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回 知足

字數:8439   加入書籤

A+A-




    見他一雙鳳眸裏滿滿都是陰鷙,整個人也透著一股若有若無的可怖殺氣,陸明萱心裏一緊,忙握了他的手道:“你可別做傻事,她如今就算再不濟也是皇子妃,還是懷了皇家血脈的皇子妃,若莫名其妙就死了,皇後與大皇子勢必要追究,便是皇後與大皇子不追究,老夫人與國公爺也勢必要追究到底的,屆時萬一查到你頭上,可該如何是好?”

    淩孟祈立刻反握了她的手,臉色也隨之好看了幾分,隻語氣依然陰測測的:“我自有法子讓人查不到我身上,前次平王之事,不就至今沒人懷疑過我?”

    陸明萱急道:“平王之事你前後籌謀了多久?這還是次要的,關鍵是到底沒出人命,皇上也不願意追究,若出了人命,皇上又願意追究,你當你現在還能高枕無憂?她雖可恨,到底罪不至死,還是一屍兩命,且我不想讓你為此身陷囹圄,在我心裏,你是細瓷她是瓦罐,她死了不打緊,你掉了一根頭發絲兒我都要心疼的,為了傷區區一個她卻自損八百,何苦來呢,我們還是另想法子罷,天無絕人之路,我相信我們總能想到法子的。”

    “真的我掉了一根頭發絲兒你都要心疼?”淩孟祈的神情就越發和緩了,抬手輕輕撫著她的臉低笑道:“我怎麽不知道我在你心裏原來這般重要?”

    心裏卻在暗暗發狠,若不是當初他因萱妹妹一再的身陷囹圄,特意與她尋了丹碧來近身服侍,今日萱妹妹就算僥幸不死也要吃大苦頭,他若放過了陸明鳳,他還配做她的夫君,配守護她一輩子罷?

    更不必說還牽涉到他自己的身家性命,這個世道本就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比起將來自己身陷囹圄性命不保,再來悔恨當初的心慈手軟時,他自然更願意將危險還在搖籃時便直接扼殺了,不然他也錦衣衛那個弱肉強食,時時將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地方,也混不到今日了,他那個“玉麵修羅”的外號也絕不是平白就得來的!

    陸明萱微微紅了臉,想躲開他的手:“你才知道呢……你別想轉移話題,我的話你到底聽進去了沒有,這事兒不是鬧著玩的,你千萬別輕舉妄動,她日日都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可不比平王是男人,你能引了他去那些本就不幹不淨的地方,讓皇室礙於體麵名聲隻能胳膊折在袖裏。而且老夫人當初雖對她失望至極,到底心裏還記掛著她,不然也不會打發大嫂子和我走這一趟了,我不想老夫人再嚐一次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滋味了,她本已是風燭殘年,不知道什麽時候便會油盡燈枯了,我實在不忍心……”

    讓陸明鳳死說簡單不簡單,說難卻也不算難,至少對淩孟祈來說不算難,不然他也不敢說那樣的狠話了。

    可不是陸明鳳死了,所有的問題就能迎刃而解,他們也能至此就高枕無憂的,反倒極有可能拔出蘿卜帶出泥,引來更多的問題,屆時他們要如何應對?

    淩孟祈與陸老夫人都是她最在乎的人,哪怕一丁點兒險她都不想讓他們冒了,更遑論此番他們極有可能會付出自己的性命為代價!

    陸明萱的話說得淩孟祈稍稍猶豫了一瞬,但也隻是一瞬而已,他已道:“你放心,我不會輕舉妄動的。”他總要計劃得萬無一失的再動手,就好像當初他收拾平王與賀知行一樣,他這人旁的優點沒有,耐心卻是一等一的。

    至於陸老夫人可能會傷心欲絕他卻是顧不得了,真讓陸明鳳再折騰下去,傷心欲絕的就該是他和萱妹妹乃至他們其他的親人了!

    “你別想敷衍我,當麵答應得好好兒的,背地裏卻仍一意孤行。”陸明萱正色道:“你答應過以後什麽事都不瞞我的,你若真背著我這樣了,我絕不原諒你!”

    淩孟祈見她一臉的嚴肅不像是在開玩笑,隻得皺眉道:“那你說該怎麽辦,嘴長在她身上,難道我們還能管住她什麽時候說什麽話不成?你要知道,很多時候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到時候你便是再後悔,也已經晚了!”

