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西餐廳。

    點完菜後，程雨瑤猶豫過後，便問對麵坐著的年輕男人：“哥，你找我有事嗎？”

    程雨瑤下班準備回家的時候，突然間接到了程昱的電話。

    說他在她公司附近辦點事，讓她一起吃個飯。

    考慮再三，程雨瑤還是來了，但卻覺得奇怪。

    她雖然回程家已經四五年了，但跟程家人都不親近，尤其是她剛回來那一年，程昱正到英國留學。

    兄妹倆因為不熟悉，電話幾乎沒打過。

    雖然程昱已經留學回來一年，但彼時程雨瑤已經嫁給賀雲崢，更沒了碰麵的時間機會。

    哪怕有著血緣關係，卻也沒比陌生人好多少。

    他突然間約她吃飯，程雨瑤難免不驚訝。

    畢竟，程家人對她的態度向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這貿然的，讓程雨瑤不得不往別的方向去想。

    似乎察覺到了程雨瑤的顧慮，程昱失笑：“沒事。就是想我們兄妹兩個也沒單獨好好吃過頓飯，剛好今天在你們公司附近辦事，就想喊你吃頓飯而已。”

    “嗯。”程雨瑤笑笑，卻是不知道該說什麽。

    程昱端起檸檬水喝了口，抬眸問她：“賀雲崢對你還好嗎？”

    “他對我挺好的。”

    “那就好。”程昱長指點了點杯身，溫和的看著程雨瑤：“我昨天聽媽說，是賀雲崢找霍家打了關係，公司那批貨才拿回來的。是你跟賀雲崢開的口吧？委屈了你，小瑤。”

    聽程昱這句話，程雨瑤鼻子一酸，臉上卻不想表現出來：“他對我很好，我不委屈。”

    殊不知，她這個模樣落在程昱眼裏，更是心疼這個妹妹。

    語氣更是溫和了幾分：“媽性格強勢慣了，有些話你就聽聽就好，別往心裏去。哥知道你在賀家也不容易，以後媽再找你求賀雲崢什麽，你別搭理她就好。”

    程雨瑤心裏一暖，低眉順目的說：“我知道。”

    將程雨瑤的所有情緒收入眼中，程昱握著杯子的手緊了緊，想安慰她，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合適。

    沉默少許，程昱嗯了一聲。

    見菜上的差不多了，笑著對她說：“這家餐廳的牛排還不錯，你餓了吧？先吃飯。”

    “謝謝哥。”程雨瑤應著，也不忸怩，便直接開動。

    一頓飯，兩人都沒怎麽說話，多數是程昱在說，程雨瑤墨守成規的答。

    結完帳，離開餐廳的時候，程昱對程雨瑤道：“我送你回去吧。”

    程昱目光熠熠，滿是對程雨瑤的關心。

    程雨瑤跟這個大哥接觸不多，但對這個大哥並不反感，畢竟程昱是程家惟一一個，會真的關心她，對她和顏悅色的人了。

    迎著他的目光，程雨瑤沉吟了幾秒便點頭：“嗯，謝謝大哥。”

    見她答應，程昱緊繃著的情緒才放鬆了些，釋然一笑，“跟大哥還客氣什麽？”

    程雨瑤笑笑不語，微垂著眼眸，也就沒注意到前麵正有人走過來，不小心便跟對方碰到了。

    程雨瑤下意識看過去，那女人也正好看向她，漂亮的眉眼一挑，紅唇微動，並沒有停下步伐，轉身便跟一旁的同伴繼續往前麵走了。

    隻幾個細微的動作，卻是讓程雨瑤瞬間怔住，緊緊地睨著那女人高挑火辣的身材背影。

    程昱沒注意到剛剛的插曲，見程雨瑤突然間停了下來，臉色有點不對勁，便關心問道：“小瑤，怎麽了？”

