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久違的朋友,終於又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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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居山中才剛過一個月,林自然之前還似老僧般的看破紅塵,如今又開始戀愛了。
愛情這東西,複雜似宇宙萬象,簡單如一粒微塵,萌生時可謂一場波瀾壯闊的大爆炸,生長時卻如細細潺潺的流水,就算消逝,也不過秒速五厘米的櫻花碎片。
林自然自己也說不清他對雲朵的感情算什麽,或者說他隻是單純癡戀那年的美好罷了,他也曾懷疑過這到底是不是愛情,可想起之前他對愛情的定義,他覺得毫無疑問——這根本就是愛情。
林自然以為,愛情最大的作用,是會讓人由內到外感到新生,從此感覺自己與以往不同。
因為感覺到不同,所以下山當晚林自然就做了一個決定,並致電何宇傑,求他再幫自己一個忙。
三日後,何宇傑趁著周末假期,特地請人從林自然家裏搬來了一個東西。
“小心!注意腳下和重心!”
何宇傑帶路,四位搬鋼琴的師傅一起使力,抬著一架老舊的立式鋼琴,穿過小道斜巷往林自然住的小樓緩緩挪去,頓時引來不少村民前來圍觀。
林自然早早為何宇傑等人開了門,他站在門口望著那個龐然大物,像是在迎接許久未見的老朋友。
二樓的臥房還有地方,何宇傑要師傅將鋼琴搬到二樓,林自然不讓。他在地上放好了之前備好的防潮板,硬是要將這家夥擱在一層。
“怎麽,突然想明白了?”送走了搬鋼琴的師傅們,何宇傑坐在鋼琴前按了一個音,“早知今日,當初還把你那寶貝送人,是不是感覺很可惜?”
林自然站在鋼琴前不以為然地白了何宇傑一眼:“有什麽好可惜的,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再說那個大家夥能從門裏塞進來嗎?”林自然努努下巴,示意小樓狹窄的大門。
“是啊是啊,你慷慨,就因為一扇門把又好又新的琴送人,留個近三十年的舊琴犒勞自己……”何宇傑一邊暗諷一邊熟練地彈是音階,“你也真是有本事了。”
“我哪兒能比得上你啊?當初是誰一年之內氣走十個老師的?”林自然回嘴,怕與何宇傑這樣下去會沒完沒了,話鋒一轉,“那老頭沒說什麽吧?”
何宇傑攤攤手:“我說我家寶寶要借來用用,他能說什麽。”然後他歎口氣抬眼看著林自然,“你也別總這麽倔,有時間還是回去看一下,畢竟那是你爸。”
林自然沒說話,隻微微點點頭,看見何宇傑從琴凳上起來,他轉身坐下,十根手指利落地輕放在琴鍵上。
“這還是你出院以後第一次碰琴吧,第一首曲子想彈什麽?”何宇傑問。
心裏的曲子實在太多了,林自然閉眼踟躕片刻,睜眼後終於彈起了肖邦的24首前奏曲。
肖邦二十七歲時因為肺病,在朋友的安排下去到地中海的小島休養,在那裏他獲得靈感,創作了這部作品。
巧的是有那麽一段時間,肖邦的鋼琴因為在運輸中出了差池,在海上滯留了一段日子,所以也有那麽一段時候,肖邦是在無琴的歲月中度過的。林自然記得這也是肖邦編寫前奏曲的動機。
和自己真是好像呢,無論是身體,還是對鋼琴的想念。
林自然揮動著手,輕晃著身體,將近幾個月對鋼琴的空窗期全部寄托在這首短小的曲子上,然後繼續了他與音樂纏綿又悠長的約定。
音樂從林自然指尖流出的刹那,何宇傑沉溺了片刻,大概是在第四首完成之後,他才開了小樓大門,讓悶在小樓內的音符一股腦的散發出去,不久之後,附近方圓幾十米的鄰居全部堵在小樓門口,靜靜地聽著老皮家這位新來的房客忘情的演奏,直到第二十四首最後一聲喪鍾結束。
林自然收了手,那一刻,他耳邊傳來了久違的鼓掌聲。他已經很久沒聽到的這麽熱烈的掌聲,此地雖然並非音樂廳的舞台,卻也促使他像進行一場正式的演奏會一樣,懷著感激向聽眾行禮。
“看來山中的日子果然是比醫院靠譜啊。”
林自然看著沒長肉,臉色也不見得比之前有多好,倒是比上次看著更加精神,這多少讓何宇傑感到一絲欣慰:這個大侄子總算是沒掛在自己手裏。
林自然:“那可不?要知道我做的選擇從來不會錯。”
“你就得瑟!”何宇傑輕蔑轉眼,巴不得立馬收回剛才的話。
叔侄倆折騰完畢,和之前一樣一起在老皮家蹭了一頓晚飯,又和之前一樣一起在小樓二層小聚。他們把對琴的事各說一句,說到最後彼此都乏了,何宇傑才撂了一句“你保重”。
林自然巴不得讓這家夥快些離開,一聽說他要走,整個人立刻變得精神,忙起身相送。
何宇傑怎會不知道他心裏那點盤算,輕笑一聲後陰陽怪氣的對他道:“這麽著急趕我走,是不是在這裏過一會兒還有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
“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林自然知道這小叔叔腦子裏想的是什麽,“你怎能這麽想你侄子,就算我在空窗期,也是個單純的好青年,哪有你說得這麽不堪。”他輕咳一聲,“而且哪家姑娘會看上我這種病秧子。”
林自然裝得很淡定,卻未能抑製住臉頰上的辣紅,整個人都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喲喲喲,我還什麽都沒說呢,該說是你蠢還是老實啊?”何宇傑忍不住笑了,“你要想讓別人看上就趕緊把身體養好,否則無論是你看上她還是她看上你都沒用。”
何宇傑想著他人也不小了,還是給他留點麵子,故意將舌頭上的毒性降去了八分,又環視整個臥房,就好像這裏不久前還是案發現場一般。
“知道了……”
林自然說得幹脆,心裏卻是被何宇傑無心地刺了一刀。
何宇傑又離開了,依舊是在晚上,林自然像初來那日一樣,站在窗戶上目送他的小車從山道上漸行漸遠,與之前不同的是,那時他一心想賭氣,偏想看看如果自己一心求死他們會怎樣,不曾想事到如今也會有人迫使他放下自尊,來乞求更多的光陰,好讓他繼續留在世上苟延殘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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