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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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四點,餘塵燒得呼吸不過來,嘴裏幹渴至極,在辜晟懷裏悠悠轉醒,但卻難受得睜不開眼睛,隻覺得整個腦子像漂浮在半空中一般,連辜晟溫熱的懷抱都感覺出幾分涼意。辜晟在睡夢裏也覺得自己似是抱著一個火爐,身上的被子都被他無意識地掀到了地毯上。餘塵實在是太渴了,頭痛得想吐,感覺係統已經罷工,身上隻覺得疲乏,受傷的下體隻是隱隱約約的疼。他想推開辜晟搭在自己腰間的手臂,下樓去給自己倒點水喝,可是卻連抬起自己的手都無法辦到。聲帶被過度損耗,他一個音節都說不出來,隻能喘著熱氣,伸出嫣紅幹燥的舌尖去舔舐辜晟裸露的胸膛。
辜晟感覺到胸口酥酥麻麻的,睜開眼睛,隻覺得懷裏的餘塵身體滾燙,連忙伸手擰開床頭燈,才看見餘塵全身上下都已經燒成了粉色,臉上更是一片通紅,正張著嘴喘氣,伸出的舌尖還露著小半在外麵,秀氣的眉頭皺成一團,難受到不行的樣子。他立即翻身起床,拿起手機給馮醫生打了電話,然後迅速披上睡袍下樓取了幾罐冷藏著的啤酒,倒了水端上來。冰涼的啤酒剛剛挨近餘塵的額頭,他便本能地貼了上去。辜晟將餘塵扶坐起來,餘塵整個身體無力得就像一灘爛泥,他拍著餘塵的臉頰喊道:“小塵,喝點水,不怕啊,醫生馬上就到了。”餘塵微微睜開沉重的眼皮,點點頭,乖巧地張開嘴喝水。
馮烜擔任著辜晟私人醫生的工作,接到電話後很快就趕了過來,看到床上已經燒得沒了意識的清秀男孩,皺了皺眉,連忙放下藥箱,掀開餘塵身上的薄毯,拿出酒精給餘塵擦拭額頭、腋下、手腕、鼠蹊,然後對一旁的辜晟說:“辜總,方便的話,麻煩您再多倒點水上來,他體溫太高,身體已經脫水了。”辜晟點點頭,便下了樓。
馮烜不是第一次幫辜晟處理這種問題,但是辜晟守在一旁還是首次。以前都是在三環那所公寓,讓他直接去了側臥,然後辜晟就回主臥繼續睡覺了。
他看著男孩尚還顯著稚氣和無辜的臉,全身上下遍布青青紫紫的性愛痕跡和免遭毒手的少數白皙細嫩的皮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顯得可怖又可憐。連不食人間煙火的馮烜,都不得不內心感慨道這回的這一位,皮囊真是算得上有史以來最好看的。辜晟取回水進了房間,馮烜急忙將視線放回自己的手上,重複擦拭四五遍後,發現辜晟還立在一旁,便很自覺地起身把位置讓給辜晟,讓他給餘塵喂水。
辜晟把水喂完,仍舊沒有要離開的意思,馮烜說道:“辜總,他發燒的原因可能還是直腸和肛口受了一些傷,需要進行一些消毒處理。”辜晟看了馮烜一眼,點頭“嗯”了一聲。
於是在辜晟的允許和注視之下,馮烜完成了細致的清創消毒工作,摘下手套,拿起紙巾擦掉額上的汗水後,他麵露難色地建議道:“辜總,下回您最好還是使用安全套,以免出現感染和腹瀉。”
辜晟悶悶地說了聲“嗯”。
馮烜拿出消炎藥水動作嫻熟地給餘塵掛上點滴,確認餘塵的體溫已經被降了下來之後,脫掉身上的白大衣,收拾東西,準備離開。辜晟卻說道:“現在已經快6點了,麻煩馮醫生先去客房休息吧,萬一小塵出現病情反複,也好處理一些。等小塵醒過來再離開吧。”
今天可是春節啊,還好他在北京也沒有什麽親人,朋友也都回家陪家人了,馮烜難以察覺地抽抽嘴角,點點頭,對辜晟說好,然後跟著辜晟去了客房。
餘塵一直昏睡到中午,睜開眼睛的時候,耳邊響起“滴”的一聲,他轉過頭看到穿著白大衣的馮烜正在看手裏耳溫槍的示數,高高瘦瘦的男人五官端正溫厚,眉尾微微下垂顯得十分和善,他低頭看到餘塵睜開的眼睛,嘴角溫和地揚起,眼神帶著令人感到舒適的友善,對餘塵說道:“你醒啦?體溫已經正常了。餓壞了吧,要不要喝點粥?”
