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芳心暗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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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

    梅文典被夏春狠狠地摔了一個耳光,手部與麵部接觸,發出清脆的響聲。梅文典整個人楞在了當下。從小到大,他和夏春打過架,無數次,都是他無理取鬧,但夏春從來沒有打過他,從來都是對他溫聲細語、好言相勸,即便是大人來問發生了什麽,夏春也總是自己主動攬責,從不說梅文典分毫。

    而今天,梅文典自己並沒有做錯什麽,他隻是想要去親夏春,去行林嶽風對他所說的“周公之禮”,夏春卻都不允許。

    梅文典捂著自己的臉,他的聲音裏已經帶著明顯的哭腔,“夏春姐……”

    “阿典……”夏春叫著梅文典的名字,不知道該怎麽說,最終隻是歎了一口氣,她往後站了兩步,“阿典,再等等吧,你現在什麽都不懂。”

    梅文典反問道,“我不懂什麽了?我怎麽不懂了?我現在是梅家唯一的男人了,我才是梅家真正的男主人。”

    說完,梅文典繼續往前走了一步,離夏春更近了。

    夏春看著梅文典,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阻止著梅文典的近一步靠近,她捂著自己的胸口,那裏在劇烈地起伏。她的內心閃過一陣沒來由的害怕,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害怕,她害怕梅文典碰她,對此極度反感,她甚至不想要梅文典碰到自己一絲一毫。

    梅文典繼續靠近著,夏春也在繼續往後退著,兩人至今的距離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直到咫尺之間。夏春退無可退,她舉起了右手,又要往梅文典的臉上揮舞去,卻被梅文典一把抓住了。夏春看見梅文典鼓囊的喉結,梅文典已經的

    在夏春的心裏,梅文典隻是個孩子,是在她懷裏陪著她的孩子。

    兩人就這樣對峙著,梅文典看著夏春,最終歎了口氣,選擇了放棄,他垂頭喪氣,“算了,我走了,夏春姐,你好好休息。”

    “文典……”夏春突然有些不忍心,但她知道,自己是對的。

    梅文典回到自己的房間,什麽興致都沒有了,鑽到被窩裏,蒙著頭就開始睡大頭覺。

    當晚,仍舊留在茶室的夏春卻選擇熬了個通宵,她眼巴巴地就著煤油燈剩下的那點微亮燈火,對著小小的四方帕子在繡著,一針一線,眼睛都紅腫了,卻仍舊沒有停下。看似平靜的那張臉下,是早已躁動不安的一顆心。

    夏春對很多事情都有著常人不可理解的執拗,今天亦是如此。

    如果是從前的她,自然也是不願把自己給梅文典的,但今天的她,卻已經不僅僅是不願意那麽簡單了。她心裏已經有人了,雖然隻是一種寂靜無聲的、秘不可宣的喜歡,但那也是喜歡呀。那甚至是這世界上最純澈的一種感情,不摻雜一絲一毫的雜質,如冰山上的雪蓮,如瀑布下的清泉。她早已對那人芳心暗許。

    帶著這種純澈的感情,夏春繼續在房間裏繡著荷包。

    天光大亮的時候,夏春終於把上麵的蘭花繡好了,她那顆躁動的心也終於複歸平靜,倦意從心底一陣陣地往上襲來,她伸了伸懶腰,打算回房睡覺了。林嶽風明天就要走了,她打算今晚再把荷包縫好,係上繩子,然後往裏麵加一些寧神助眠的草藥,製成香囊,再拿給林嶽風。夏春知道林嶽風經常睡不好,希望這香囊能夠對他有用。

    夏春回到房間,梅文典還在睡覺,他打著鼾,估計是睡得正熟。梅文典昨晚也睡得晚,這會子不知道要睡到幾點。夏春忽然又想起來了一件事,囑咐了秋蟬待會要叫自己起床。因為按照從前的慣例,大年初四,夏春要帶著梅文典去拜訪梅文月和姚文武。

    秋蟬正在煮今天給大家吃的茶葉蛋,遠遠地應了一聲,夏春昏昏沉沉地也應了一句,便回去了。

    夏春腦袋一沾到枕頭,整個人便沉入了夢鄉,衣服都沒來得及脫下。

    夏春隻記得,自己朦朦朧朧地做了一個夢,夢裏的她出現在一片迷霧森林之中,莫名被一群黑衣人追殺,她一路連滾帶爬,在森林裏四處穿梭,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被人追殺,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在這裏,她隻知道自己心裏有一個念頭,那就是:逃。逃離這裏,逃離這個森林世界,這裏不屬於她。