    說實話陸明萱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她隻知道不能讓陸明鳳把自己的懷疑捅到徐皇後等人跟前兒去,卻也不能讓陸明鳳現在就死……這可真是一個矛盾的問題。

    陸明萱思忖了好半晌,才下定決心般說道:“要不這樣,你悄悄兒派人盯著大皇子府,主要是盯著她和她奶娘,茲事體大,我想她也不會傻到讓自己身邊所有人都知道,充其量也就她奶娘知道而已,一旦她或是她奶娘有任何泄密的舉動,我們少不得隻能先下手為強了,畢竟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但若是她們暫時沒有妄動,甚至已改了主意,就先留著她們罷,到底是三條人命,而且還有可能引來更多事,就當是為我們自己積德積福了……你一定要答應我!”

    說她濫好心也好,偽善也罷,有些事她哪怕明知道怎樣做結果才能最好,依然做不到!

    淩孟祈對著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對著她滿臉的嚴肅與認真,最終到底還是隻能敗下陣來,沉聲道:“你不必多說了,我答應你便是,回頭便打發心腹盯著那對主仆去。”

    一旦陸明鳳和她奶娘敢輕舉妄動,立刻格殺勿論,反正也來得及,就當是滿足他家傻姑娘的心願罷,——可不是傻姑娘嗎,人家都要她的命了,她還心存善念,想著的得饒人處且饒人呢!

    不過話說回來,當初若不是她心善,自己也不可能有今日,而自己最愛的,不也正是她的心善嗎?

    次日便是端午節,因老國公爺親自發了話邀請近親本家過府熱鬧一日,定國公府內外院合起來也開了十來席。

    一時用過午宴後,大家抹牌的抹牌,看戲的看戲,十分的熱鬧。

    陸明萱趁機與戚氏找了個僻靜的角落說體己話兒:“太太這陣子可有去瞧姐姐,也不知姐姐如今怎麽樣了,旺哥兒又好不好?本還想著滿月宴時可以去瞧瞧他們母子呢,誰知道親家太太又堅持要姐姐坐足雙滿月後再擺酒。”

    戚氏笑道:“我前日去給親家家裏送粽子和鹹鴨蛋時,才見過他們母子,都好著呢,尤其是旺哥兒,又長大了好些,一逗就笑,不知道多可愛,你別掛心。親家太太也是為你姐姐好,才堅持要她坐滿雙滿月的,一般隻有親娘才能想得這般周全,可見親家太太心裏拿你姐姐當親女兒看待呢,這樣的福氣,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陸明萱點頭道:“姐姐的確是個有福氣的。”也是因為陸明芙自己心正心善,不然就是有再大的福氣,也要日複一日的被消磨光了。

    又說了幾句,戚氏問起陸明萱幾時回家待嫁之事來,“……老爺的意思,姑娘在國公府待嫁到底名不正言不順,隻不知姑娘打算什麽時候回去?旁的不說,老爺和我為姑娘準備的嫁妝,總得姑娘親自過目,瞧瞧哪些不喜歡不合適的,也好及時整改,如今離大喜的日子隻得四個月了,再拖下去,怕時間不夠。”

    頓了頓,補充道:“本來我是想著,由我去請示老夫人的,正好也可以向她老人家磕頭道謝,老爺卻說這事兒得先問過姑娘的意思,最好讓姑娘親自與老夫人說去,也不知老爺到底怎麽想的,我隻好先來問姑娘了。”

    戚氏卻不知道,陸中顯自有陸中顯自己的考慮。

    說到自己的親事,饒陸明萱再大方也禁不住紅了臉,片刻方小聲道:“我明兒便請示老夫人的意思去,至多這個月月底下個月月初,應該就能家去了。”

    戚氏點點頭,母女兩個再說幾句,有族中的妯娌來尋戚氏去抹牌,隻得先散了。

    翌日陸明萱果然趁請安的時候,紅著臉問了陸老夫人自己幾時家去之事,“……到底名不正言不順,還是家去兩相便宜。”

    陸老夫人自然一千個一萬個舍不得孫女兒就此離開自己,卻也知道讓她回去待嫁才是對她最好的,隻能道:“你五姐姐下個月初便要出閣了,等她出閣之後你再家去罷,這一別還不知道以後能不能再見呢,能多親香幾日,就多親香幾日罷。”

    陸明萱與陸明欣能有多深的情分,若說以前或許還勉強有幾分,自陸明欣從家廟裏回來後,二人至多也不過就是在陸老夫人屋裏遇見時會打個招呼,閑話幾句罷了,她知道陸老夫人之所以這麽說,是想再名正言順的多留她一個月,她心裏又何嚐舍得離開陸老夫人?

    遂一口就應下了:“那我就待下個月五姐姐出了閣後再回去罷,如此少不得要多呱噪老夫人一個月了,您老人家可別嫌我煩才好。”

    陸老夫人沒有說話,心裏卻在想著,她巴不得孫女兒能煩自己一輩子才好呢,可那又怎麽可能?以前年輕時日日都盼著孩子們能早些長大,但等孩子們都真正長大後才知道,孩子長大了就要各奔東西,而自己也老了!

