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回 新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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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明萱正暗自愴然,就聽得陸老夫人道:“萱丫頭,我記得翻了年你就十五,該行及笄禮了?”

    陸明萱回過神來,忙道:“祖母好記性,翻了年我的確十五了。”心裏的愴然變做了惶然,不知道陸老夫人為此忽然有此一問。

    “一晃眼連你都長成大姑娘,可以為ren qi為人母了,又怎能讓我不感歎自己已經老了?”陸老夫人笑道:“我這些日子都在尋思,你年紀雖還不大,可以再留兩年,孟祈年紀卻實實不小了,若再等上兩年,就二十出頭了,旁人像他這個年紀時,早已兒女雙全,不能再讓他空等下去了,所以我打算過幾日便叫你爹爹進來一趟,與他商量著挑著吉日,待明年你行了及笄禮後,便將你們的婚事辦了,我也好了一樁心事。”

    忽然提及她和淩孟祈成親之事,難道是祖母她老人家以為自己已經好不了了,怕屆時一旦……她必須守孝,又得耽擱一年,所以想趁早把他們的親事給辦了?

    陸明萱心裏越發的不是滋味兒,但仍強笑道:“我還小呢,不急於這一年半載的,而且我還想多陪祖母兩年呢,如今祖母卻急著打發我出門,莫不是嫌我呱噪,想早些將我打發了出去圖個清靜?那我可不依的!”

    說完,故作害羞的低下了頭去,實則是借此掩飾自己眼裏的悲傷。

    又聽得陸老夫人笑道:“我自來最喜歡女孩兒家你不是不知道,又怎麽會嫌你呱噪?隻是孟祈那孩子的年紀真等不得了,我倒是相信他待你的一片誠心,我們家也可以倚勢壓得他不敢在你過門之前有什麽花花心腸,可外人瞧著難免不像,他如今官越做越大,內宅也不能一直沒個人打理……你就不要多說了,隻管等著我與你爹爹擇好吉日後,漂漂亮亮的做你的新娘子罷。”

    陸明萱聞言,就越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測,忙道:“可是我舍不得祖母,還是再過一兩年再說此事罷,我與淩大哥……畢竟還有一輩子,與祖母卻隻能相守這短短的三二年了,我相信他不會介意的。”

    話音未落,陸老夫人已道:“他不介意我介意,我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麽,你雖不肯認你父親,想著他到底生了你一場,你旁的不能為他做,為他守孝三年卻是做得到的,你當你這半年以來隻著素服不食葷腥我不知道嗎?你聽我的,他是生了你不假,可卻從未養過你一日,從未對你盡到過一日做父親的責任,這做子女的是該孝順,可做父母的首先卻當慈愛,他既待你不慈,你又何須對他盡孝?等到開了春,你便已為他守滿一年,也算是盡到自己的心意了,就別為他耽誤你的親事了,不值當!”

    陸明萱沒想到陸老夫人竟將自己暗地裏為陸中昱守孝的行徑都看在眼裏,眼下卻是不好再說自己隻打算為陸中昱守兩年,在心裏仍未拿他當父親看這話了,隻得道:“這孝不孝慈不慈的,原取決於個人的心意,其實與旁人並無多大幹係,我並不覺得不值當。”

    陸老夫人道:“你不覺得我覺得,你不必再說,此事就這麽定了,我過幾日便叫你爹爹上門,這些日子日日窩在屋裏不得出門,我早悶得狠了,有了事情打發時間,指不定病反倒好了呢?”

    後一句話到底說得陸明萱心動起來,也許有了事情打發時間,祖母的身體真就好起來了呢?又想起前番淩孟祈受傷中毒之事,當時她便懊惱,若自己其時已與他成了親該多好,至少她可以寸步不離的守著他,哪怕不能為他分擔身上的痛楚,至少也能給予他精神上的支持與力量!

    因此兩點,陸明萱終於還是沒忍住聲若蚊蚋的應下了陸老夫人的話:“既是如此,明萱但憑祖母安排。”

    隻是想起自己方才的擔憂,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問道:“祖母這般著急打發我出門,是不是以為……您的身體已經不好了?您可千萬不要這樣想,太醫都說了,隻要您安心將養,將來親眼看著賢哥兒娶親生子都不是不可能,您享福的日子且在後頭呢!”

