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樓附近的村民不知何時漸漸多了。

    學校的學生，退休的老人，閑暇時的村婦，還有未婚的大姑娘。

    他們來小樓轉悠的目的隻有一個，就是聽林自然的演奏。

    林自然很久沒享受過如此萬眾矚目的感覺，心裏中的爽快在那幾日蕩漾不止，就好像自己真的已經成為了大師。

    他本以為，那種手癢難耐的感覺自己已經完全忘記了，直至現在他才深刻體會，這種再次觸碰琴鍵的感覺也會讓人幸福到死。

    好想讓她也聽一聽，自己的琴聲。

    距離下次見雲朵還有兩日，這兩日林自然練琴像個瘋子，老皮每次過來叫他吃飯都見他無力地將頭抵在鋼琴前的譜子上，疲睡正酣。

    因為之前他與雲朵有過約定，兩日後再見，兩日後他想將自己的琴聲奉獻給雲朵。

    約定的日子到了，雲朵又不知從何處如約而至，這回她穿著林自然贈的紅色外套，靜靜等候在那片梧桐林中。

    “雲朵！”

    林自然老遠就望到她嬌小的身影。此行林自然沒有帶上花江，他嫌那家夥廢話太多，說到底他還是喜歡它汪汪叫的樣子。

    花江在走前就對他叫個不停，他還是毫不留情地將花江栓在門口獨自出走。

    雲朵看到了林自然，臉上難得有了微笑，整個人丟掉了之前了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向他跑來：“今天怎麽來這麽早。”

    林自然用手輕輕扇去她頭上細碎的落葉：“因為我要帶你去個地方。”

    “什麽地方？”

    “我住的地方。”林自然牽著雲朵的手，“你放心，我就隻是想讓你聽聽我彈琴。”

    “真的可以嗎？”雲朵瞪大了眼睛。

    “當然可以！”林自然一回頭，腳下出現了鬆針鋪滿的路，“琴就在我住的地方，你跟著我，很快就走到了。”

    如何找到回家的路，林自然已經操作的非常熟練，從此她再不需要雲朵為他指路。

    腳下的路不知何時漫無邊際，林自然拉著雲朵一路向前。

    這段路無疑比之前走過的要漫長許多，許是因為有雲朵陪伴，林自然似乎毫無知覺，直到他望到了眼前那片白芒。

    那一片像雪一樣，卻又不是雪，隻是泛著光的白，好像那就是通往另外一個世界的大門。

    “自然哥，你家是住在這裏嗎？”雲朵喚著呆若木雞的林自然。

    林自然望著那片純白，自己也不明白心裏究竟是好奇還是害怕。望著那整片的純粹，好像再上前一步他就會與世長辭一樣。

    這難道就是人家說的死亡之路？可這明明就像是衝破死亡後通向人間的出口啊。

    “還要繼續走下去嗎？”雲朵怯生生地問他一句。

    “雲朵，要不你先回去吧。”林自然躊躇片刻，鬆開了雲朵的手，“今日也許是我走錯路了，我去前麵看看，若是我沒回來，你就先回去吧。”

    “不要！”

    驀地，雲朵拉住了林自然的手。

    “要不別去了，我們回去吧！”雲朵似在哀求。

    對於雲朵的挽留林自然有些驚訝，更準確的說應該是驚喜。他沒想到，即便她將過去的一切統統忘記，也還是會在意自己的去留。

    隻是這一刻他太得意忘形，忘記了雲朵對自己的忠告，回了頭。

    那一刻兩人腳下似有什麽東西正在坍塌，兩人眼中也都是彼此驚恐的表情，本來牽好的手再次鬆開，雙雙都墜入了黑暗的深淵。

    身體似失了重心，林自然以為自己生命會終結在這場自由落體運動中，不料自己最後平穩地站在漆黑之中，而他腳下，就像踩在一片淺淺的水窪地上。

    伸手不見五指，林自然雙眼就像是瞎了一般。

    “雲朵！在嗎？”他在黑暗中喊了一聲。

    “自然哥，你在哪？”

    “我在……”林自然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何處，轉口慌張問雲朵，“你在哪？”

    “我也不知道，我這裏黑黑的，什麽都看不到。”

    原來覺得這裏黑的不是自己一個人，林自然放心不少。

    “雲朵，你就說句話。”林自然向雲朵喊著，“隻要你說話，我就能找到你。”

    “哦……可是我要說什麽？”

    林自然：“隨便，說你想說的，或者你唱首歌也行。”

    雲朵哦了一聲，半晌，林子內響起了雲朵哼起的《小星星》。

    林自然豎著耳朵循著歌聲，腳下一步一步試探，也不知走了多久，終於走到了歌聲的發源處。

    “自然哥……”

    雲朵的呼吸聲漸近，林自然迫不及待走上前，觸碰到了雲朵的衣服，再一伸手，牽到了那隻溫熱的小手。

    “你看，我找到你了。”

    雲朵耳邊傳來了林自然欣喜的笑。

    這一刻雖是找到了彼此，可是要怎麽離開這黑色的混沌，兩人一概不知，他們一起漫無目的走了很久，直到都走累了，才在黑暗中背靠背的就地而坐，都希望某一時刻能看到遠方的光明，可也知過了多久，光明沒有看到，五髒廟內倒先起了內訌。

    雲朵歎口氣：“自然哥，你說我們不會就這樣餓死在這兒吧。”

    雲朵在說這話之前，林自然滿腦子想的是與她在這漆黑的空間可以一起搞搞什麽事，待恢複理智後他又在心裏將自己狠狠罵了一頓。

    若是今日不那麽自以為是，老老實實在家練琴該多好，偏偏自己就有個喜歡顯擺的性子，想到這一點林自然自己都把自己惡心到了。

    “雲朵，餓嗎？”

    雲朵沒說話，林自然知道自己問的太多餘了，幹脆挪動身體，從雲朵身後轉到了她跟前。

    那一瞬雲朵隻覺得好像有什麽東西擋在自己眼前，她小心伸出手去觸摸，摸到了林自然光滑的小臂。

    “自然哥，你這是……”

    “雲朵，今日我也不知道為什麽腦子進水了，除了自己，身上什麽東西都沒帶，要是你餓了，就吃了我吧，雖然我這個人又髒又瘦又有病，但是吃幾口還是能抵一抵，剩下的你就帶在身上，估計待你找到出口，我也就被吃完了。”

    黑暗中沉寂片刻，發出了雲朵爽朗的笑聲。

    林自然聽雲朵笑完，又聽她好像在外套口袋裏拿了什麽東西，忽一下塞到自己手裏。

    林自然捏一捏，發現是顆糖，他迫不及待將那一塊放入口中，也不等糖化了就直接將它咬碎，隨後陶醉地叫了一聲：“好吃，就像吃了一塊回鍋肉。”

    也就在這時，在林自然耳邊傳來了熟悉的狗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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