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字數:6231 加入書籤
“他你都不認識?”許顯純看著李梟,像是在看一坨大便。
“別廢話,快說他是誰?”
“這位是中書舍人汪文言,跟你說。京城裏麵千萬不要得罪他,以前是安徽一個什麽縣的獄吏。後來混的好了,被人請到了京城接著混事。他跟前任司禮監掌印王老公關係莫逆。
跟東林的那些人關係更鐵,咱們督公掌權之後有一個要弄他。人都弄詔獄裏麵了,可卻沒什麽事情轉身就出來。出來之後行市不是一般的看漲,不但首輔葉向高保著。就連楊漣左光鬥那些人,也整天的過府拜會。一個沒有得過功名的人,居然坐上了中書舍人的位置。
今天你也看見了,他在陛下身邊是有座位的。你看看王老公,從小侍候陛下長大的人還不是站著?我可提醒你,在京城千萬別得罪他。不然,後果淒慘。”許顯純看向前麵騎在馬上的汪文言,言語之中十分畏懼。
滿京城能讓許顯純畏懼的人還真不多見,這位家夥能把錦衣衛嚇成這樣,足矣證明其手腕兒之高明。
隊伍一直回到了皇宮裏麵,汪文言不知道什麽時候下了馬車。或許他還在馬車裏麵,反正李梟是沒看見這家夥走下馬車。
朱由校走下了馬車坐上了步攆回到乾清宮,在王體乾的帶領下李梟和不得不跟著。許顯純他們到了皇宮門口,就不敢再前進一步。李梟的手下,自然也不可能到皇宮搞一日遊。
李梟在數百年之後來過這座皇宮,那時候許多地方跟現在不一樣。不過乾清宮的規製還是沒有變,明黃色的琉璃瓦,大紅色的宮牆。飛簷鬥拱獸頭林立,彰顯著皇家的威嚴。
乾清宮正在進行建成以來,最大的一次改裝。艾虎生帶著兩個夥計,跑前跑後的忙活。將作監的匠人們也是忙亂成一團,為了皇帝陛下早日坐在大殿裏麵就能看到陽光。所有人都在盡自己的聰明才智!
玻璃這玩意在這年月還屬於奢侈品,在一個玻璃玉佩都能彰顯尊貴。玻璃釵子可以讓最美的妓子寬衣解帶的時候,這樣大規模的把玻璃鑲嵌在門窗上是不可想象的。
皇家想要彰顯富貴,再沒有比這更好的方法了。雖然以前也有人想過,可被昂貴的造價嚇住。現在居然來了一位傻大膽兒,居然主動要求為皇帝陛下換玻璃窗。所有人都積極配合,就想看著這位有錢的傻大膽怎樣破產。
破產這事情對李梟來說,根本不存在。一堆沙子燒出來的東西而已,運費都比燒玻璃的成本要貴好幾倍。
將作監的匠人,要遠比皮島上的匠人手藝好。畢竟是祖祖輩輩侍候皇帝的,沒兩把刷子還是不能出來混的。
“李梟,你看看朕的人怎麽樣?”朱由校得意的對著已經完工的半麵窗戶說道,這才兩天就幹成這模樣。他實在是有得意的理由。
“陛下調教出來的人,自然是心靈手巧。”李梟拱著手躬著身子,對身材比他略微高一些的皇帝說道。既然選擇了要當官兒,有些東西就免不了俗,例如說奉承話。
反正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你弄的這些東西不錯,朕心裏很高興。”朱由校似乎看到施工的場麵,從心裏往外的高興。走到割玻璃的工匠麵前,王體乾立刻奪過工匠手裏的玻璃刀,然後不耐煩的把工匠轟走。
朱由校拿著玻璃刀,在玻璃上劃著。手裏拿著一根木棍,玻璃刀下得非常直。一刀劃到頭,手輕輕在玻璃上一敲。一快長方形的玻璃,就從大塊的玻璃上脫落下來。如果不是知道這位兄弟是皇帝,李梟還以為碰到了老玻璃師傅。
玻璃尺寸下得剛剛好,放在窗框的槽子裏,一點不大也一點不小。窗框足足有兩厘米高低,對誤差精度要求非常低。可朱由校就是做到了嚴絲合縫,木匠皇帝的稱號實至名歸。