    就怕陸老夫人一旦散了精氣神兒,病才真是好不了了。

    陸老夫人不由笑了起來:“你這傻孩子,想什麽呢,我可從沒認為自己身體不好了,我少說還要再活二十年呢,享福不享福的且不說,讓我不放心的人和事還有那麽多,你兄弟們且不說,咱們這樣人家,男子日子再不好過,也難過不到哪裏去,關鍵是你們姐妹幾個,那幾個不是我生的也就罷了,是好是歹全看她們各自的造化,我擔心的是你大姐姐四姐姐還有你,不親眼瞧著你們都過得和和美美的,後半輩子再無憂患,我如何能放心的走?你別胡思亂想。”

    陸明萱這才鬆了一口長氣,隻要祖母她老人家不是以為自己身體不好了才急著打發她出門,隻要她還沒散了精氣神兒就好,人最怕的就是散了精氣神兒,隻要精氣神兒還在,病得再重也能有幾分生機,反之,就真是扁鵲華佗在世,也無力回天了!

    一直在榮泰居待到午後,陸老夫人要歇中覺了,陸明萱才暫且先回了空翠閣去小憩。

    她不知道的是,她前腳剛走,陸老夫人後腳便咳了個天翻地覆,足足用了一盞茶的時間方漸漸消停下來,而且她咳出的痰裏還帶上了絲絲的血跡。

    張嬤嬤不由紅了眼圈,片刻方哽聲道:“也吃了林醫正的藥將近一個月了,您身體卻仍不見好轉,要不我還是回了老國公爺與國公爺,請旁的太醫來再給您瞧瞧?再這樣下去,小病也要拖成大病了……”

    陸老夫人喘了一口氣,才勉強笑道:“林醫正已經是太醫院最好脈息的太醫了,不然他也做不了醫正,連他的藥我吃著都沒效了,何況其他人?且別白折騰了,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知道,也就這樣了,隻要能在死前看見萱丫頭出嫁,鳳丫頭與珠丫頭都能有自己的孩子,以後不至於老無所依,我也就沒什麽可牽掛的了。”

    張嬤嬤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她忙拿帕子掖了,才嗔道:“什麽死啊活的,您也不知道忌諱忌諱,我還打算再服侍您二十年呢,我都不服老,您可也不能服老。”

    陸老夫人笑道:“再活二十年,豈不成老妖精了?我可不想活那麽久,我這一輩子,也算是富貴至極了,再貪心想要更多,隻怕老天爺都要看不下去了……如今萱丫頭的事算是有眉目了,就等著鳳丫頭和珠丫頭出孝後傳來好消息了,就是不知道我還能不能撐那麽久,可千萬不要讓她們才出了孝,又得繼續守著才好。”

    過了幾日,陸老夫人果然在精神稍稍好些之時,著人請了陸中顯上門,與之商量陸明萱與淩孟祈成親之事,待商量畢後,陸中顯便回去找淩孟祈,暗示其可以擇吉日來女方請期了;陸老夫人則吩咐張嬤嬤等人為陸明萱打點起嫁妝來。

    淩孟祈都已做好得後年才能迎娶陸明萱的準備了,不妨喜從天降,陸中顯竟暗示他明年待陸明萱及笄後便可以成親,還說陸老夫人與陸明萱也都已同意了,他自然不會傻到將這樣的大好事拒之門外,次日便請了高副指揮使去陸家,在與陸中顯商量過後,將二人成親的吉日定在了明年的九月十六,也就是陸明萱行過及笄禮一個半月之後。

    當下雙方都開始百般忙碌起來,陸中顯這邊是忙著給陸明萱準備嫁妝,就算知道陸老夫人自會給她準備的,陸中顯依然按照當初陸明芙出嫁的規格,給陸明萱也準備了一份;陸老夫人這邊是明著不好再給陸明萱太多嫁妝,畢竟有打著她名頭,實則是羅貴妃給陸明萱的那個莊子在前,她明麵上若再給陸明萱太多東西,怕是要引起闔府上下的公憤了,於是隻在嫁衣鳳冠並頭麵首飾上下功夫。

