先下可真是亂做一團了!

    殷牧悠聽到他的話,腦子裏頓時生出了一個計策。

    “給!”

    “……可給了我們該怎麽辦?”

    “不僅要給,還要大張旗鼓的給,要讓那些山匪明白,王上征走的乃是溫莊最後的糧食。”

    陶邑細想了幾番,眼神漸漸一亮。

    “妙策!”

    徐常林還沒明白是什麽意思,臉上隻剩下一片茫然::“陶邑,你和郎主究竟在打什麽啞謎?”

    陶邑臉都黑了,這個徐常林,簡直四肢發達,頭腦簡單!

    雖然嫌棄,他還是耐心的朝徐常林解釋:“天災肆虐,周圍村鎮想必都沒有糧了,那些山匪不搶就是活活餓死!可那些糧食已經被王上的運糧隊給征走,他們搶的便不是溫莊的糧食,而是王上的糧食了!”

    殷牧悠笑了起來:“然。”

    徐常林總算明白,是禍水東引之策!

    他倒吸一口涼氣:“可這樣的話,我們不也沒糧了嗎?”

    “要搶走的東西,做個假也不會有人看出。”殷牧悠略沉思片刻,“在運糧隊安插咱們的人,從溫莊回朝一定要走很長的險路,腳下便是滾滾江水,山匪一來,直接將假的糧袋乘亂推入水中。”

    假的被毀了,也變成了真的了!

    屆時誰也看不出他們做了手腳,直接把禍事落到了山匪頭上。

    徐常林和陶邑今日均是心服口服,朝殷牧悠狠狠一拜。

    “郎主英明!”

    殷牧悠深吸了一口氣,溫宅形式複雜,溫老爺留下的部曲其實並不和他一條心,反而對他猜忌頗多。

    而此時,他已和溫老爺留下的部曲交心,將其盡數納入掌心之中。

    接下來,便是解決山匪之事了。

    —

    幾日後,征糧的欽差果然如期而至。

    殷牧悠同他們寒暄許久,大開了糧倉,早就把準備好的假糧袋交給了他。當然,其中真真假假的混合在一起,這才能到達以假亂真的地步。

    溫莊的農戶們全都看在眼底,忍不住痛哭了起來。

    這下子...,可就真的沒有活下去的希望了。

    欽差還格外輕蔑,覺得殷牧悠這個亭侯當成了什麽狗屁樣子?竟然還把這麽多閑雜人等都放進來了!

    “大人可要在溫莊多留幾日?”

    “可別,我該早些回去複命呢。”他用帕子捂住了口鼻,一臉掃興的看著那群農戶和流民,“不就是點兒糧嗎?就活生生的奪了他們的性命似的。”

    殷牧悠故作沉痛:“大人大約有所不知,那些糧袋……已經是方圓百裏,僅剩的糧食了。”

    此話一出,那些人止不住的抽噎了起來。

    有的赤紅了眼,直直的瞪向了這邊,倘若不是外圍那一層部曲,他們便要衝到裏麵來了。

    “這關我什麽事?亭侯還是好生治理溫莊,發生……”

    說到這裏,他硬生生的把‘暴動’兩個字給吞了下去,可別說什麽來什麽。

    殷牧悠都這麽說了,他自然不敢再久留。

    “行了行了,這可是獻給王上的糧,你們該感到慶幸才是。我也不多久留了,得趕緊向王上複命。”

    “大人一路保重。”

    殷牧悠朝他行了一個拱手禮,笑容裏泛起了冷意。

    今日這些農戶便是他讓人帶來的,一則將消息傳遞給山匪,他們的糧食全數被征集離開;二則農戶們做出的真情實意,會誘騙山匪相信;三則惹得欽差厭煩,早早的離開溫莊。

    果然,第二天一大早,運糧隊便走了。

    他就連把糧食攤開來檢查檢查都不敢,止不得這群暴民會搶奪,也擔心會有變。

    在經過回王都的必經之路時,沒想到竟竄出一群山匪來,赤紅了眼非要搶奪。

    兩夥人就這樣打了起來,這幾月百裏之內又一直下雨,沒想到發生了坍塌,運糧車整個都被跌落到了江水之中。

    不僅如此,運糧隊裏的人幾乎全都被殺了,隻剩下一個報信的人苟活著逃離了這個地方。

    這件事情幾乎震驚朝野,王上大怒,當場就命令了齊嵐前來平息匪患。

    原本計劃都按照殷牧悠的走,可殷牧悠卻不見開心多少。

    在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殷牧悠的腦子都嗡嗡作響,將這個名字呢喃了好一陣兒。

    [這個世界的主角受叫什麽名字?]

    [齊褚。]

    殷牧悠驚得顫了一下,喝茶的時候直接嗆到了喉管。

    他咳得撕心裂肺,差點沒能緩過氣來。

    還多虧了一旁的花霓,所謂久病成醫,她在殷牧悠身邊多年,已經成了半個大夫。

    殷牧悠的氣這才順了不少。

    [齊嵐,你大舅子。]

    [別鬧。]

    [真大舅子,哪有鬧?]