李梟在旁邊想說兩句恭維的話,可真是不知道說啥。就誇人這技能來說,李梟還算是青銅選手。
青銅選手不成,自然就有王者出馬。
“陛下切這琉璃的功夫,比禦廚房最好的刀手都要厲害三分。這玻璃拿出去,可賣五百金。”王體乾在旁邊,臉已經笑成了盛放的菊花。
在不經意間用樸實的語言,完美的麵部表情演繹。向李梟展示了王老先生優秀的捧人功底,作為一個太監之中的成功人士,王體乾是合格的。從生理到心理,都他媽的太合格了。
朱由校轉過頭,表示很喜歡王老先生潤物細無聲的馬屁。
李梟無奈的撇了撇嘴,論不要臉自己還有很長的路要修煉。至少臉皮的厚度,願沒有王體乾要厚。看著朱由校洋洋自得的樣子,李梟甚至有些不好意思。
掐了一把大腿就開始鄙視自己,在兩個臭不要臉的麵子,自己是高尚偉大的,不需要有任何的不好意思。
“李把總,這乾清宮換過了琉璃窗戶很是敞亮。可這三大殿裏麵陰暗潮濕,每天還得點著蠟燭。咱家這雙老眼,就是被蠟燭那煙熏的不好使。咱家是奴才不好說什麽,可陛下的九五之尊。普天之下的萬稷重擔都擔在陛下的身上,如果陛下的身子有損傷,那可是天下臣民的不幸。
李把總有沒有什麽辦法,讓三大殿也和乾清宮一樣明亮起來?”
三大殿,中和殿,保和殿,和皇極殿。這是大明的叫法,到了大清的時候。皇極殿改名成了太和殿!這三大殿都是金磚鋪地,梁柱都選用上等的金絲楠木。整座大殿裏麵香氣繚繞,蟲蟻不敢接近。
這樣的地方王體乾居然說陰暗潮濕,很明顯就是在沒話找話。目的隻有一個,乾清宮是換完玻璃窗了,三大殿可還沒換呢。你小子既然有錢,不介意再巴結一下皇帝。
朱由校給了王體乾一個讚賞的眼神兒,嗔怪的道:“你這奴才好不知道好歹,梟哥兒已經幫著朕把乾清宮的琉璃給換了。他就算是有些銀錢,還要留著養護兵馬對抗韃子。家國大事,怎是這種小事可以說的。下去!”
“諾!奴才孟浪了,陛下恕罪!”王體乾一躬身,算是完美配合皇帝陛下的表演。
“李卿,別聽這個老奴才的話。朕召你來,是想問問你收複遼東的事情。”朱由校笑嗬嗬的對著李梟說道。
李梟在旁邊看著這二位拙劣的表演,實在太不要臉了。也難怪大明的官員都有收錢辦事的傳統,堂堂皇帝陛下都開始索賄。底下的人不上行下效才出鬼了!
不過人家畢竟是皇帝,給你暗示已經算是給了你臉。一般情況下,這種事情就讓魏忠賢上門去要。或許是皇帝陛下也覺得不好意思,今天又恰巧碰到了李梟,這才費心思跟王體乾演一把。
既然皇帝給你臉,那就得兜著。誰讓人家是皇帝,自己要在人家手底下混日子。
“陛下不用著急,第二批的琉璃已經在采購途中。隻是……!”
“哦,李卿有什麽困難隻管說。大內還有些銀子,可不會讓李卿吃虧。”朱由校聽到李梟停頓,立刻關心的問道。
“陛下知道,這東西脆生的很。可路過商檢司和市舶司的時候,那些人……!損耗很好啊,陛下您看是不是……!”
商檢司和市舶司,大致相當於後世的海關。這些人掌握著稅收的權利,吃拿卡要獅子大開口。艾虎生說了好幾次,皮島的船被他們重點勒索,現在皮島的船隻要敢靠碼頭,這些人就上來要錢。
“嗯!李卿這樣勞苦功高的功臣,朕不會讓你被別人欺負。王體乾,你去告訴魏忠賢管一下。今後李卿的船,誰敢為難就是跟朕過不去。”一想到三大殿都能不花一分錢,就能換成寬敞明亮的琉璃窗,朱由校樂得心癢癢。
“諾!老奴這就去知會廠公。”
“謝陛下!臣會盡快將琉璃運來京城,供三大殿換取之用。”李梟對著朱由校深施一禮。這事情隻要再找魏忠賢運作一下,今後哪裏還有市舶司和商檢司的人來找麻煩。
沒了他們的勒索,皮島的船甚至可以直接開進長江。所需要的費用,大大降低!
