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花樓(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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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柳兄你是中過解元的人,為何不去舉仕做官呢?”孟少灜喝完三杯罰酒,吃了一口菜。
“在下不是那種擅於勾心鬥角,虛於委蛇的人,官場黑暗,所以不願去擠這座獨木橋。再說這八股文章,怎能寫出我心中的錦繡山河,宇宙乾坤。”柳承誌淡然地說。
考取功名本就是為了完成母親的心願,現在母親也不在了。如今朝政頹散,民不聊生,功名利祿本就是浮雲,不如踏踏實實做個商人,還能以錢財濟世。
“好!我敬一杯柳兄,就是喜歡你這種淡泊名利的人。”孟公子舉杯。
“孟公子謬讚了。”
真是真人不露相,眼前這位柳大官人竟然中過解元,還有如此胸懷。
春向晚拿著酒壺為客人斟酒,稍稍在柳承誌跟前停留了一會兒出了神,一不小心打翻了酒杯:“哎呀!”
酒灑到了柳承誌的衣領上,春向晚忙掏出手絹去擦。
“柳大官人,是奴家冒失了,弄髒了您的衣服。”春向晚有些難為情,但也擦得仔細。
這男人劍眉星目,體格健壯,長得倒真是不錯。
好濃的甜香味!
這甜香餅是最常見的熏香,用檀木、沉香製成。
青樓的姑娘們覺得甜香俗氣,多用名貴珍稀的異國香料或者是花露留香。這得月閣也算是杭州數一數二的花樓了,想不到這位名伶竟然用甜香餅做熏香。
“不,不必介懷,一身衣服而已。”一個陌生的姑娘離他這麽近,柳承誌還是有點不適應。
“春姑娘你要自罰三杯酒哦。”孟大公子就是個傻子,哪裏看得出春向晚的那點小心思。
“好,奴家認罰。”
春向晚爽快地喝了三杯,又提議行酒令。
正在抽簽選“酒司令”的時候,有仆人來報,說有軫軸園的東家和掌櫃上門來推銷字畫,問見不見。孟少灜正好也有收藏字畫的雅癖,看到在座的也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便應了。
“在下蘇墨,蘇杭的蘇,舞文弄墨的墨。”
柳承誌見這白衣男子不過二十多歲,舉止儒雅,恭謙有禮,應該是個擅於迎奉的生意人。
不過他的那雙眼睛,一雙鳳眸,流轉間自帶幾分媚態,如果單看這雙眼睛的話,真要把許多女子都比下去了。
“可有什麽好的字畫供我們賞玩一下。”孟大公子發話了。
“有的。”宋掌櫃展開一幅白底織金綾裝裱好的畫卷,道:“這是錢塘歸鳥先生的最新工筆《梨花鷓鴣圖》”
“這錢塘先生是近幾年才嶄露頭角的丹青妙手,神秘得很,在下都沒見過他的廬山真麵目。”蘇墨瞟了一眼柳承誌,說道:“諸位請看這幅畫,工筆細描,別具一格,這鷓鴣呼之欲出,翅膀上的點染更是用得妙,乃點睛之筆啊。”
柳承誌看著這圖中的栩栩如生鷓鴣,似乎在哪裏見過……歸鳥,歸鳥齋……
“這幅多少錢?”孟少灜見春向晚看著這幅畫露出欣喜的表情,便問道。
“十兩紋銀。”
“好了,我收了。還有其他的嗎?”
柳承誌正在出神,見畫已經被財大氣粗的孟公子買下了。
“還有一幅鎮店之寶,黃公望的……”蘇墨的得意地說。
“黃公望我家裏好幾幅了,換個新鮮的。”孟大公子打斷了他。
“各位請看這幅《春山伴侶圖》,筆墨秀麗,布局疏朗,風格俊逸雋永……”宋掌櫃提著卷軸,蘇墨一邊展開畫卷一邊說。
“唐寅!”柳承誌也是有些雅趣的人,一眼便看出。
“柳大官人好眼力。”蘇墨抬眼看著他,眼神中露出一絲狡黠:“這正是唐寅唐伯虎的《春山伴侶圖》。”
柳承誌想到今天是臘月初五了,再過三天就是如意的生日,正在發愁送她什麽。上次送的那些衣料她隻留了一半,剩下一半賞給那些丫鬟婆子了,新打的首飾頭麵她也隻挑喜歡的戴。
再送這些身外之物,恐怕她要笑他俗氣了。
於身為長物,於世為閑事。
倒不如送她書畫吧,她不是一直在畫畫嗎?這唐寅的清新秀逸倒是配得上她。
“敢問這幅畫,孟公子可否割愛?”柳承誌見孟少灜也在仔細瞧這幅畫,畢竟今天是他做東。
“柳兄喜歡,讓給你便是,孟某也不是小氣的人。”
“承讓,承讓。”柳承誌便花了五十兩買了這幅畫。
榮木拿出銀票去付錢的時候,柳承誌瞥了一眼這位鳳眸男子,正對上他不經意間流露出的眼神,一雙深不見底的鳳眸。
這個骨董商,表麵上恭順,但總覺得他不簡單,給他錢的時候他都不怎麽看銀票,哪裏有生意人不愛財的呢?
這人看他的時候似笑非笑,總覺得這個人有名堂。
“榮木,如意要過生日了,你覺得她會喜歡嗎?”他拿過畫卷,麵帶著滿意的微笑,又打開來仔細地看著。
“小的,小的不知道……應該老爺送的她都喜歡吧。”榮木才不懂你們這些讀書人的什麽雅趣情調呢,你們就天天鬧騰,鬧完了又膩歪,還真是一對冤家。
一旁的春向晚聽到了他們的對話,慢慢走過來斟酒,她見到柳承誌說到“如意”兩個字的時候,眼睛裏都是笑意。
如意?如意是誰?
柳大官人這個年紀,應該已經娶了幾房妻妾了吧,而且以他的人材和家世,就算有幾個紅顏知己也不奇怪。
她春向晚不過是寄身青樓的一個伶官,身似浮萍,每日過著這迎來送往的日子,哪裏還能操別人的心?
她心裏打著鼓,但又想著要找人打聽一下他的情況。
賣了畫,又拿了幾件瓷器給這些富家子把玩,蘇墨和宋孝成揣著銀票出了得月閣的門。
“東家,可瞧出什麽端倪來?”宋孝成問道。
“這柳承誌應該不知道這白氏和錢塘先生有關,但是不知道這白氏到底和那位王爺是什麽關係?”蘇墨鳳眸一淩,又道:“派人盯著柳家和白氏。”
“東家為何對這白氏如此上心?”
“這位白氏似乎和那位東安郡王有關。”蘇墨看著樓上繼續宴飲歡樂的人們,甩了一下肩上的皂帶,若有所思道:“我能入得了地,潛得了海,但是不能通天,這位王爺就是通天的一條梯子。”
“屬下明白。”
他蘇墨不過是幽暗水底一尾見不得光的魚,陸地對他來說,既危險又陌生,但在江湖呆的久了,偶爾也想上岸喘口氣,換個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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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了一下萬曆年間書畫的價格,唐寅的畫大概是每幅10—30兩,所以柳老爺是被奸商蘇墨給坑了,不過看在是生日禮物的份上,算他做善事吧(扶額)
以及今天到七夕那天為止都是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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