    但那幾個黑衣人中,有兩個身材特別高大,她的腳程根本比不上那兩個人,夏春很快被那些人追上了,但她不死心,還想奮力抗爭,便和那個人展開了幾乎是殊死搏鬥。但那個人是個男人,且力氣比夏春大太多,夏春很快敗於下風。夏春看著那人,覺得莫名熟悉,但那人帶著黑色麵罩,夏春看不到那個人的臉,兩人撕扯間,夏春扯下了那人臉上的麵罩,終於看到了那個人的真實麵目,卻沒想到,是梅文孜。

    與此同時,身後那幾個一直在追殺她的人也摘下了麵罩,夏春看見了去世的婆婆、公公,還有站在遠處冷眼看著這一切的梅文典,隻見梅文典緩緩地摘下了自己的麵罩,看著夏春,那目光,就像是刀子一樣,狠狠地在夏春的臉上,一刀,又一刀地刮過。

    夏春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滿頭大汗,枕頭也濕了一大片,身上更是冷汗涔涔。

    外麵的鞭炮聲四起,新年便是如此,每家每戶都在使勁兒地慶祝。歡慶一年的結束,也在歡慶一年的到來。梅家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秋蟬還沒來叫夏春,但夏春已經被那噩夢嚇得睡不著了,又望了望外麵的天色,確實差不多了,她從床上爬起來,走進了梅文典的房間,打算叫他起來。

    梅文典還在睡,趴在床上,嘴巴上的哈喇子半流著。

    夏春歎了口氣,“到底還是小孩子。”

    隻見她走過去,伸出手帕給他擦掉了口水,又輕輕拍了拍梅文典的肩膀,撓著梅文典的鼻子,言語溫柔,“文典,起來啦,我們要去拜年了。”

    “再讓我睡一會。”梅文典嘴巴嘟囔著,翻了個身,滿是不樂意的樣子。

    “乖,文典,我們要去姑姑家。”夏春繼續勸著,梅文典剛才一翻身,把被子給踢掉了,夏春要過去給他重新蓋上,可是在剛低頭的那一刹那,整張臉卻刷地一下紅了,她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

    她看到梅文典的被子中間呢濕了一片。

    夏春把被子重新給梅文典蓋上,轉身走了出去。

    剛推開門,便看到端著銅麵盆,迎麵而來的秋蟬,原來秋蟬是打水來給夏春洗漱的。

    秋蟬道,“小姐,我正打算來找您呢,到時間離開了。”

    夏春接過秋蟬手中的麵盆,放在架子上,自己開始洗起臉來,她吩咐秋蟬道,“嗯,你去叫一下阿典吧。”

    “好。”

    吃了幾個茶葉蛋,夏春便帶著梅文典,帶著年前買好的糕點出發了。

    兩個人到梅樂月家的時候,梅樂月一家人正在大堂裏吃早飯,茶葉蛋,水餃,豆漿,還有陽春麵。

    “夏春姐姐,吃早飯了嗎?”夏春遙遙地便看到,桌子旁除了梅樂月夫婦,還坐著一個年輕的男孩和一個年輕的女孩。

    原來梅樂月和姚文武還育有一兒一女,姚紅楓和姚紅喜,說話的是姚紅喜。

    姚紅楓年齡比夏春大一歲,現在在金陵城做著梅家的茶葉生意,在下關一帶開著一家"姚記茶鋪",賣著茶葉和茶具,前幾年剛開的時候生意還很清冷,但姚紅楓的腦子算是活絡的,從小到大不是讀書的料子,做生意卻是一把好手,把茶葉鋪子開得有聲有色的,才兩年就弄得風生水起,連開了三家分店,如今已經是家中的頂梁柱。

    姚紅喜比夏春小一歲,梅家也講求讀書,前幾年姚紅喜還在外麵女中,如今待在家中,去年剛許了人家,要嫁去省城了,聽說兩人是在遊學的時候認識的,對方是個老師,教中學地理的,也是個浪漫的詩人,聽說兩個人一見鍾情,不久便許下了終生。那人來過梅家一次,梅樂月一見便同意了那人做自己的女婿,一段美妙的姻緣自此開啟。

    夏春聽到的時候,心裏是十分羨慕的,因為這自由戀愛於她,已幾乎是不可能的一件事情了。

    "我還沒吃呢,餓死了。”梅文典倒是不請自來,他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抓起一個茶葉蛋就開始剝,很快剝開了,才想起來夏春還在旁邊,轉過身來遞給夏春,“夏春姐,你要吃嗎?”

    夏春走過去,接過梅文典手中的茶葉蛋,笑著吃了起來。

    她很快囫圇吃完了,顧不得噎,笑著對梅文典道,“真好吃。”

    “為夫剝的當然好吃了。”梅文典拍拍胸脯。

    "那是自然,既然阿典給我剝了一個,禮尚往來,我自然也是要給阿典剝一個的。”夏春也坐了下來,開始給梅文典剝茶葉蛋,剝完了,她還把茶葉蛋送進了梅文典的嘴巴裏,然後用帕子擦掉了他嘴角的茶水。(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