幾船玻璃就換來這麽大的便利,李梟這次算是賺大發了。
聽到李梟的保證,朱由校也很開心。畢竟他沒花一分錢,三大殿就換成了玻璃窗。既然不想花錢,那給點兒政策也是題中之意。皇帝,也不能巧取豪奪不是。
共贏的結果讓大家都滿意,估計唯一不滿意的。就是商檢司和市舶司的都監太監,他們再也沒人敢勒索李梟的船。
“朕去那邊看看!”看到李梟已經答應下來,朱由校抬腿就走。
皇帝就是這樣一種無情的生物,隻要目的達到,連多一句話都懶得跟李梟廢。
看著裝逼的皇帝,李梟非常羨慕。他也想這麽裝逼,可惜,實力不允許。
皇帝走了,王體乾自然也走了。隻留下一個麵目清秀的小太監,帶著李梟出宮。眼看太陽西斜,皇宮裏麵的規矩是外人不得留宿。當然,如果你是太監即便留宿也不是太大問題。
在皇宮裏麵也辨不清哪是哪,雖然後世參觀過故宮博物院。可那時候跟這時候根本沒辦法比,當看到神武門的時候,李梟鼻子差點兒沒氣歪了。
神武門,跟長安的玄武門類似。都是皇宮的後門兒,老子就算不是什麽大官兒,你也不能領著老子走後門吧。
不過看到一位胖乎乎的中年人之後,李梟就知道他為什麽會來到皇宮的後門兒了。
“李小哥兒請了!”汪文言自帶的笑臉很討喜,看著就喜慶。
雖然聽了許顯純的話,知道這位先生在京城非常能混。但李梟就是對這個人生不起警惕的心,原因就是那張人畜無害的笑臉。
“汪大人請了!”見到這種特別能混型的人物,李梟非常有禮貌。跟他裝鄰家乖寶寶,比裝老大要好得多。
“李小哥如果沒事的話,可否由汪某做東喝上一杯?”
“汪大人請酒,小子自然不敢推辭。”
“請!”
“請!”
出了神武門,兩個人就好像普通路人一樣閑逛。身邊連個護衛都沒有!因為是跟著皇帝一起進宮,李梟的左輪手槍並沒有被收走。當然,出宮的時候一般是沒有搜身這一環節。
似乎是隨便安排了一家路邊攤,店鋪不大隻有四張桌子而已,沒有店小二隻有掌櫃的。李梟和汪文言走進來,隻說了一句酒菜挑好的上,掌櫃立刻就鑽進後廚開始煎炒烹炸。
放眼看了一下周圍,隻有李梟背後那張桌子上有一個老者背對著李梟坐著。銀白色的頭發,被窗口射進來的陽光染成了金色。
“小哥今天是怎麽知道香香姑娘就是綠珠的?”汪文言也不避諱,直接問出了他想知道的問題。一雙笑眯眯的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李梟。
這種感覺很奇怪,對方的臉上堆滿了笑。眼神卻像是一隻盯住獵物的老鷹!
李梟感覺被汪文言看著的地方,似乎有錐子在紮。
“瀟湘館有位管事,因為想投到我的麾下,這才說出了香香姑娘的秘密。不過他不知道,香香姑娘就是綠珠。據他說,是因為聽見香香姑娘的侍婢說韃子話。
噢!別問我信不信的問題,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既然大名鼎鼎的梟哥兒都選擇了相信,汪某沒理由不相信。不過汪某還是想提醒一下梟哥兒,這件事情最好還是不要讓人知道的好。不然,對你對汪某,甚至是對陛下都不好。你可知道這裏的利害?”
“呃……!今天人多眼雜,恐怕!”
“人多也罷,眼雜也罷!錦衣衛的人不會說,東廠的人也不會說出去。剩下的隻有你的人,所以……!”
“所以,這件事情一旦漏出去就是我的人說的。您怎麽就敢說,錦衣衛和東廠的人不會泄露口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