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假期才過去了十多天，黃梅花夫妻又出國旅遊去了。今年，他們是去印尼巴厘島休閑觀光，為期七天。黃梅花去年去的是馬來西亞與新加坡，黃梅花說，有些經理每年都能獲得出國旅遊的資格，公司的製度也更人性化，獲得資格的經理有好幾個地方可以選擇。

    年近五十的黃梅花活得比年輕時更有活力，看起來隻有四十歲上下。歲月會給人留下傷痕，但生活卻能把人心裏的傷痕撫平。李清很為母親高興，她覺得，隻要生活有目標，即使再忙碌，也能活得有滋有味。

    母親出國的這些天，自然，李清得留在母親這邊幫忙帶弟弟。

    吳睿軒暑假要上幾個培訓班，其中一個是素描班，他說也要學哥哥，做一名設計師，所以正在學人物素描。

    下午五點左右，李清去藝術培訓中心接吳睿軒。才牽著弟弟走出教室，就看到一位十歲上下的小男孩站在走廊中間，正衝著一位身材高挑，背影婀娜多姿的年輕女子吼：“我爸呢？我爺爺呢？他們為什麽不來接我？才不要你這個狐狸精接我，你給我走，走得越遠越好！哼，我就不跟你走，看你能把我怎麽樣！”

    男孩子的聲音很大，帶著些嘶啞的破音。把走廊裏的大人小孩都吸引過去了，李清也有些好奇，教師的使命感讓她走過去，看看發生了什麽事情。

    隻聽到那位年輕姑娘帶著近乎祈求的口吻勸道：“明明，你跟我回家好嗎？你爸今天有急事出差了，本來爺爺要來接你，卻不小心扭傷了腳，現在他還在醫院呢。不信我帶你去醫院看？”

    “哼！那我爸的秘書呢？你讓她來接我。以前你做我爸秘書時，不也來接過我嗎？哼，你趕走了我媽媽，現在，我就讓我爸的秘書來趕走你。反正你們做小秘的都不是好東西！”

    小男孩越說越氣憤，那年輕女子低著頭，沒敢反駁。

    李清牽著弟弟經過那杵在走廊裏的兩人時，認真地看了一眼他們，那女子剛好抬起來頭，一張小臉美豔奪目，素齒朱唇，含著盈盈淚光的美目讓人我見猶憐。

    “玉華？”

    “李清？”

    兩人看著對方，麵麵相覷。

    李清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見到朱玉華，畢業時，她隻知道朱玉華不肯回老家，至於是留在廣州還是到了東莞，或者是深圳，李清並不知道。在QQ群裏，朱玉華的頭像總是暗淡的，沒見她的頭像閃過。

    “羅嘉明，你怎麽了？”吳睿軒好像認識那個小男孩，走去過打招呼。見李清與那位漂亮姐姐打招呼，還走過來拉那小男孩。

    小男孩卻撇撇嘴，不屑地道：“哼，你們跟那個狐狸精是一夥的，肯定也不是好東西。”

    吳睿軒氣得滿臉漲紅：“你這人真可惡，你說誰不是好東西。”

    那男孩梗著脖子說：“她，我說她也不是好東西。哼，難道我說錯了嗎？看她的年齡，也生不出這麽大的你來。她不也是你後媽嗎？後媽都是狐狸精，都不是好東西！”

    “羅嘉明，你說夠了沒有？那是我姐，我親姐姐！我姐才不是狐狸精呢！”

    “啊，她是你姐啊。我以為她跟我那個後媽認識，也不是好人呢！”

    小男孩一下子愣在那裏，好半天才撓撓頭喃喃地說。

    朱玉華一臉尷尬：“李清，我……”

    李清了然點點頭，沒說什麽，反而低下頭對那位小男孩道：“我是吳睿軒的姐姐，跟你這位阿姨也認識，這樣吧，我們一起走，姐姐請你們吃好吃的，行嗎？”

    小男孩往門外張望了一會，沒有找到熟悉的背影，隻好垂下頭，答得有些勉強：“好吧！不過，我要去麥當勞。”

    李清爽快地笑道：“好！我們就去吃麥當勞。”

    李清一手牽著弟弟一手牽著那個小男孩，朝朱玉華使了一個眼色。朱玉華感激地點點頭，跟在三人後麵走。

    培訓中心走廊裏的大人臉色各異，幾個中年貴婦對朱玉華的背影指指點點。

    “唉，長得有幾份姿色，就不學好。後媽是這麽好當的嗎？”

    “就是，人心不古，世風日下。如今，許多女孩子都想不勞而獲。甚至連有些女大學生都不想憑自己的才能自食其力，真丟我們知識分子的臉。”

    “我們女子好不容易爭來的民主與公平，遲早得壞在這些人手裏。”

    “是啊，記得我讀書時，還寫過一篇作文，題目就是‘女人，你的名字不是弱者’。我們女人本就不是弱者，可是，卻有些人偏偏把自己變成弱者。真是一樣米吃出百樣人！”

    “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我們還是不要管別人的事了，管好自己家才是正事！”

    ……

    培訓中心的走廊有點長，李清他們還沒有走出走廊，後麵的議論一字不落地進入耳中。李清跟兩個孩子議論今天學到了什麽，老師有沒有表揚他們等。朱玉華一路都低著頭，沉默不語。幸虧小孩忘性大，沒一會兒就忘了剛才發生的事情，兩個小朋友很快就玩在一起了。

    培訓中心不遠的地方就有一間麥當勞，李清他們沒有開車直接走路過去。給兩位小朋友點好了食物，李清才與朱玉華聊起來。

    朱玉華說起了畢業後的事情：“我畢業後就來了深圳，開始找了一間外企做文秘。可是，我們剛畢業哪裏有什麽經驗？你也知道，我這容貌太招女人嫌，經常遭排斥，擠兌，一氣之下，就辭工了。後來，進過幾間公司，都做得不開心。”

    朱玉華情緒有些低落，聲音也失去了在大學校園裏的清高傲氣。

    李清問：“你沒有找過麗霞嗎？她在龍崗那邊上班。其實，憑我們的文憑，完全可以考公務員或者教師。”

    朱玉華搖搖頭：“你不知道我家的情況，我爸媽都想我回老家，招贅一個丈夫。我不願意，他們就讓我一定要找一個有錢的丈夫，要我幫助家裏建房子，要我養家，說要讓家裏有更好的條件，給我妹招贅一個回來。”

    李清道：“如今計劃生育，許多雙職工隻有一個孩子。人家的日子還不是要過，你可以說服你爸媽，說即使你們姐妹都嫁出去，一樣也會養他們，這樣不就行了。”

    朱玉華道：“我爸媽很固執，說一定要有人頂香火。當時我想，如果我回到老家，招贅了一個無能的丈夫，這日子怎麽過得下去？所以……”

    李清指著羅嘉明問：“你嫁給了他爸？你們沒生小孩嗎？”

    朱玉華道：“他還有個十二歲的姐姐，可能他爸擔心我有了自己的孩子，會對他們不好吧，所以說要遲點再考慮生孩子的問題。”

    李清想起自己小時候的事情，心裏暗暗歎了一聲：離婚再娶，怎麽會不傷孩子的心？如果做父親的真為孩子著想，又怎麽會拋棄結發妻子。當然，這話她不能當著朱玉華的麵說，人各有誌，有的人以為自己選擇了康莊大道，其實走過一段路才知道，那隻是一條又彎又陡的山路罷了。

    可是，這路已經走了一段，回頭走，還是山路。這個時候，不論是前進還是後退，都難。所謂的進退兩難，難道說的就是這種情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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