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裏，辜晟正黑著臉壓低聲音質問秦陽鈞：“你找來的錄像？”

    “嗯，是我找的，怎麽你要打我？”秦陽鈞仰著脖子說。

    “你TM小點聲兒，為什麽給小塵看這個？”辜晟語氣裏有些焦躁。

    “你的心肝寶貝要回來了，你不可能不知道吧？”秦陽鈞也降低了自己的音量，咬牙切齒地說，“你是想在李淺昀回來之後，就把小塵鎖在箱子裏，不讓他出來見人嗎？這樣他們兩個就不會有可能見麵了。隻有這樣，你的惡心把戲才可能不被戳破吧……你難道不考慮給人一點緩衝過渡嗎？”

    辜晟臉色很差，但是沒有反駁秦陽鈞的話，因為他無從反駁。秦陽鈞說的這個問題自從那天接到李淺昀的電話之後，就一直困擾著他。

    “你放過餘塵吧。他真的是個很單純善良的小孩子啊。他的生母根本沒有告訴過他的李家私生子身份，那個女人即使淪落到那般地步，也沒有想過要糾纏任何人，沒想過伸手索要任何救濟和補償。她是拚命維護了自己想要的尊嚴和傲骨，可是餘塵呢，我都不忍心去想象他從小過的什麽樣的生活……”秦陽鈞從來沒有這麽嚴肅認真地和別人說話。

    辜晟把背部靠在沙發上，閉上眼睛遲遲沒有回話，右手食指和拇指揉著自己高高的山根。

    終於，他收回自己的手，睜開了眼睛，瞳孔深邃漆黑。他說：“我放不開了。”他想象不了餘塵離開以後是什麽樣，兩年裏，餘塵已經融入了他的生活，餘塵的善良溫和，餘塵的細心體貼，餘塵的討好屈服，餘塵的寬容諒解……他承認自己真的很殘忍很冷血，在餘塵身上不斷索取，卻絲毫沒有感激回饋。

    秦陽鈞聽到辜晟的這句話時，表情定了定之後，眯起一雙狐狸眼打量著辜晟說：“你什麽意思？”

    “意思是我放不開餘塵了。所以，你不用為他瞎操心。我再次提醒你，他是我的人。”辜晟說。

    “喲謔，好好好，你的人你的人，那麻煩辜總好好對待你的人好嘛……”秦陽鈞笑道。

    “少管閑事。”辜晟嘴上這麽說，臉上的表情卻是輕鬆了下來。

    和餘塵相處的第二年裏，辜晟發現自己從餘塵身上尋找李淺昀影子的想法越來越少出現。開始時，他會反思，他會憤怒，他覺得自己偏離了應有的軌道，可是在不知不覺中，他早已接納了自己內心情感的變化。

    每天早上，看到廚房裏餘塵的背影，他的起床氣會瞬間消散，下樓走到餘塵身後，愉悅地伸出手勾勒熟悉的腰線弧度，然後向懷裏的人兒索要一個甜蜜的早安吻，餘塵的回應乖巧羞澀卻和他配合得無比默契。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他變得無比期待晚飯時間的到來。吃什麽變得不重要，想到可以從單調繁重的工作中脫離出來，回到家裏見到餘塵，他就感到愉快。亦莊那棟別墅被餘塵打理得無比溫馨舒適，辜晟回到那裏，看到一臉恬淡笑容的餘塵便覺得安心，在外麵遇見的任何煩心事都會被拋在腦後。

    他不再把餘塵和李淺昀進行比較，他知道自己麵前的人叫餘塵，是他從大理騙回來的，是個性格溫軟、膽子小的男孩。就算被欺負了，也會自己一個人忍著。傷害到他之後，你隻要在他麵前稍稍收斂動作，他就會知道你是在和他道歉，連對不起都不用說，他就會和以前一樣衝你微笑。

    和餘塵做的時候，他也很久很久沒有用領帶或是什麽別的東西綁過餘塵的眼睛了，餘塵澄澈幹淨的眸子被逼出眼淚的模樣堪稱單純和嫵媚的完美交融，會讓他更加動情。他親吻餘塵汗濕的額頭上遺留著的淺黃色疤痕時，總會莫名心安甚至慶幸——還好，他沒有把屬於餘塵的東西從餘塵身上抹掉。

    所以，辜晟承認，他放不下餘塵了。他想好了，他不會將餘塵的私生子身份公之於眾，因為他可以保證餘塵以後的人生會過得舒適平安，而這個身份對於餘塵來說是毫無益處的。而對於李淺昀，他不能說自己已經完全割舍了壓在心中近十年的情感，但是他相信自己終究會放下，這次回國之後，他會安排李淺昀和餘塵見麵，並且把自己和餘塵的關係告訴李淺昀，如果有合適的機會，也會嚐試著讓他們兄弟相認。

    如果餘塵知道辜晟內心的這些轉變，他應該會開心得掉出眼淚吧。“念念不忘，必有回響”，是的，他終究是辦到了。

    若是辜晟能對自己對於李淺昀的執念早一些妥協，若是他能對於重度抑鬱障礙這種疾病的可怕多一些了解，若是他能明白餘塵對他的愛意有多重，若是他能少給餘塵一些傷害，若是他沒有讓餘塵的複原力和勇氣沒有耗竭到不可再生的地步……他們也許能過得很完滿很幸福吧……

    可是辜晟太晚了。

    可是世事難料。（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