    說話間，程昱下意識朝程雨瑤的視線看了過去，走廊的另一端是兩女一男，隻有個背影隱約能看得清點側臉，但隻一下程昱就認出了站在右邊的女人是餘舒穎……

    餘舒穎是現在娛樂圈的當紅影後，哪怕不關注娛樂圈的人，多少都會對她有幾分印象，程昱也並不例外。

    畢竟現在各大電影電視劇以及格式的廣告，都不缺乏她的身影。

    回想起前幾天微博跟某個軟件熱搜上關於賀雲崢的緋聞，程昱臉色變了變，正想說什麽的時候，程雨瑤搖了搖頭，低聲說：“沒事，回去吧哥。”

    程昱有些擔心她，但對上程雨瑤的眼眸，程昱終究沒問出賀雲崢跟餘舒穎的事。

    程昱開車送程雨瑤回風尚。

    下車的時候，程昱突然間喊了程雨瑤一聲。

    程雨瑤蹙眉回頭：“哥，還有事嗎？”

    程昱腦袋探出車窗，滿是認真的對程雨瑤說：“小瑤，有什麽事情需要大哥幫忙的，你盡管跟大哥說，別跟大哥客氣。”

    “我知道的，謝謝。”程雨瑤雖然不知道程昱為什麽要跟她說這個，但還是很感激他。

    一直回到家，程雨瑤腦袋裏想的都還是剛剛在餐廳裏，跟餘舒穎擦肩而過時，她那挑釁的眼神。

    會是她的錯覺嗎？

    她又不認識她，為什麽要用那樣的眼神看她？

    程雨瑤搖了搖頭，迫使自己不去多想。

    畢竟賀雲崢也說了，他跟餘舒穎不是那樣的關係。

    她不能壯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

    賀雲崢是她丈夫，她該相信他才對的，而不該自己去胡思亂想。

    這兩天是周末程雨瑤不用去上班，也沒有逛街去玩的興趣，便呆在家裏休息看書看劇。

    不料周日下午，卻是接到了賀雲崢打給她的電話，讓她晚上跟他一起回賀家吃個飯。

    程雨瑤有些驚訝，大抵猜到可能是賀天的意思，她便沒拒絕，放下手頭的事，一早打扮好，四點的時候，賀雲崢便回來接她一起回了賀家。

    老管家黎叔一早就在大門前等候，見到賀雲崢跟程雨瑤兩口子回來，便走過去迎接：“大少爺，大少奶奶，你們回來了。”

    賀雲崢頷首：“父親的身體好些了？”

    說的是關心的人話，但俊臉上卻一如既往的冷峻，讓人猜不出喜怒。

    程雨瑤低眉順目的跟在賀雲崢身旁，隻聽不語。

    黎叔是賀家的老人，賀雲崢沒出生之前，就進了賀家，對賀家忠心耿耿，也向來得賀雲崢敬重。

    聞言，黎叔便溫和的笑說：“老爺這幾天精神多了，胃口也比平時好。”

    “嗯。”

    “老爺最近老念叨少爺，少爺公司要不太忙的話，可以多回來陪陪老爺。”

    賀雲崢眼裏閃過一抹諷刺，但在老管家跟前卻沒有表現出來：“黎叔，您也年紀也大了，以後不必每次都守在門口等我，好好注意自己的身體。”

    “謝謝少爺關心，我一把老骨頭也習慣了，閑不住。”

    “……”

    穿過走廊，到達飯廳的時候，賀家三房的人基本已經全部到場，兩代同堂，分別坐在兩米長的紅木長桌上。

    其中一個七八歲大，穿著一身定製的小西裝的男孩見到賀雲崢跟程雨瑤回來，咧著小嘴喊道：“大哥大嫂，你們回來了。”

    粉雕玉琢的小臉，熱情洋溢。

    這是賀家二房的小兒子，賀洛司，也是賀家最小的老幺。

    賀雲崢臉色緩了緩，點頭應了聲，“小司。”

    跟程雨瑤坐下後，賀雲崢這才向坐在主位的賀天說：“父親。”

    程雨瑤也跟著喊了句，臉上盡量維持著豪門少奶奶該有的得體儀態。

    賀天穿著一身中山裝，滿頭華發，精神看起來還不錯，聞言隻是冷淡的嗯了聲，“既然人齊了，就開飯吧。”