    讓殷牧悠怎麽也沒想到的是,這個世界的主角受竟然一直都跟在他的身邊。齊褚,日後的不敗戰神,傳說是齊家在兵荒馬亂之中,無意走丟的嫡次子。

    齊家尋了齊褚多年,在尋到之後,更是掏心掏肺的對他好,細心的栽培他。

    殷牧悠拿著茶杯的手都在顫抖:“我不常在王都,你們可有聽過齊嵐的名字?”

    “不瞞郎主,齊嵐在王都是赫赫有名,文韜武略乃大禹國之最。”

    殷牧悠頭疼的扶額,竟然還是這麽厲害的角色。

    他沒想到自己的一個計策,還把齊嵐給引來了。

    殷牧悠喚來了褚,神情複雜的看向了他。

    褚換了新衣,不再是以往那樣衣不遮體的模樣了。仔細打扮出來的褚,五官十分俊朗,光是站在那裏,便如山石巋然不動。

    殷牧悠頭皮發麻,溫琅好歹是個翩翩的病弱美少年,他怎麽攻得動齊褚??

    怎麽壓?

    ...

    [主人一定沒聽過美攻強受這個詞。]

    殷牧悠嘴角一抽:[恕我孤陋寡聞。]

    “褚,你這幾日跟著徐隊正學得怎麽樣?”

    褚還沒開口,一旁的徐常林忍不住誇獎:“我手下的皮猴兒沒有一個有他刻苦!假以時日,必成大器啊!”

    殷牧悠盡量柔和自己的麵部表情:“不錯。”

    褚嘴角的笑容都快壓不下去:“為了郎主,我也一定會多加努力。”

    殷牧悠:“……”

    再努力我就幹不過你了。

    殷牧悠狠狠的咳嗽了起來,又是一陣氣息不順。

    徐常林又把這件事情說了一通,用敬佩的眼神望著殷牧悠,此次之後,他已經對殷牧悠臣服。

    “有齊嵐剿平山匪,咱們以後便再也不用擔心了!”

    殷牧悠也露出一個笑容,是啊,總算可以鬆一口氣。

    不過尚有一件事情,他仍舊掛懷:“常林,這些天讓你留意陸文龍,你可有尋到他的蹤跡?”

    一談起他,徐常林就暴躁不已:“奶奶的,他簡直是屬泥鰍,派了這麽多人尋他,還是沒能找到!”

    陶邑連忙咳嗽了一聲:“徐隊正,莫要在郎主麵前口吐粗言!”

    徐常林頓時泄了氣,一秒從老虎變為小貓咪。

    殷牧悠並不介意,不過久久查不到陸文龍的下落,他也緊蹙著眉頭:“一旦有消息,立即來報。”

    “諾!”

    “另外,生要見人,死要見屍。”他說這話的時候,帶著一絲殺氣。

    他雖然病弱,此次過後卻在府中立了威,誰都不敢再小覷了他。

    徐常林渾身一個激靈,朝殷牧悠一拜:“這本就是我的過錯,定會將陸文龍抓回來。”

    “下去吧。”

    徐常林很快便離去,殷牧悠頭疼的扶額。

    這些天操勞得太多,不曾有片刻的休息,他現在多思考一會兒,便頭疼欲裂。

    走一步要算三步,還真得細細打算。

    褚走到了殷牧悠身旁,笨拙的學著花霓的樣子,為殷牧悠按壓著太陽穴。

    自己粗糙的手指,仿佛觸及到了一片細膩,猶如花瓣的觸感。

    他全身的顏色都是古銅色,比不得郎主嬌生慣養的白皙,隻是自己這雙手湊近他的時候,褚的心裏忽然生出了幾分異樣感。

    血液逆流至頭頂,他的眼神也多了幾分熾熱,瞬間又把手給收了回來。

    殷牧悠不由微怔,朝他望了過去:“褚?”

    褚連忙跪了下去,對方和他的距離遠在天邊,越是靠近,他便越能察覺出自己的行為有多麽逾越。

    “郎主,奴先告退了。”

    說完,他就離開了這個地方。

    殷牧悠沒能喊住他,褚便一路狂奔了起來,他臉上火辣辣的,到最後望著自己的手指,又奮力咬上了一口。

    他怎能……以那樣肮髒的眼神望著郎主?

    直到手指都出了血,褚煩躁的心情才平緩了下來。

    —

    在多番追查之下,徐常林總算是在齊嵐來的前一天晚上,查出了陸文龍的下落。

    原來他竟然和山匪勾結在了一起,是他把溫莊還有多少糧食的消息透露給山匪頭子的,一聽說這個消息,徐常林漲紅了臉,又要罵人了:“個奶奶的,老……”

    剛一說出口,他就瞥了殷牧悠一眼,又訕笑起來:“郎主,那個陸文龍就不是個人!”

    憋了這麽久,才罵了句不是個人?

    殷牧悠悶笑:“徐隊正,你想罵便罵,無須顧慮我。”

    徐常林眼神一亮:“那屬下便不客氣了!那陸文龍真是個醃臢畜生,良心...被狗吃了,不成才的破落戶,以後不得好死!”