    而淩孟祈那邊則是在為休憩整改房舍而忙碌,又將花園全部翻新整修了一遍,還在園子裏挖了個池子,引了一泉活水進來,瞧著方覺得有了些樣子,待陸明萱過門以後,不至於太委屈她了。

    如此各自忙碌著,不覺便已進入臘月了,陸老夫人的病情本就時好時壞,如今天冷了,不免又加重了幾分,老國公爺放心不下,從嘉禧居搬回了榮泰居起臥,連帶陸中冕等人出入榮泰居的次數也比以前成倍增加,一些前朝的事眾女眷自然而然也知道幾分了。

    要說如今朝廷最大的一件事,當非立太子莫屬。

    上月月底,昌國公賀昭當先上了奏請皇上‘早立國本’的折子,隨後承恩侯並另幾位勳貴也上了折子附議,文官裏也有十來位三四品的中高級官員附議,算是正式將立國本之事擺到了台麵上。

    皇上自然要問文武百官誰堪立為儲,昌國公便說:“寧王允文允武,可當大任”,奏請皇上立寧王,之前也上了折子的眾人立刻附議。

    安國公卻出列啟奏,說哪怕大皇子之前被人陷害名聲盡毀,平王瞎了雙眼不予考慮,不論是論長還是論賢,也輪不到立寧王,請皇上三思。

    雖說眼見大皇子已沒了做太子的資格,徐皇後在宮中的地位也已名存實亡,安國公府到底是百年世家,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又豈會沒有幾個自己的死忠追隨者?

    當下安國公府的擁躉們也紛紛出列反對立寧王,跪請皇上三思。

    兩方人馬就此扛上了,皇上臉上看不出喜怒,也不再問他們,隻問陸中冕:“愛卿以為如何?”

    陸中冕當然知道皇上想立寧王,事實上,滿朝文武隻怕就沒有誰不知道這一點的,便執笏出列,朗聲道:“此乃皇上家事,自當由皇上一力做主。”雖未明說也支持立寧王,意思卻已很明白了。

    安國公不由大怒,在心裏將陸中冕罵了個狗血噴頭,不為自己的女婿爭取也就罷了,反還拖自家的後腿,等將來自家妹妹做了太後,安國公府成了當朝第一權貴之家,看他饒得了饒不了他!

    麵上卻不表露出來,隻義正言辭道:“天子無家事,國即是家,家即是國,若皇上執意立寧王,臣等也無話可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況皇上還沒要臣等去死。臣隻擔心他日史書工筆記下皇上‘不以江山社稷為重,隻憑個人好惡行事’,有損皇上千古明君的美譽!”

    又有內閣五位輔政大臣之一的戴閣老出列說:“大皇子雖犯了錯,到底不是什麽有傷大雅之錯,連孔聖人都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隻要大皇子能浪子回頭,臣以為仍是可造之材,卻萬萬不能因此便抹殺了大皇子嫡長的身份,亂了嫡庶尊卑,故臣以為國本雖當早立,卻也不必急於這一時,一來皇上春秋正盛,二來總得再給大皇子一次機會,不然若全天下的人家都以嫡長子犯錯,便剝奪了嫡長子應當享有的一切權利,天下遲早要生亂象,還請皇上三思!”

    皇上眼見今日是議不出個什麽子醜寅卯了,事實上,他也早已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遂讓高玉旺宣布退朝。

    隻是爭國本之事既已被擺到台麵上,自然不可能輕易善了,之後的每一次大朝會,以昌國公為首的立寧王派和以安國公為首的反對派便都要吵個天翻地覆,雙方誰也奈何不了誰,都是堅持己見,畢竟事涉各自的切身利益,還不是蠅頭小利,而是天大的利益,自然不會有誰輕易就妥協屈服。

    此事雖大,於定國公府眾女眷其實並沒有造成太大的影響,她們都是聽過就算,畢竟還有老國公爺與陸中冕這些男人為她們撐起頭上的一片天,她們隻消躲在下麵安安穩穩的過自己的小日子就好。

    然陸明萱卻不敢聽過就算,每日陸中冕來給老國公爺和陸老夫人請安時說的每一句話,隻要她有機會在場,她都要豎耳細聽,惟恐錯過任何有用的信息,雖然如今淩孟祈仍是隔晚就要來帶一次空翠閣,陸中冕到底閱曆更豐富一些,所處的位置也不一樣,也許能自他口中聽到一些淩孟祈無從得知或是想不到的東西呢?

