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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第二次來這裏,可魏雪好像對什麽都熟悉了。應該是裴晉特意吩咐過,屋裏添了不少東西,客廳的茶幾上有水果,甚至近水露台的沙發上貼心地搭著兩條披肩毛毯。
清風把林子裏的鹿鳴送過來。
周圍一片寧靜。
她站在露台上舒服地吹了一會兒風,裴晉才從屋裏出來,換了平常的家居服,依舊是灰色係。他人清瘦,穿在灰色裏就顯得空,整個人分外清瘦。魏雪心裏有感慨,下意識地伸手捏住他腰側的空餘,等覺得不妥已經來不及收回,裴晉按住她的手,他的手總是很涼,魏雪的臉一下子就紅了。
她不自然地咳了一下,別過頭去。
“你瘦了。”裴晉說,她的手指節骨分明,很好看,可也讓人心疼。
“最近煩心的事比較多。”她如實回答,有些事不必瞞,“丟了幾份合約——你知道嗎,有一份,是JTL的代言。”
JTL,裴晉當然知道這對於魏雪意味著什麽,四年前的咖啡館裏,她坐在他的對麵,目光落在對麵大廈牆上JTL的海報上,眼裏的羨慕和向往毫不掩飾。裴晉的一生遇到太多心有所欲的人,有的人會隱藏,而有的人對自己想要的一切都光明磊落地呈現。
“不過沒事,都會過去的……今天丟的,明天我會在努力爭取回來。”魏雪望了一會兒遠方的山,她回頭,衝著裴晉輕輕一笑。
風吹亂她的頭發。
裴晉伸出手去,替她拂去糾纏在臉上的發絲。她的皮膚太軟,冷風裏帶著淡淡的體溫,從他的指尖傳來,一種讓人心癢的觸感。
魏雪這樣靜靜地看了裴晉一會兒沒有說話,兩個人都各懷心事,知道有些事開了口就收不回來,誰也不願意先起這個頭。
過了好一會兒裴晉才說:“夜風涼了,我們進去說。”
可魏雪不動。“我們就在這裏談。”她說,語氣柔柔的,可有讓他無法抗拒的力量。有時候裴晉覺得不可思議,他接管裴氏十餘年,從來說一不二,這是從爺爺那裏遺傳下來的脾氣,可到了魏雪麵前,心甘情願服軟。
裴晉母親的性格也很硬,她幼時跟著外祖父上過越南戰場,什麽都見識過,可那段日子爺爺逼著她去做試管嬰兒,母親吃了不少苦,外祖父家來了人把裴家鬧了個天翻地覆,要帶女兒回娘家去。
小時候他沒懂為什麽母親的硬脾氣就能忍下爺爺的專製,現在才懂,原來在愛能使人柔軟,母親是為了父親而留。
他沒辦法,隻好回身拿了沙發上的披肩想給魏雪披上,魏雪側一側身體,躲開。
她看著裴晉,眼睛裏劈裏啪啦燃著火苗,有那麽一瞬間,裴晉恍惚間覺得四年前那個坐在咖啡館裏和他談判的魏雪又回來了,她滿臉初生牛犢的勁頭。
“你告訴我,你到底是什麽意思?”她問,分明有些害怕得到心目中的答案,可還是竭力讓自己的情緒平穩。來的路上她就一遍一遍告訴過自己,她是演員,才拿下最佳新人獎,她肯定有足夠的演技來掩飾情緒,如果……
那她也不能在他丟掉半分驕傲。
裴晉不得不逼自己直視魏雪的目光。他知道魏雪要問什麽,他心裏有很明確的答案,可他不明確的,是自己該如何回答她。
他不願意重蹈覆轍,不願意再傷她一次。
魏雪沒等到裴晉回答,就自顧自地說下去:“整整7天……裴晉,在這之前,我從沒有妄想過。即便是四年前,在巴黎,你對我那麽好,無數個夜晚,我躺在床上看著窗外的月光,我幻想,我做夢,可都覺得自己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從始至終我都沒有妄想過有一天夢會成真。”
就像從前看偶像劇,跟著女主角一起愛上男主角,幻想自己也能來一場甜蜜纏綿的愛情,可從來沒有真正把幻想當成真。
“整整7天,第一天我想你在忙,第二天我想你可能累了,第三天我想我不能那麽粘人,可第四天第五天,我不能再為你找借口。”她的頭垂下去,長長地歎氣。
她說完了,該輪到他說。裴晉知道,可他開不了口。
晚風越來越涼,湖麵上都籠著水汽,雲層散開了,一輪明月從雲層後麵漏出乳色的光來,湖麵上一片慘白色的波光粼粼,裴晉愣在那裏,心裏說不出的苦。
他們之間辜負過四年時光,事到如今,難道什麽都還不能改變?裴晉不信,他從小就不信命,什麽都事在人為,否則他這病鬼拖不到今時今日,難道今天他就要認命?
裴晉怎麽都不能信。
可有些事就擋在他們之間,魏雪不知道,他心知肚明。
最終他慢慢開口,一字一句都在心裏斟酌良久,逼著自己說出來,不再給自己留任何退路:“對不起,”他說,“那天氣氛太好,是我衝動了。”
他說完這話再不能去看她的眼睛。
這輩子最苦不過求不得,他怕彼此都陷入太深,到那一日物是人非,誰都承受不住。
魏雪聽完這話很久都沒有說話。起初她的神情是平靜的,她望著腳下的湖麵,耳邊是呼呼的風聲,她覺得有些冷,忍不住就抱住了肩膀。
裴晉察覺到她的動作,手裏的披肩最終還是蓋在她的肩上。然而魏雪忽然就笑了。她的笑聲是安靜的,在這夜裏如靜靜綻放的櫻花。她的頭發被晚風吹得飛起,她輕輕的晃了晃頭。
“可裴晉,我不相信你和我隻是玩玩而已。”魏雪抬起頭看著裴晉,眼睛亮亮的,眉梢都是無畏。(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