    這廂，一旁等候的傭人這才陸陸續續的上菜。

    賀州端起檸檬鹽水呷了口，悠悠的說：“雲崢這段時間事情多啊，吃頓飯，也要大哥三請四請的，一家子等著。這排場，還真不小啊。”

    話音落下，飯桌上的人臉色各異。

    賀州的妻子林燕跟丈夫一鼓作氣，便跟著冷冷睨了眼程雨瑤，挑個軟柿子捏：“雨瑤你也是的，身為雲崢的妻子，也不知道勸一勸雲崢，這不是存心想要氣大哥嗎？”

    程雨瑤臉色微白，下意識朝賀雲崢看過去，隻見男人一如既往的冷著臉，像是根本沒把賀州的話放在眼裏一般，扯了扯領帶，動作優雅隨性，朝坐在對麵的賀洛司道：“小司，現在幾點。”

    賀洛司怔了怔，圓睜著眼眸，雖然不太明白自家大哥為什麽這麽問，但還是如實說：“大哥，現在剛好六點。”

    賀雲崢麵不改色的繼續問：“飯點是幾點？”

    此話一出，賀州臉色頓時就變了，飯桌上大多都是聰明人，又怎麽會不明白，賀雲崢此舉是什麽意思？

    賀洛司無辜的眨了眨眼：“六點。”

    林燕見自己兒子傻呼呼的配合賀雲崢，氣的要死，但明麵上又不好表現出來，暗自咬碎了口銀牙，朝程雨瑤瞪了一眼。

    程雨瑤被瞪得無辜，但自知自己口才不如林燕能說會道，這又是當著一大家子的臉，賀天這家主還沒吭聲，她也就當沒聽見，維持著那低眉順目的模樣。

    “要我沒記錯的話，二叔還沒過五十大壽吧？怎麽這麽快就老糊塗的，連飯點都記不清了？”

    賀雲崢唇邊勾起一抹淡笑的弧度，雲淡風輕的話，卻讓賀州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眼裏閃過寒意，氣的臉部肌肉都在抖動。

    賀天捧著心髒咳嗽了聲，冷著聲音打了個圓場：“行了，吃飯就吃飯，哪來的那麽多話說？”

    末了，賀天又別有深意的警告了賀州一句：“老二，凡事得有個度。”

    自賀雲崢入主景盛後，賀天雖然還掛著董事長的名，但誰都知道，現在景盛早已經是賀雲崢說的算，不是什麽重要事，賀天基本不會管。

    可這並不代表，賀天會不清楚公司裏發生的事。

    隻不過，他向來睜隻眼閉隻眼，管你們在公司裏鬥成什麽樣，回了賀家老宅，就得給他戴上那和顏悅色的麵具，別把那些恩怨，帶回到家裏，否則誰的臉上都不太好看。

    賀州最近在公司，吃足了賀雲崢的虧，氣昏了頭，也就顧不得規矩，逮著機會就想給賀雲崢難堪。

    被賀天這一提醒，頓時心裏一怵，皮笑肉不笑道：“大哥說的是，是我糊塗了。”

    雖是這麽說，但那幾乎要把杯子給捏碎的力道，卻半點沒有覺得自己錯了的意思，反而憤怒不已。

    賀家兩房過招，三房的人則低頭安靜吃飯，左右都硬不過，還是別亂說話給當了個炮灰槍頭鳥。

    丈夫被訓，林燕臉色也沒好到哪裏，但現在這個家還是賀天說的算，她也不敢忤逆賀天的意思。

    訕訕的打了個圓場：“菜都涼了，都吃飯吧。”

    賀洛司半知半覺，睜著大眼睛滿是無辜童真的說：“大伯，吃飯，我餓了。”

    到賀天這個年紀的人，大都喜歡可愛天真的小孩，賀天也不例外，臉色果然緩和了許多，慈祥的說：“既然小司餓了，那就趕緊吃飯吧。”

    其餘的眾人，便紛紛附和，將這事暫時給揭了過去，動起了筷子。

    程雨瑤見此，才暗自鬆了口氣，動筷給賀雲崢夾菜。

    她對賀雲崢的口味極其清楚，不用賀雲崢開口，便知道他想吃什麽。

    這細微的動作，不稍一會，賀雲崢便注意到了，他睨了眼程雨瑤，眸色微深，卻並沒有說什麽，像是默許了程雨瑤這個行為。

    賀家三房的小女兒賀熙見此，便忍不住說：“大嫂對大哥真好，真讓人羨慕。”