    她更害怕哪日陸中冕回來時,便帶回了寧王已被立為太子的壞消息。

    好在一直到臘月二十八皇上宣布封印時,都沒有傳來寧王被立為太子的壞消息,陸明萱方暫時鬆了一口氣,朝廷一直要等到過了正月十五元宵節後才開印,也就是說,至少接下來半個月裏,絕不可能有壞消息傳來,她終於可以安安心心的過個年了。

    陸明萱暫時鬆了一口氣,鳳儀殿裏徐皇後也是一樣,至少她又能多半個月的時間了,希望這半個月裏她的一番精心布置能收到預期的效果,希望她的一片苦心不至於白費!

    徐皇後正坐在靠窗的長案前不疾不徐的抄著經書,高嬤嬤自外麵興衝衝的跑了進來:“娘娘,皇上方才又怒氣衝衝的從重華殿離開了,前後一共還不足一盞茶的時間,想是那個jian ren又給皇上臉色瞧了,真是不知好歹,作死的東西!”

    “是嗎,那可真是天助本宮也!”徐皇後手不停筆,隻淡淡應了一聲。

    高嬤嬤見徐皇後麵上雖看不出喜怒,筆下卻一連錯了好幾個字,最後更是將已抄了大半頁的經書一把團了,猛地扔到了地上去,知道她心裏不好受,畢竟哪個女人麵對丈夫對自己棄之如蔽,卻上趕著去別的女人哪裏找氣受這樣的情形心裏都好受不起來。

    不由自悔失言,忙道:“娘娘不必生氣,皇上畢竟是皇上,由來隻有他給別人氣受,幾時有別人給他氣受的?那jian ren如此不知好歹,咱們且走著瞧,再要不了多久,皇上便會徹底厭棄了她,屆時娘娘再對皇上施以柔情,不愁皇上不回心轉意,畢竟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娘娘才是皇上的結發妻子,將來要與皇上同葬皇陵的,又豈是那些個狐媚子外道的jian ren能比的!”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徐皇後冷笑一聲,“別說他一顆心都給了那個狐媚子jian ren,本宮又早已年老色衰,他即便回心轉意也不可能來俯就本宮,就算他真如此,本宮也早不稀罕了,本宮的心早在得知他竟對恪兒做那樣的事之時起,便已徹底死透了,如今本宮唯一的心願,便是早日將他和jian ren母子千刀萬剮,讓恪兒登上寶座,我們母子徹底一雪前恥,揚眉吐氣!”

    高嬤嬤見徐皇後氣得臉都扭曲了,本欲再勸她的,想著這些年來皇上對他們母子的冷漠無情,想著過去幾千個深夜裏她獨守空閨的寂寞與悲涼,勸她試著借此機會與皇上重修舊好的話到底還是沒能說出口。

    想想也是,夫妻父子之間都到這個不是仇人卻勝似仇人的地步了,再來委屈自己又有什麽意義!

    徐皇後沉默了好半晌,才又冷聲問高嬤嬤:“壽康殿那邊可已布置得萬無一失了?眼見火都要燒到我們的眉毛了,本宮不想再出任何岔子,我們也再出不起任何岔子,否則我們所有人都隻能有一個下場!”

    高嬤嬤忙肅色應道:“娘娘放心,絕對萬無一失!”

    徐皇後方麵色稍緩,問起大皇子與陸明鳳來:“如今二人可已歇到一處了?你明兒再傳話給鳳丫頭……罷了,還是大年三十晚上的宮宴本宮親自告訴她,她和恪兒兩邊論起來都隻需要服大功,開了年也就出孝了,出孝後至多三個月,她若不能懷上身孕,就休怪本宮不念這麽多年的姨甥和婆媳之情了,橫豎她自己的父親都不心疼她了,本宮還心疼她做什麽!”