餘塵聽力還處在遲鈍狀態,沒能聽清馮烜的話,動了動身體想坐起來,瞬間臉色又白了一分。馮烜看著餘塵茫然的表情,知道是他的聽力因為高燒暫時受到影響,忙提高音量道:“唉,別動,你還得躺床上好好休息。”
“謝謝醫生,”餘塵忍著疼跟馮烜道謝,說出來的聲音就像拉壞的手風琴,難聽得嚇了他自己一大跳。他頓了頓,大而澄澈的眼睛看向馮烜,啞著嗓子繼續問道:“辜,辜晟哥呢?”
“辜總啊,他守了你一晚上呢,剛剛出去接電話了,很快就回來。”馮烜笑著回答餘塵,看著男孩眼神裏的擔憂害怕轉為安心。
馮烜在沒有當辜晟的私人醫生之前,已經到了三甲醫院主任醫師的職位。他從小就學習優秀、智力超群,連跳了好幾級,上高中的時候還不到13歲。馮烜身體一直不好的母親在他高考那年病情惡化,不幸去世了,而導致馮母早逝的原因其實是庸醫誤診,醫生把骨癌錯當成了常見的骨質疏鬆症,等到發現是癌症的時候,癌細胞已經擴散到了全身,年少的他無能為力地看著母親在病榻上痛到軀體抽搐變形,一屋子醫學專家都麵麵相覷,拿不出任何治療方案,確診不到半年,馮母就撒手人寰了。本來興趣在金融方麵的馮烜,在高考結束填報誌願的時候,卻獨獨填了“北京大學醫學部臨床醫學八年製”一個專業。
兩個月後,不到17歲的馮烜在父親的陪同下到北京大學醫學部報到,開始了自己的醫學生涯。大一一年是在北大本部進行基礎課程比如數學、物理及化學科目的學習,北大本部學風自由開放,馮烜卻不盡喜歡,他隻希望自己能早點開始醫學知識的學習。於是接下來的兩年馮烜在醫學部認真刻苦地完成了基礎醫學知識的學習,接著就到北醫三院繼續見習,八年畢業拿到了博士學位,成為了主治醫師。憑借出色的醫學工作成果,兩年之後順利成為副主任,四年後晉升為主任醫師。馮烜不到三十歲就當上主任醫師,手術技術高超,科研成果也十分漂亮,獲得殊榮無數。然而,在所有人都對他豔羨不已時,他卻辭了職,離開醫院,自行進行全科知識的補充學習,而後成了辜氏的私人醫生。
做出這樣的選擇,是因為在大醫院工作了這麽多年,馮烜一方麵覺得活在某種過於統一的體製中,會讓人的社會屈從性越來越高,他發現周圍好多同事都是觀望著大家怎麽做,然後自己就下意識地跟著怎麽做,他有獨樹一幟的自信,但卻難免遭人嫉妒、惹人不快。另一方麵,他其實還是不喜歡醫院的工作環境,他是有些感性的人,極其容易產生憐憫和同情,隨著年資的增加,他遇見的重症患者越來越多,在他的手術台上離開人世的病人自然也會增多,然而,在馮烜內心,治好一個病人的喜悅遠遠抵消不了目睹一條生命在自己手中消殞的愧疚,他的負罪感與日俱增,他深刻地知道自己的這種心態很可能影響到工作狀態,導致失誤的發生,而一旦這種失誤發生在手術台上,那必將會引發悲劇。最終,他毅然放棄了繼續站在金字塔尖的機會,在眾人不解的竊竊私語之中辦了離職。
醫院是人流最密集,人口組成也最複雜的地方之一,馮烜從醫那麽多年,自然是什麽樣的人都見過。他隻需一眼就能看出眼前的餘塵是個單純簡單的小孩兒,大大的眼睛裏沒有任何雜質,瞳仁是純粹的黑色,內心的想法一股腦兒地擺在眼神裏,絲毫不懂得遮掩和自保。
比如剛才,餘塵睜開眼睛都那一刻,眼神裏除了因為身體的不適而凝起的痛楚之外,根本不見一絲怨恨和憤怒,或是想要索取賠償的意思。意識清醒後,不是問他自己傷得是否嚴重,而是擔心弄傷自己的辜晟離開了。
病人不問,不代表醫生就不用告知啊,他收起嘴角的笑意對餘塵說道“你傷得不輕呢,身上多處軟組織挫傷,腰上傷得最重,肛口輕度撕裂且感染,直腸下段也有幾處傷口……”然後餘塵蒼白失血的臉色立刻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粉色,他心下一驚,這樣的話不就代表著醫生看過了他的全身,而且還是在和辜晟做過那種事情之後?
馮烜因為男孩子的害羞表情而不由自主地將臉上職業式的表情斂去了大半,半開玩笑地說道“這也意味著,你可以跟辜總多提點賠償。”
結果餘塵一聽到這句話,眼裏便立即染上了怒氣,啞著嗓子反駁道“不,不要賠償的,我……辜晟哥不是故意的……他是克製不住自己,他,他”餘塵眼裏的怒氣又換成了羞澀,“他,他是因為喜歡我。”
馮烜有些心疼這個男孩兒,這回辜晟騙到的不止是身體,還有一顆單純剔透的心。(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