    她坐在程雨瑤的身側，聲音不大不小，隻有周圍的幾人能聽見，程雨瑤雙頰微紅，笑笑不語。

    林燕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但因為剛剛的事，便沒有敢出言諷刺，隻是暗罵了句馬屁精，便給一旁自己不爭氣的小兒子夾菜，小聲的說：“以後別亂說話知道嗎？”

    “哦。”賀洛司爽快的應著，低下頭的時候卻快速做了個鬼臉，不以為忤。

    經過剛剛的事，彼時誰也不敢再亂說什麽，各懷心思，卻表麵氣氛和諧的把飯給吃完了。

    眾人各自散去時，賀天喊住了賀雲崢，讓他跟他去書房一趟。

    賀雲崢俊眉微蹙，沉吟了下，對身側的程雨瑤說：“到客廳等我，若不舒服就到車裏。”

    知道賀雲崢是在關心自己，程雨瑤心裏一暖，“嗯。”

    賀雲崢這一走，程雨瑤便去了客廳。

    她知道賀雲崢是怕人欺負她，才讓她去車上等她。

    但這樣做太不禮貌了，畢竟，她是賀雲崢的妻子，這裏是賀家，沒有吃完飯就溜到車上的道理。

    這樣做，賀家的其他人還不知道得在背後怎麽說她或者賀雲崢。

    程雨瑤雖然慫，但不至於連規矩都不懂。

    大堂客廳裏，這會沒什麽人，但意外的，賀洛司跟賀熙竟然在。

    見到她出現，賀洛司便笑著朝她招手：“大嫂。”

    程雨瑤微笑著打招呼：“小司，熙熙。”

    “大嫂。”賀熙甜甜的喚了聲，讓程雨瑤在一側坐下：“大嫂今晚要跟大哥在家裏住下嗎？”

    程雨瑤被問的一愣，但想到剛剛賀雲崢的態度，顯然是沒準備留下的，便說：“不了，明天還要上班。”

    賀熙垂了垂睫毛：“好吧，我還以為你跟大哥會住下，這樣我也好跟大嫂多說說話。”

    賀熙今年才十七歲，現在是暑假，不用上課，加上賀家家教嚴格，還沿襲了不少舊時的習慣，哪怕是二十一世紀，賀家三太太也一直把賀熙當成舊時的大家閨秀教養，很少讓小妮子出去玩。

    賀家子孫不算興旺，大房的賀雲崢是獨子，二房好點，兩子一女，但長女跟賀熙差了十歲，性格也相差太大，說不到一塊，賀熙有個龍鳳胎的哥哥，卻是不著家的，平時也就能跟才七歲機靈活潑的賀洛司說說話。

    但性別不同，年齡相差也大，很多事情都沒法聊。

    也就指望著，性格溫和的程雨瑤回來，有個伴說說話。

    程雨瑤想了想說：“有空你也可以到風尚找我玩，三嬸應該不會介意的。”

    賀熙一喜，還沒說話，賀洛司便忙說：“大嫂，我能去找你玩嗎？”

    程雨瑤微微一笑：“可以啊，有空你跟熙熙都來吧，不過我平時要上班，最好是周末來找我，其他時候你們要過來的話，得提前給我打個電話，我好請假。”

    “那大嫂我們下個周末就去找你玩，你到時候可別反悔了。”

    “不會。”

    三人便一言我一語的聊了起來。

    過了半個小時，賀雲崢還沒出來，反倒是林燕走了出來。

    見自己兒子正眉開眼笑的跟程雨瑤還有三房那賠錢貨說著話，臉色頓時就變了，過去說：“我讓你回房練琴，你就跑到這裏來練的？賀洛司，你翅膀硬了是不是，敢不把我的話放在眼裏了！”

    抓著賀洛司的小胳膊便把他拉了起身：“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別跟些亂七八糟的人說話，你都把我的話聽哪裏去了？”