    雖然一直知道定國公府不看好自己母子,但人都是那樣,在事情沒有真正發生之前,總會抱幾分僥幸的希望。

    所以當得知陸中冕近乎是擺明了車馬支持皇上立寧王時,徐皇後對陸明鳳原有的幾分憐惜與愧疚霎時都被憤怒所取代了,已不知在心裏後悔過多少次當初自己為何非要堅持替大皇子娶了陸明鳳,不然大皇子今日又何至於明明有一個如此顯赫的嶽家,卻比沒有還糟糕,他又何至於墮落到這個地步,說到底都是陸明鳳這個做妻子的沒有盡到自己應盡的責任,攏不住丈夫的心!

    轉眼便到了大年三十,饒闔宮上下近乎所有人都有自己不為人知的煩心事,整個皇宮依然張燈結彩,煥然一新,每個人至少臉上都洋溢著過節的喜氣。

    又因是皇室一年一度最重要的家宴,連永巷內最低等的妃嬪們都有份出席,沒了統攝六宮權利卻仍是皇後的徐皇後,與大皇子陸明鳳夫婦自然不可能缺席。

    申時一過,乾元殿正殿便已是人頭攢動,近乎所有低位份的妃嬪們都先到了,畢竟她們不但位份低還無寵,這便意味著她們素日的吃穿用度好不到哪裏去,也別想有什麽其他娛樂,似今夜這般既有好吃好喝還能看戲聽曲兒的場合,她們自然能多待一會兒,便多待一會兒。

    不過比起往年每個人都隻是衝著好吃好喝好玩而來,今年眾妃嬪不約而同都多了旁的念想,皇上與羅貴妃一鬧矛盾就是好幾個月,就算乾元殿與重華殿的人嘴巴再緊,這麽長的時間裏,又怎麽可能不泄露一絲半點的風聲?

    眾妃嬪自然也是有所耳聞,不由都生出了幾分希望來,以往皇上隻專寵羅貴妃,羅貴妃也將皇上看得極緊,她們沒有機會也就罷了,如今羅貴妃不知好歹與皇上天長日久的鬧矛盾,機會就擺在眼前了,隻要她們能有幸抓住,立刻便能飛上枝頭變成真正的feng huang,她們又豈能輕易錯過,誰知道錯過了這一次機會,她們有生之年還能不能等到下一次?

    於是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力求能將自己最美的一麵展示於人前,指不定屆時就有幸入了皇上的眼,不說成為下一個羅貴妃,至少也比現在好過得多呢!

    一時端王與衛玉華夫婦攜石側妃最先到了,眾妃嬪忙起身低眉順眼的見了禮,便複又坐回自己的位子上,與交好的妃嬪喁喁私語起來。

    稍後淑貴嬪也帶著平王夫婦,nai zi抱著皇長孫到了,接著又有幾位貴嬪婕妤陸陸續續到了,大家忙著廝見寒暄,本就熱鬧的殿內也因此越發的熱鬧。

    不過這份熱鬧在大皇子與陸明鳳進入殿中後,短暫的停止了一小會兒,才漸漸又恢複如常。

    陸明鳳一身正紅的皇子妃禮服,打扮得雍容又不失清雅,臉上的笑也十分得體,但隻有她自己才知道,她衣袖下的指甲已快嵌進肉裏,但她卻一點也不覺得疼,滿腦子都隻有一個念頭,今日嘲笑過她的所有人,有朝一日,她定然都會將他們都踩在腳下,讓他們悔不當初!

    她滿心的忿怒與羞惱,大皇子也比她好不到哪裏去,尤其是在看到寧王被簇擁著進來,雖然臉上的笑看似謙遜,實則眉眼間全是遮掩不住的意滿誌得之後,心裏就更是火燒火燎一般,慕容恒,你別得意得太早,哪怕父皇一心欲立你做太子又如何,哪怕真讓你當上了太子又如何,笑到最後的才是笑到最好的,我們且走著瞧!

    待所有人都到齊後,羅貴妃與徐皇後才一前一後到了,稍後皇上與太後也被簇擁著到了,宮宴隨即拉開了帷幕。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wu nu樂女們魚貫入殿,開始表演起歌舞來,殿內的氣氛也漸漸變得輕鬆歡快起來。

    皇上看了一眼坐在太後下首的羅貴妃,這幾個月來雖被她飽含了客氣與疏離的恭順和以禮相待弄得滿心的不痛快,見她輕蹙娥眉,似是想到了什麽不開心的事一般,依然沒忍住軟聲問道:“愛妃怎麽了,可是這歌舞表演不合你心意?朕立刻讓她們退下,另換一批來!”