    於陸老夫人與陸明萱來說,六月裏陸明欣出嫁之事不過隻是她們生活裏的一個調劑而已,然於陸明欣自己來說,這卻是她活了十五年以來,迄今為止最重要的一件事,連日來都為此在忙碌著,緊張著,期待著。

    這日陸明欣正在屋裏專注的為自己繡著龍鳳枕套,有小丫頭子進來稟道:“姑娘,姨娘來了。”

    “哦,是嗎,快請姨娘進來。”陸明欣忙放下針線,站起了身來。

    片刻之後,果見她姨娘孔氏捧著個一尺見方的匣子進來了,一進來便看了她的奶娘和兩個大丫鬟一眼,後者們便知機的退了出去。

    孔姨娘方將匣子放到桌上打開了,向陸明欣道:“這些都是我曆年攢下來的,雖不多,姑娘明兒帶了出門去,將來也能解一時之急,姑娘快收起來。”

    陸明欣見那匣子裏的簪子鐲子之類都是自己姨娘素日常戴的,銀子銀票也有四五百兩,旁人瞧著是不多,她卻知道這已是自己姨娘的所有家當了,不由紅了眼圈,忙忙說道:“姨娘辛辛苦苦這麽多年,也不過才攢下這麽點東西而已,還是留著自己傍身罷,我再不濟還有公中的五千兩,父親與太太多少也要給我添些,足夠我夠日子了,況……夫君他也是個有出息的,姨娘且不必為我擔心。”

    孔姨娘搖頭歎道:“若姑爺就留在京中為官,我自然不擔心姑娘,也不必給姑娘這些,可姑爺不日就要外放了,屆時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少不得也要跟了去,天高路遠的,叫我如何能放心?自然是傍身的銀子越多越好,我雖什麽都不懂,卻也知道一句話‘有錢能使鬼推磨’,公中是會為你準備五千兩的嫁妝,可這五千兩要置田產打家具置衾褥被罩並各色擺設,最後落到你手上的現銀能有幾個?你就別推辭了,隻管收下罷,我日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便是想使銀子也沒處使去,在我身邊放著也是白放著,倒不如你拿去,總能備不時之需。”

    趙彥傑拒了進翰林院後,便補了自己家鄉越州治下安遠縣的縣令一職,本來該五月初就去上任的,因要成親,他又向吏部請了三個月的假,等到七月底再攜家眷一塊兒去任上,所以陸明欣的婚期才會定在六月。

    陸明欣見自己姨娘雖仍可見年輕時的美貌與窈窕,然自己的父親卻最是個喜新厭舊的,也就這兩年娶了新太太才稍稍好了些,可一月裏依然進不了自己姨娘的屋子一兩次,不敢想象再過上三二年,自己姨娘會失寵成什麽樣。

    本來他們二房就是府裏最不得勢的,她姨娘又是不得勢中最不得勢的,將來若沒有銀子打點家裏的丫頭仆婦們,日子還不定會艱難成什麽樣的,這些銀子等同於是姨娘將來的保命錢,叫她如何能收?

    因哽聲說道:“我能有什麽不時之需,好歹夫君將來也是一縣的父母官,我又是他明媒正娶的,難道他還能虧待了我不成?姨娘聽我的,把銀子收起來罷,我以後不能時常在姨娘跟前兒盡孝已是不孝,若再連姨娘的養老銀子都拿了去,我成什麽人了!”

    孔姨娘仍是堅持不肯收,隻道:“你是姑爺明媒正娶的不假,可前頭夫人過的什麽日子你難道不知道,關鍵得男人的心在你身上,我先還以為,姑爺當初……既肯回應你,那心裏多少也該有你才是。誰知道自定了親以來,他卻待你比先時更生分了,除了四時八節該送來的禮物,竟什麽東西都沒單獨送過給你,也沒有隻言片語,前兒他要外放,你父親再四的說不妥,你也去了信勸他,他卻依然堅持己見。”

    “我真的很擔心,當初他願意娶你,隻是看在你公府千金的名頭上,不是取中的你這個人,我說句不好聽的,若當時萱姑娘的真實身份便曝了光,指不定他早與萱姑娘在一塊兒了,哪還有你什麽事兒?人就是那樣,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況至今老夫人都不肯再見他,更別提提攜幫襯他……屆時他若把氣都撒到你身上,天高皇帝遠的,可該怎麽樣呢……我這輩子就隻得你一個,若你過得不好,豈非比拿刀剜我的心還叫我難受?”說完,終於忍不住掉下淚來。

    對趙彥傑與陸明萱的那一段所謂過去,定國公府上下知道的人是真很有限,但那也是因為事不關己而已,一旦事關己身,自然又不一樣,這兩年陸明欣雖去了家廟,孔姨娘卻一直在府裏,她雖隻是一介婢妾,在府裏也並非就一點消息渠道都沒有,久而久之,對當初趙彥傑與陸明萱之間的事也隱隱綽綽知道了幾分,故而有此一說。

    一席話,說得陸明欣心裏沉甸甸的,孔姨娘的擔心何嚐不是她自己的擔心?