    尖酸刻薄的話，程雨瑤跟賀熙臉色皆是一變，賀熙膽子小，瞬間便低下了頭。

    就在林燕拉著賀洛司要離開的時候，程雨瑤突然間抬首朝林燕看了過去，眸色微冷：“二嬸，你這話什麽意思？”

    “就字麵上的意思唄，還能什麽意思？”林燕嗤笑了一聲，冷冷的說道，絲毫不把程雨瑤放在眼裏。

    也不認為，膽小如鼠的程雨瑤還真能把她怎麽樣。

    不料，下一秒程雨瑤卻是說：“二嬸，你說我是跟熙熙是亂七八糟的人，你把雲崢跟爸都放在哪裏了？把三叔三嬸都放在哪裏了？還是在你眼裏，我們整個賀家的人，除了你們二房，就都是亂七八糟的人了？”

    程雨瑤挺直腰杆，麵無表情的看著林燕，絲毫不見平時的怯弱。

    出口的話，將林燕嚇了一跳，臉色都變了：“程雨瑤，你別強詞奪理，我什麽時候不把大哥跟雲崢放眼裏，你別誣陷我！”

    林燕是對賀家大房不滿，但這些話，私底下說還好，真放在台麵上說，吃虧的隻會是她們二房的人。

    林燕性格衝動，但卻不是沒腦子，知道自己剛剛一時說不該說的話，但讓她跟程雨瑤這軟腳蝦低頭，林燕卻拉不下這個張老臉。

    程雨瑤目光堅定的道：“二嬸，我有沒有強詞奪理，你自己清楚。剛剛你說的話，不單止我，小司跟熙熙也都聽見了。今天你要不給我跟熙熙為你剛剛的不擇言辭道歉，那我隻能找爸爸跟雲崢評下理了。”

    林燕臉色漲紅：“程雨瑤，你敢威脅我？！”

    程雨瑤握緊了粉拳，勢不讓步：“我不是威脅你，我隻是就事論事。”

    從前她凡事都想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隻要她平易近人，別人也都會願意跟她和平相處，不會怎麽為難她。

    可她錯了，嫁給賀雲崢三年，她回賀家的次數不多，可林燕卻每次都逮足了機會欺負她。往日裏，她想著抬頭不見低頭見，畢竟都是一家人，林燕又是她的長輩，她一讓再讓。

    可今天自從她跟賀雲崢回來後，林燕夫婦倆個卻一直在刁難她跟賀雲崢，甚至說出這樣的話來。

    不說這個，就說上次賀州還算計賀雲崢，抹黑他，她幫不上賀雲崢的忙，卻也絕不能拖他後退。

    賀天有句話說得很對，她可以不爭，卻也得有護住自己的本事。

    在賀家她丟臉，丟的不單是她自己的臉，還有賀雲崢跟賀天的。

    想到賀雲崢之前說的那句，程雨瑤心裏底氣也更足了些。

    林燕臉色一陣青一陣紅，還沒說話，賀洛司卻是搖了搖她的手，小聲說：“媽咪，你給大嫂和熙姐姐道歉吧。”

    “你！”見自己兒子也不站在自己這邊，林燕更是氣的要死，但畢竟是自己捧在掌心裏的小幺兒，打罵都下不了手，隻能把怒氣調轉到程雨瑤和賀熙身上。

    惡狠狠的衝賀熙說：“道歉？我道什麽歉，賀熙你說，剛剛我有羞辱你們嗎？有不把你大伯大哥放在眼裏嗎！”

    賀熙被嚇得小臉發白，咬著粉唇小模樣都快哭了，怯怯的朝程雨瑤看了眼。

    程雨瑤心中一緊，抬手覆在賀熙的肩膀上：“熙熙，你實話實說就行，不用怕她，雲崢跟爸爸都會給我們做主的。”

    林燕陰沉沉的盯著賀熙：“熙熙，你可得想清楚了。”