    這一通罵下來,罵得是在場之人身心舒暢。

    殷牧悠笑道:“他是投靠了山匪,若是沒有他的話,那些山匪恐怕也不會這麽容易相信咱們的糧食全都被征集走了,沒想到……反倒在冥冥之中幫了我。”

    徐常林恍然大悟:“難怪他們那麽容易就中了計!”

    殷牧悠卻憂心了起來:“若在齊嵐來之前沒抓到他,怕是齊嵐會直接殺了他。”

    “齊將軍殺了他有何不好?還剩去了咱們一番功夫。”

    “該殺他的不是齊嵐。”殷牧悠冰冷的吐出,“冤有頭,債有主。”

    徐常林打了個哆嗦,不敢再多言什麽。

    在殷牧悠的堅持之下,深夜時分,部曲來報,總算是將陸文龍捉住。

    殷牧悠麵露喜色,等待這一天不知多久。

    他站起身去,打算去看一看陸文龍,可聽到這個名字後,堯寒卻從屋子裏走了出來。

    他渾身都籠罩了一層黑氣,今天格外深重。從屋子裏踏出的那一刻,都感受到了來源於他身上的陰寒。

    徐常林還未見過堯寒,牙關都在發抖:“郎主,這是……?”

    “別怕,陸文龍欠債的人,便是他。”

    徐常林睜大了眼,想起這些天的流言蜚語,這才斷定了堯寒的身份。

    聽說……郎主已經將它製服了,應當不會隨意傷人了吧?

    今日殷牧悠不會再阻攔堯寒,陸文龍投靠了山匪,還有比這更嚴重的罪名麽?

    “一起去吧。”

    堯寒朝他低吼了一聲,似乎在疑惑。

    他緊盯著殷牧悠,仔細觀察著他,連一個細微的表情都不肯放過。

    旁人被這麽盯著,早覺得渾身戰栗了。

    然而殷牧悠卻習慣了似的,朝他露出一個笑容:“這一次,隨你怎麽處置陸文龍。”

    在徐常林的帶領下,他們很快就到達了那個樹林。

    陸文龍被兩個部曲按壓在地上,眼底浮現深深的恐懼。

    “別、別殺我。”

    “陸文龍,你出賣溫莊,還想讓山匪搶我們的糧食?是想看著這麽多人死嗎!”

    另一人也憤恨的說:“要不是郎主要見你,我今天就想打死你了!”

    陸文龍越發的害怕,身體忍不住顫抖了起來。

    正當此時,殷牧悠和徐常林來了。

    因為怕人多口雜,他讓堯寒隱在暗處,等他把其他部曲的人喚開,堯寒再動手不遲。

    沒想到他剛一走到此處,樹林裏便出現無數個黑影,外圍點燃了火把,將中央的地方團團圍住。

    殷牧悠察覺到了危險,在微弱的光線下,他似乎能看到尖銳的利器所折射出來的刃光。

    陸文龍狂笑了起來,像個瘋子:“終於來了!”

    “遭了,中計了!”

    山匪頭子從樹林暗中出現,很快便救下了陸文龍。

    他們得知齊嵐要來,便想抓住殷牧悠做人質,好以此來威脅齊嵐。

    徐常林和另外兩個部曲連忙擋在殷牧悠麵前:“別過來!郎主快跑!”

    “跑?能跑到哪裏去?”山匪頭子桀桀的笑了起來,臉上的刀疤分外嚇人,“這周圍都是我們的人,你還是乖乖束手就擒吧,這樣我還能不傷害你的手下。”

    殷牧悠低垂著頭:“徐常林,你帶著他們走。”

    徐常林震驚的睜大了眼:“不可!萬一他使詐怎麽辦?”

    “他們隻是想拿我當人質,也斷然不會派人追殺你們,因為他還要借你們的嘴來告訴齊嵐。”

    山匪頭子笑了起來:“還是亭侯腦子好使。”

    ...殷牧悠不理他,厲聲說了句:“你們難道不聽命令了嗎?快走!”

    徐常林想起那頭凶獸還跟在他們身邊,他咬了咬牙,便帶著他們一同離開了。

    興許郎主自己有計策!

    樹林裏隻剩下殷牧悠,那些人一步一步朝殷牧悠走來,臉上帶著得逞的笑容。

    “你還是乖乖的,齊嵐隻要答應我們的條件,我們保證不殺你。”

    殷牧悠仰著頭看他,手裏已經捏住了匕首,眼神卻極帶諷刺:“就憑你們?”

    一陣快如閃電的黑影閃過,低聲的咆哮聲入了耳。

    狂風卷走了烏雲,月光便漸漸露了出來,猶如白霜一般灑向大地。

    堯寒的身影擋在了他的麵前,為他阻斷了那些危險。

    殷牧悠心被撞動了一下。

    下一秒,那頭妖獸便朝後望了過來,那雙金色的眼瞳裏倒映著他的臉,卻絕不是關心和擔憂,而是深沉的黑暗。

    他模擬著人類的話語,身體宛若被黑霧所包裹,說出來的話卻帶著陰森的寒氣。

    “這個人,誰都不準動!”(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