    羅貴妃聞言,忙起身恭聲應道:“回皇上,臣妾並不覺得這歌舞表演不好,皇上不必為臣妾掃了大家的雅興。”

    她話說得很是恭敬,臉上也一直帶著笑,旁人瞧著並無任何不妥,但看在皇上眼裏,卻分明覺得她是用客氣與疏離在彼此之間豎起了一道看不見的牆,打定主意要兌現她當時說過的狠話與他‘再回不到過去了’,霎時隻覺說不出的煩躁,說不出的惱怒,忍不住暗自埋怨起羅貴妃來,這幾個月來朕還要怎麽做小伏低?為了能立我們的兒子做太子,朕更是在前朝與文武百官費盡了唇舌與心機,可你倒好,不知道為朕分憂也就罷了,還為了一個外人一味的與朕慪氣,真當朕離了你便活不下去是不是?

    當下隻淡聲說了一句:“既是如此,便不必換了罷!”轉頭與自己下首的徐皇後說起話來,末了更是笑道:“朕記得也有日子沒吃過皇後烹的好茶了,隻不知今夜皇後可有雅興讓朕一飽口福?”

    一邊說,一邊還不忘似笑非笑看了羅貴妃一眼,意思是告訴羅貴妃,別以為朕隻有你的重華殿一個去處,隻要朕想,這皇宮裏朕哪裏去不得!

    羅貴妃卻似沒聽見一般,隻顧欣賞著下麵的歌舞,實則攥緊了手中的帕子,每次都是這樣,每當自己下一刻就要動搖了,皇上卻在上一刻失去耐心,不是放這樣那樣的狠話,就是做這樣那樣戳她心窩子的事,讓她繼續生氣傷心,還隻知道指責她不識好歹不念多年的情分,明明不念多年情分的人就是他自己好嗎?

    卻沒想到徐皇後竟也笑著婉拒了皇上:“臣妾答應了正月初九以前,要為母後抄足三千卷經書的,如今離正月初九隻得寥寥幾日了,臣妾卻還差好幾百卷,今夜雖是辭舊迎新的好日子,少不得也要秉燭夜書了,皇上不若去母後宮裏,陪母後一塊兒守歲,一年裏皇上也難得有這樣整宿陪著母後的機會,想必母後心裏一定會很高興。”

    羅太後在一旁早將皇上與羅貴妃的眉眼官司看在眼裏了,她也早知道羅貴妃與兒子慪氣的事了,以往是礙於兒子喜歡,羅貴妃又頂著個她娘家侄女的名頭,她不好落她的麵子,少不得隻能跟著容忍她,抬舉她。

    如今卻是懶得再理會這些了,暗忖我兒子身為一國之君,已經那樣抬舉你了,你偏不知好歹,要天長日久的與他慪氣,真以為我兒子這輩子都隻能守著你一個人過,無論你怎麽作,都飛不出你的五指山不成?

    遂立刻接過皇後的話頭笑道:“哀家倒是很想皇帝能陪哀家一塊兒守歲,隻不知皇帝可願意?”

    自己母親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皇上又豈會有不同意的,更何況他接連被愛妾和發妻拒絕,也缺一個下台的梯子,便也笑道:“兒子自是願意的。”

    於是等到過了午時,宴畢人散之時,皇上便破天荒沒有像往年那樣,先去徐皇後的鳳儀殿點卯,然後回乾元殿讓人悄悄兒將羅貴妃接來與自己一塊兒守歲,而是去了壽康殿陪羅太後守歲。

    隻是皇上人雖在壽康殿,心卻早飛到了重華殿去,羅太後看在眼裏,知道兒子在想什麽,也不點破,隻說他既心不定,她前不久才得了個宮女,聲音十分好聽,尤其是念佛經時,更是讓人莫名的心靜心安,叫人即刻傳了後者來。

    卻不妨那宮女生得十分的溫柔美貌,溫柔美貌還是次要的,要緊的是一身的書卷氣與韻味,像極了年輕時的羅貴妃,皇上一時興起,就在壽康殿的偏殿臨幸了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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