    程雨瑤心裏也緊張，但臉上卻不敢表現出來，隻是衝賀熙微笑，可賀熙卻半點沒有感到被安慰，眼眶都紅了一圈。

    就在林燕以為，賀熙要站在自己這邊的時候，賀熙突然間指向了林燕，鼓足了勇氣大聲說：“二嬸，你剛剛分明就是說我跟大嫂是亂七八糟的人，不把大伯雲崢哥哥放在眼裏。大嫂又沒說什麽過分的話，隻是要你給我們道歉而已，你幹嘛要這麽凶。”

    “賀熙！”林燕沒有想到賀熙會這麽說，頓時臉色大變，“你竟然敢胡說八道，你的家教都被狗吃了嗎！”

    她揚手就要給賀熙一個耳刮子，程雨瑤下意識擋在賀熙的跟前，就在眾人以為，這個耳刮子程雨瑤挨定了的時候，倏然間響起了一陣尖細的女音：“二嫂，你在幹什麽！”

    林燕被嚇了一跳，手便僵在了半空中。

    三房太太方如詩飛快的衝了過來，將賀熙拉到了自己身旁，憤怒的看著林燕：“林燕，你要敢打我女兒，我跟你沒完！”

    “媽。”賀熙紅了眼，撲進方如詩的懷裏。

    “乖，熙熙沒事，有媽在，不怕。”

    就在這時，賀雲崢冷著俊臉從簾子後走進了客廳，環顧了眼客廳裏的幾人，湛墨的眼瞳滲著冷意：“怎麽回事？”

    方如詩正愁著，見賀雲崢進來，連忙說：“雲崢你來的正好，林燕她簡直不要臉。她、她竟然敢說熙熙跟雨瑤是亂七八糟的人，還想打熙熙，她還有沒有規矩了，怎麽能說出這種話來！熙熙就算是個女孩子，可她也是賀家的二小姐，她怎麽能這麽羞辱我們三房的人！”

    方如詩雖然不清楚早前發生的事，但剛剛林燕跟自己女兒的話，她可都是聽得一清二楚的。

    這話一出，林燕就知道糟了，果然，她還沒來得及辯解，就見賀雲崢目光森冷的盯著她：“二嬸，你是這麽說的？”

    “我……”

    賀雲崢薄唇勾出一抹冷意，沉聲說：“二嬸這是當我跟父親都死了？賀熙是賀家的二小姐，瑤兒是我賀雲崢明媒正娶的大少奶奶，到二嬸口中，怎麽就成了亂七八糟的人了！”

    “雲崢、我、我不那個意思，我隻是一時口誤……”林燕硬著頭皮，慘白著臉想解釋，但證據確鑿，饒是她舌燦蓮花也沒用。

    想到了什麽，她連忙拉了拉一旁嚇傻了似的賀洛司：“小司，你快跟你大哥解釋，媽媽不是故意那麽說的，你快說啊。”

    賀洛司吞咽了下唾液，溜圓的大眼睛哀求似得看著賀雲崢：“大哥，你不要生氣，媽媽她是一時糊塗。她跟大嫂和熙姐姐道歉，你別怪媽媽，她下次一定不會這樣了。”

    “瑤瑤，你說呢？”賀雲崢睨了眼程雨瑤，低沉磁性的嗓音不輕不重，直擊程雨瑤的心髒。

    知道賀雲崢是在為自己出頭，程雨瑤心中一暖，沉吟了下，她說：“讓二嬸跟我和熙熙道歉就行。”

    賀雲崢又把目光轉向賀熙：“賀熙，你呢？”

    方如詩見女兒怯生生的不敢說話，扯了扯她的袖子，賀熙這才說：“二嬸道歉就行。”

    林燕被賀雲崢看的頭皮發麻，臉上一陣火辣辣的疼痛，但這個節骨眼上，林燕也清楚，她不道歉這事就沒完了，忍著怒意，扯了扯唇角不情願的說：“對不起啊雨瑤，熙熙，二嬸是一時糊塗才說那種話，二嬸以後都不會了，謝謝你們原諒二嬸，不跟二嬸計較。”

    方如詩冷笑了一聲，根本不相信林燕的話。

    林燕氣的要死，但這會也不敢吭聲。

    程雨瑤低眉順目的說：“二嬸謹記今天的話就好，今天是我跟熙熙，我們能原諒你。但要到了外麵，您這口不擇言，可不是這麽簡單了。到時候，丟的隻會是我們賀家的臉。”

