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後，辜晟端著一杯青菜汁回來了。

    “粥呢？”餘塵看著餐盤上青悠悠的蔬菜汁問道。

    “……”辜晟似乎不想提這個話題，“粥還要稍等一會兒，先喝點青菜汁。”若不是廚房油煙機性能夠硬，廚房裏的糊味兒大概能傳到二樓來。是的，被辜晟認為是誰都會做的粥，他給煮糊了，看著黑成一團的鍋底，他麵色鐵青地拿出手機，訂了李淺昀喜歡的鱈魚蘑菇粥，下單之前，想了想，又加了一份雜蔬瘦肉粥。

    “哦……”煮個粥要這麽久嗎？餘塵有些疑惑。

    “把它喝掉，我再跟你說你的入學問題。”提到入學，餘塵就隻剩開心，覺得身體狀況都一下子好了起來。辜晟把餘塵扶起來，將杯口放到他嘴邊，餘塵大口大口地喝著杯子裏的青菜汁。說是青菜汁，不如說成是青菜糊，辜晟哪裏知道要再用紗布濾過後菜泥才能成菜汁啊，而且他顯然也不知道榨汁之前需要把青菜放進沸水裏汆燙片刻，所以他端來的這杯青菜汁入口簡直生澀至極，餘塵高燒過後的不甚靈敏的味覺都有些承受不來……越是難喝的東西越得大口喝，隻是吞咽太快使得餘塵的嗓子有些疼痛。餘塵很迅速地將整杯菜汁喝完了，辜晟十分滿意，自覺自己的手藝還不錯，拿開杯子，卻看見餘塵被澀得小臉皺成一團，對著他可憐巴巴地說：“辜晟哥能給我一杯水漱漱口嗎？”

    “嗯，等著……”辜晟的小得意被粉碎了。拿著杯子走出房間門之後，他舔了舔杯口留下的汁液，頓時覺得有些尷尬，默默下樓裝水。

    餘塵從來沒有奢望過自己能到中央音樂學院學習，辜晟把招生簡章裏麵的專業名和相關入學考試要求念給他聽的時候，他內心澎湃到聽不懂辜晟的話，辜晟看到他躺在床上激動得眼睛發直的模樣，皺皺眉，想到了當初天天吵著不想去上課的李淺昀。李淺昀讀的北影導演係，他很有天賦，但卻性子散漫、極其不喜歡被約束，其實北影學風已經相當寬鬆了，但是李淺昀還是不知足，一學期恨不得上不夠10節課，就算在學校也不願進教室。

    餘塵發現辜晟的聲音停了，才發現自己的思路沒跟上，抱歉道：“辜晟哥，對不起，我沒有專心聽……我簡直開心到無法思考，真的很感謝你，我，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還能上學……”說著說著，沙啞的聲音中帶上了哽咽。

    辜晟突然想起餘塵初中就輟學了，沒有得到過的總是最期盼的，揉揉餘塵的腦袋，說道：“沒關係，我們再重新來選。這回好好聽啊，主要根據你的興趣來選擇，入學考試你不用擔心。”餘塵感激地點點頭。

    最終，餘塵在音樂教育方向和鋼琴方向之間選擇了前者，他告訴辜晟自己的決定時，辜晟心裏並不是很支持。

    “小塵每天都彈那麽久鋼琴，而且彈得很棒，為什麽不選鋼琴方向？”他覺得餘塵去學喜歡的鋼琴就好，不需要什麽實際作用，能像之前一樣，坐在他的懷裏專心乖巧地低垂著鴉羽般的睫毛，彈著或歡快流暢或憂傷舒緩的曲子給他聽就好。“音樂教育”基本可以算作師範類專業，在辜晟看來，並不適合餘塵。

    餘塵的確擅長於鋼琴，但是他從沒想過要成為鋼琴家，他所向往的職業其實是老師。也許是因為沒能繼續上學吧，他一直把學校當初無比神聖安寧的地方，如果能當老師，他就能有很多時間呆在學校，可以把自己沒能上成學的這4年都補回來，如果他能成為老師，他一定會平等友善地對待每一個學生，絕不會有任何傷害到學生自尊的舉動。但是，隻念過初中的他，知道自己的這個夢想是遠在天邊、遙不可及的。

    “因，因為，我，我想當老師……”餘塵的話中是顯而易見的不自信。

    辜晟可從來沒想過要讓餘塵自力更生，事實上，他巴不得餘塵哪裏都別去，最好一直呆在這棟三層別墅裏。

    當時餘塵說自己要走，辜晟用自己也打算體檢和幫餘塵聯係了學校當籌碼來留住他，後來餘塵對於前者是一句沒問過，但是對於上學這件事，這幾個月餘塵始終是心心念念著的，隔三差五都會問上一句學校有沒有通知，所以顯然不能糊弄過去。辜晟隻能擺出支持的姿態。

    辜晟刻意帶著不確定的語氣說道：“老師啊……”他的不相信讓餘塵的自卑瞬間放大，更讓餘塵覺得自己是在癡人說夢。

    餘塵赧然地笑了笑，說：“我，我就是想一想，我知道的，我高中都沒念過……沒有資格當老師的……”餘塵心裏很沮喪，眼睛裏微微泛起濕意，心底裏有個小小的聲音在反駁著——也許會有學校願意要文化水平不夠，但是鋼琴彈得不錯的人的……但是在辜晟的質疑麵前，他沒有發聲的勇氣。

    辜晟將餘塵瞳孔裏散發出的和嘴角笑容極不相稱的憂傷自卑收入眼底，決定暫時退一步，想學就學吧，反正念幾年音樂教育，不代表他就真能當老師了。他隨即拿出手機當著餘塵的麵給校長打了電話，說餘塵想進音樂教育專業，寒暄幾句，簡單道謝之後，掛了電話。然後轉頭對餘塵說：“餘塵同學，我遺憾地通知你，3月12號你要早早起床上學了。11號我親自帶你去音樂教育學院報到。”

    餘塵眼裏滿是感激和興奮，臉上發著光的喜悅讓辜晟也跟著心情愉悅起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