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晉的目光順著夏江跟出去，又重新定在魏雪身上。

    魏雪的心狠狠抽了一下。

    夏江上上下下打量著魏雪，魏雪的狼狽讓她心裏痛快，臉上又浮出笑意來。她轉身再看著裴晉：“你問我到底想怎樣。在裴先生麵前，一向不容許有假話。”可她還是幾次冒險挑戰他的底線，落到今時今日的下場，“到了這個時候，我也沒有必要再說假話。這一輩子我已經活得足夠，可我太貪心，什麽遺憾都不想留。”

    夏甌曾經勸她，以她在裴氏的身份和能力，想找一個背景能力都優秀的男人太簡單，可她偏偏就認定了裴晉，不撞南牆不回頭，就是不想給自己留遺憾。

    裴晉和魏雪都安靜地看著夏江，等著她說完她要說的話。

    夏江握著槍的手慢慢舉起來，對準魏雪的太陽穴：“隻有她死，隻有確認你們永遠不能在一起，我才能毫無遺憾地走。”她這一場戲已經唱到最後，可她就算這時都不可能放手，必須確保他們今後毫無可能。

    直到槍真正抵在魏雪太陽穴上的這一刻，夏江才清楚地看到裴晉的臉色變了。

    從頭到尾，他真正在乎的人隻有魏雪一個。

    “裴晉，這個女人和小寧，你選一個。”夏江冷冷地拋出這句話。

    裴晉選了小寧，這個女人就必須死；裴晉選了這個女人，小寧出了事，他們到死都不可能會有未來。夏江想得很清楚，無論走哪一步她都能稱心如意。她想得更清楚，魏雪絕對不會允許小寧出事。

    果然，魏雪當下立刻大喊：“當然選小寧！”

    魏雪悲夏江帶到這裏，就知道自己在劫難逃。她一直不怕死，她怕的隻是死後無法去麵對她死去的孩子，她拚了命地活著。可如今既然知道她的孩子還活得好好的，那即便是死又有什麽可懼怕的？

    與其活著卻永遠見不到孩子，不如死了，幹脆痛快。

    夏江回頭狠狠瞪她：“閉嘴，這裏輪不到你來選。”又扭頭看裴晉，“這個女人還是小寧，你選一個！現在，立刻，馬上！”

    “小寧呢？”裴晉問。

    “在樓上，吃了藥，睡得很香。可是……”她抬頭看看樓上的房間，嘴角都是得意，“那房間裏裝了小型定時炸彈……炸彈的威力不大，但炸死一兩米範圍內的人類毫無難度……裴晉，如果你不快點選，炸彈很快就要爆炸了。到時候就由不得你選了。”

    “不！”魏雪幾乎是在尖叫，明明太陽暴曬，渾身上下都冷得發抖。她看著夏江的側臉，眼底全都是絕望，“夏江，不要，你不要傷害小寧！”

    “你閉嘴！”她轉頭對著裴晉，“你選吧，如果你選了小寧，很簡單，我現在扣下扳機，一槍打爆這女人的頭，她掉進湖裏，屍體都不用處理。”她循循善誘，企圖告訴他哪個才是最好的選擇。

    裴晉終於認真看了看夏江，事到如今，他知道自己必須得選。屋外的太陽太猛，曬在湖麵上折射出一片刺眼的光，裴晉的眼睛被刺得發疼，他抬手揉了揉太陽穴，慢慢地說：

    “如果你的要求隻是這個，很簡單。無論我們兩個誰死，你都能毫無遺憾地走。”他這一句話說得很平靜，仿佛不需要更多的思考。

    夏江不相信，在這種情形下，裴晉居然寧可自己死，也要保住魏雪。

    她看著裴晉，他大病未愈，臉色很不好看，眉目就比平日顯得更淡，一番對峙下來，他體力不支，幾乎是半靠在一側的軟墊上。裴晉連續幾日臥床昏迷，隻靠掛營養素維持體力，讓他顯得更消瘦，原本量身定製的衣服，如今空出許多。他這個樣子坐在寬大的沙發裏，就顯得整個人更渺小虛弱，他說話的時候聲音已經很輕，可仿佛還是從前那個裴先生，下了命令，她就不敢不聽。

    夏江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恨恨地咬牙。

    “好，很好……裴晉，你竟然願意為這個女人去死……”

    魏雪被裴晉的這句話徹底刺痛了心，眼淚不可抑製地流出來。“不要，裴晉！你不能死……小寧，她要爸爸，她需要你你不能死！”

    “我來之前已經交代得很清楚，如果我回不去……就讓你帶小寧走。”魏雪的眼睛裏有太多的悲傷和絕望，裴晉不忍看，幹脆不去看她。“夏江，我希望你說話算話。”

    他忽然劇烈地咳嗽起來，臉色越發蒼白。夏江跟在他身邊多年很清楚，這是發病的前兆。她想起夏甌在電話裏說的，裴先生病了整整八天，早上才剛剛蘇醒。他虛弱得下地都困難，可還是為了這個女人，就憑她的一句話，就敢隻身駕車來。

    她咬著牙沒有說話。

    魏雪哭得幾近絕望：“裴晉！你不要讓我恨你！四年前你已經自私了一次，你把我的半條命從我身邊奪走，你把小寧從她親生媽媽身邊奪走！可這已經是無可更改的事實……現在，小寧需要的是你……她要的是爸爸！”

    從小寧靠在牆上嚎啕大哭喊著爸爸的時候她就清楚，小寧這一輩子可以沒有媽媽，卻不能再沒有爸爸。

    這四年裴晉對她的女兒視如己出，養得這樣乖巧可愛，到現在她什麽都不怨恨，她心懷感激。如果現在她的命能換來裴寧餘生的安穩的幸福，那是上天賜給她贖罪的機會。

    想到這裏她下定了決心。

    “開槍吧，夏江，你恨我。你恨我入骨，我活在世上多一秒都是對你的折磨。你殺了我，什麽就都結束了，開槍吧，用我的命去換小寧的命，你開槍吧！”（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