    林燕氣的嘴都要歪了，也隻能硬著頭皮笑著說是，心裏更是對程雨瑤恨的癢癢的。

    這小賤人，竟然讓她丟了這麽大的臉！

    “……”

    一直回到車上，程雨瑤才暗自鬆了口氣。

    她側目小心翼翼地偷瞄著賀雲崢，“剛剛謝謝你。”

    要不是多得賀雲崢即使出現，林燕肯定不會這麽簡單就道歉的。

    賀雲崢手肘撐著車門把，摁著眉心正閉眸養神：“謝我什麽？你自己不挺能耐的。”

    男人聲線平緩，聽不出喜怒。

    但程雨瑤知道，賀雲崢沒生氣。

    彎著唇角淺聲說：“你說的，我不能太軟讓人欺負我，那樣丟的會是你的臉。”

    “嗬。”賀雲崢唇角動了動，像是在笑。

    程雨瑤大著膽子問他：“你沒生氣，對吧？”

    “嗯。”

    “你不生氣就好。”程雨瑤輕聲呢喃，像是在跟賀雲崢說，又像是在自言自語，垂著小臉，沒有注意到，賀雲崢忽然睜開，凝著她時，飄忽不定的目光。

    周末一過，程雨瑤便重拾心情去到雜誌社上班，雜誌社的工作日複一日。

    廖夏蘭自從那天章太太上門後，就一直沒有再出現過在公司，雜誌社的眾人都猜測，廖夏蘭這次會被公司解雇，但一直沒有來上班，或者辦離職手續，交接她的工作，也讓圍觀群眾，不敢輕易下定論。

    但廖夏蘭不來，她職位上的事沒人處理也不行，藍玫便讓程雨瑤先接手處理一些廖夏蘭堆積的工作，讓她有什麽不懂得，可以去請教其他板塊的主編，或者找她。

    一下子，便給程雨瑤增加了不少工作量不說，還引的金融財經小組的員工，私底下討論，廖夏蘭的位置，說不定很快就要被程雨瑤取而代之。

    倒不是對廖夏蘭的同情，而是對程雨瑤的妒忌和酸意。

    畢竟程雨瑤剛剛才升副主編沒兩月，這眨眼，就又要升職，怎麽能讓人不妒忌不滿？

    不過廖夏蘭這還沒走，程雨瑤要再升職的消息也沒下來，幾人也就敢私底下說說，不敢放到明麵上去。

    一直過了一個月，在眾人以為，廖夏蘭可能已經離開海城的時候，廖夏蘭倒是出現來公司了。

    因為廖夏蘭的工作現在是程雨瑤在處理，藍玫便讓廖夏蘭直接跟程雨瑤做工作交接。

    廖夏蘭心裏不情願，但這個節骨眼上也隻能忍了。

    把工作交接完後，小會議室裏，廖夏蘭抬眸冷冷的睨了眼程雨瑤，帶著幾分怨毒：“程雨瑤，李嘉慧的事，是不是你幹的！”

    程雨瑤眨了眨眼，佯作不解的看著廖夏蘭：“廖姐，你這話什麽意思？我聽不懂。”

    “程雨瑤，這裏沒有其他人，你不必裝！你知道我在說什麽！是你找的李嘉慧對吧？”

    廖夏蘭雖然行事囂張，得罪人不少，但大部分人都對章睿頗有忌憚，也沒有確鑿的證據，根本不會將這事捅到章太太那裏。換了其他的時候，廖夏蘭自然也不會把這事跟程雨瑤聯想到一塊，可這個節骨眼上，不得不讓廖夏蘭懷疑程雨瑤。

    這時間實在太過巧合，加上那天在電梯裏，程雨瑤說的話，越發讓廖夏蘭肯定，這事是程雨瑤做的！

    是程雨瑤在算計她！

    程雨瑤輕笑著看她：“廖姐，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是我做的，或者不是我做的又怎麽樣？難道還能改變什麽嗎？”