    照理趙彥傑已與她正式定了親,那他們便算是在所有人麵前都過了明路,即便她被長輩們送去了家廟“祈福”,趙彥傑偶爾要給她送點什麽東西或是送封信什麽的,都是在允許範圍內的,可過去的兩年多時間裏,他一次都沒有給自己送過。

    哪怕她一直不停的在心裏安慰自己,他課業繁忙,抽不出時間來理會這些瑣事,又豈會真就絲毫失落與忐忑都沒有?

    可事到如今,她就算再失落再忐忑,也隻能沿著這條路一直走下去了,沒辦法,誰讓這條路是她自己選的,誰讓她除此之外,再沒有更好的選擇呢,至少,她一過門就是誥命夫人,至少一過門就可以當家做主不是?

    陸明欣這般一想,心裏好受了不少,自襟間扯了帕子在手一邊給孔姨娘拭淚一邊道:“姨娘別哭,就算他的心如今不在我身上,我相信人心都是肉長的,隻要我以真心待他,必也能換來他的真心,就算我換不來他的真心了,他是讀聖賢書的人,該有的體麵與尊重也必定少不了我的,那我便與他做一對相敬如賓的夫妻即可。這世間能真正心意相通的夫妻又能有多少,連大姐姐和四姐姐當初那般尊貴的人兒,如今嫁了人也不過就那樣,我難道還能尊貴得過她們兩個不成,所以能得嫁夫君這樣一個少年進士,我已知足了,因為隻有知足了,才能長樂!”

    作為庶出的庶出,整個國公府也就比姨娘這樣的半個主子高一篾片的所謂主子姑娘,陸明欣其實一直是個很安分守己的人,這輩子唯一做得出格的事,也就是當初與趙彥傑私相授受,最後如願將趙彥傑變成自己的夫君了。

    後來她又去家廟裏吃了兩年的齋念了兩年的佛,本就沒什麽棱角的性子也被磨得越發的平了,所以哪怕趙彥傑心裏真還有陸明萱,她也有自信自己能將日子過好,她也一定能將日子過好!

    展眼便到了六月初陸明欣出嫁的日子,不管陸老夫人心裏多不待見趙彥傑,趙彥傑新科傳臚的身份依然讓定國公府決定好生操辦這場婚事。

    淩孟祈少不得也要登門道賀兼幫忙,隻他如今已是正四品的中高級官員,早今非昔比了,定國公府誰會真派他什麽差事,也就讓他在新郎官兒來了以後,與陸家的一眾兄弟一塊兒,幫著攔一下門,象征性的為難一下新郎官兒而已。

    酉時二刻,隨著一陣“劈裏啪啦”的鞭炮聲和絲竹嗩呐聲,外麵傳來唱和聲:“新郎官迎親來了——”

    陸家眾兄弟與淩孟祈等人忙笑嘻嘻的在門後擺開了架勢。

    畢竟都是共處過幾年的,大家也沒怎麽為難趙彥傑,隻問了他幾道謎語,讓他做了幾首催妝詩後,便將大門打開了。

    一身大紅吉服,一臉沉穩的趙彥傑便出現在了眾人眼前,大家都上前與他嘻嘻哈哈的問好,‘姐夫’、‘妹夫’的一通亂叫,好不熱鬧。

    趙彥傑一邊與眾人寒暄著,一邊卻不動聲色將目光投在了旁邊淩孟祈的身上,自當初之事以後,他便再沒見過淩孟祈,更沒有再見過陸老夫人與陸明萱了,本來今日他還抱著一絲僥幸的希望,也許能見姨祖母與萱妹妹一麵呢?

    但如今這個念頭也已打消了,淩世兄不光生得比自己好,比自己有本事,年輕輕已是四品的大員,自己要做到四品還不知道得多少年之後去,最重要的是,聽說他極看重萱妹妹,隻要萱妹妹能過得好,他便可以放心了。

    從此以後,萱妹妹有萱妹妹的人生,有她自己的路要走,自己也有自己的責任,有自己的路要走,當初種種,就當是自己做了一個夢罷,如今也該是回到現實生活中來的時候了。

    萱妹妹,請你珍重!

    也請你不要忘了你曾經的趙表哥……不,你還是忘了罷,那樣一個背信棄義,踩高拜低的人,有什麽資格奢望你一直記住他呢……

    兒子感冒得厲害,很粘我,今天也更不了多的哈,請大家見諒,o(n_n)o~(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