    廖夏蘭跟章睿有一腿，相互婚內出軌是事實。

    章太太帶人到雜誌社裏打了廖夏蘭，徹底將這事擺在明麵上，也是事實。

    難道因為程雨瑤承認這是她做的，就能改變這一切嗎？

    雲淡風輕的話，將廖夏蘭死死噎住。

    眼裏燃燒著怒火，死死地盯著程雨瑤，像是恨不得將她剝皮拆骨吃了似的。但一想到王亞濤的事，廖夏蘭心中便多了幾分恐懼忌憚。

    程雨瑤掌心裏滲著汗珠，卻絲毫沒有表現出任何緊張膽怯，端是一副沒事人的樣子說道：“既然工作交接好了，廖姐你沒有其他事要說的話，我就先出去工作了。就不打擾耽擱你的時間了，想必廖姐現在應該很忙才對，也沒時間跟我一個小人物閑聊才對。”

    說到這個，廖夏蘭臉色又沉了幾分，氣的咬碎了一口銀牙。

    程雨瑤將蘋果電腦合起，以及筆記本文件夾抱在胸前，起身就準備離開時，廖夏蘭突然間開口了：“程雨瑤，你跟賀雲崢究竟是什麽關係！你到底是什麽人！”

    程雨瑤聞言一怔，頓住了步伐，側目看了廖夏蘭一眼，微笑而不失禮貌的說：“關你什麽事？”

    “你！”廖夏蘭黑著臉，眼裏冒著火，壓著聲音說：“王亞濤終身殘疾，離開海城了，你別說這事你不知道！”

    驚訝的情緒一閃而過，程雨瑤這次沒故意膈應廖夏蘭，如實說：“我真不知道。”

    廖夏蘭滿臉狐疑，顯然是不相信程雨瑤的說辭，正準備說什麽的時候，程雨瑤卻沒再搭理她，直接離開了會議室。

    回到辦公位後，程雨瑤臉色微白，剛剛廖夏蘭的話，在耳畔回蕩著久久不去。

    心中掩不住的震撼和蒼白。

    王亞濤終身殘疾，離開海城了？

    倏然間，程雨瑤想起了那天，賀雲崢冷酷的話。

    她原本以為，賀雲崢隻是一時氣話。

    畢竟，王亞濤在海城也頗有名氣的企業老總，重傷人也是犯法的，賀雲崢本事再大，也不至於……

    沒想到，賀雲崢真的那麽做了。

    甚至，比他說的還要嚴重……

    盡管沒有親眼看到，可一想到廖夏蘭剛剛提到這事時，眼裏帶著的恐懼感，程雨瑤便可以猜測到王亞濤的下場。

    一股寒意，無聲蔓延，籠罩著程雨瑤。

    從第一次聽到賀雲崢這個名字的時候，她就知道他是個厲害人物，更聽過其他人對於賀雲崢的評價，狠辣，雷厲風行，鐵血無情。

    但結婚三年，賀雲崢除了冷漠，過於嚴謹，身上那股淩厲強大的氣息，給人一種不好相處的感官外，程雨瑤並未在他身上見識過那些字眼。

    便也以為，賀雲崢隻是比較冷漠而已。

    這是第一次，讓程雨瑤清楚的認識到，她的丈夫，並非善類，是個真的會吃人的狼！

    恐懼震驚過後，程雨瑤又搖了搖頭，在心裏自嘲。

    賀雲崢能走到今天這步，這種手段又有什麽好奇怪的？

    她又不會去做對不起他的事，有什麽可感到好怕的？

    其實賀雲崢的手段，也不是毫無征兆的，若非如此，他年紀輕輕，又怎麽可能坐穩景盛集團總裁的位置。

    賀家的人，為什麽對賀雲崢又恨又懼的？

    淡定！

    程雨瑤整理了一下廖夏蘭交接給她的文件，快下班的時候，才忙中抽閑去了趟洗手間。

    不料在洗手間的門口，迎麵卻是撞上了一個人。

    竟是餘舒穎……

    驚愕的情緒一閃而過，程雨瑤下意識轉過頭，佯作沒看見似得進洗手間。

    “等一下。”身後的女音驟然將她叫住。（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