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雨瑤的聲音很淡，如同杯中清水，毫無漣漪波瀾，卻沒有來得讓程昱心中泛起一絲緊張。

    他屈著食指輕觸鼻尖後，窘迫一笑：“我聽說這家菜挺好的。”

    程雨瑤又有了一口茶：“就我們兩個吃嗎？”

    “對。”程昱點頭，許是怕程雨瑤多想，他又緊張地解釋說：“就是想我們兄妹倆一起吃個飯。”

    “嗯。”

    一時無言，包廂陷入了沉靜，少許後，程昱眼瞳幾許複雜問她：“小瑤，你跟雲崢最近還好嗎？”

    “挺好的。”

    “那就好。”程昱唇角揚起寡淡的弧度。

    他端起桌上的茶盞呷了一口。

    時不時蹙起的眉宇，還是出賣了他彼時的糾結和緊張。

    隻不過他不說，程雨瑤也不主動去拆穿。

    一直到菜上完的時候，程昱適才遲疑地朝程雨瑤詢問：“小瑤，你還在生欣欣的氣嗎？”

    伴隨著聲音落下，霎那間，空氣仿似都安靜了幾秒。

    程雨瑤若無其事的夾著菜，不答反問：“大哥為什麽這麽說？”

    “抱歉，小瑤。”

    “嗯？”程雨瑤揚眉，佯作不解地看他。

    程昱再度灌了一杯茶，冷靜平緩下來，才繼續說：“媽讓欣欣給你代孕的事，我聽說了。很抱歉我之前沒有及時弄清楚，讓媽跟欣欣傷了你的心。”

    程昱頓了頓，難以啟齒地說：“隻是，小瑤，欣欣她也是無心的，她隻是……”

    “大哥今天不是隻想請我吃飯，而是為了程欣的事而來，替她說情的？”

    她看著他漂亮的眼眸，流轉的情緒夾帶著幾分諷刺，直擊程昱的心髒。

    心中咯噔了一下，程昱被程雨瑤這樣的眼神看著，不由得感到幾分心虛。

    他捏著拳頭，硬著頭皮解釋：“小瑤，我不是這個意思，我……”

    “那麽大哥今天不提這個事了？”

    程雨瑤神情平靜，打斷他未說完的話，自顧自的說著：“我不想聽到任何跟程欣有關的事，這樣會讓我本來就不佳的胃口，更加反胃。”

    程昱料到程雨瑤怕是不願意聊這個事，但沒想到她會說的這麽直白。

    一時間不由得尷尬。

    但……

    恰好這個時候，忽然間傳來了一陣敲門聲。

    緊接著，緊閉的門扉被打開。

    順著聲音看過去，入目的便是精心打扮過，優雅美麗的程欣。在看到程雨瑤的刹那，程欣溫柔乖巧的喊了聲：“姐姐。”

    程雨瑤眼眸微微眯起，沒有搭理程欣，轉頭看向程昱的時候，唇角勾起了一抹譏誚自嘲：“這就是哥說的，就我們兄妹二人吃個飯？”

    程昱看到程欣的時候，也不由得感到驚訝錯愕。

    畢竟，來之前他已經跟程欣說過，讓她先別來的。

    但彼時看著強忍著委屈，一臉無措的程欣，責怪的話，他又說不出來。

    觸到程雨瑤的目光時，程昱神情複雜愧疚，翕動著唇無言的模樣，更加讓程雨瑤覺得好笑。

    程家的人，是什麽模樣，她不是早就該看清了嗎？

    為什麽還會因為程昱之前對她幾分溫言好語，就覺得他或許跟白慕雅她們不一樣呢？

    “大哥。”程欣眨了眨眼，無措的模樣，像是個做錯事的小學生：“我、姐姐是不是不想看到我？那、我想走了。”

    程雨瑤沒有吭聲，而是看著程昱。

    似乎在等，他會怎麽做一樣。

    程昱閉了閉眼睛，為難尷尬的說：“小瑤，欣欣她，就讓欣欣一起吃個飯？”

    “不必了。”程雨瑤低笑了一聲：“我胃口不是很好，時間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不然回去太晚，雲崢會擔心我的。”

    言罷，程雨瑤站了起身，拿起包就往門口走。

    程欣站在沒動，占據了半個門口，恰好擋了程雨瑤的路。

    她冷著臉，麵無表情地說：“好狗不擋道。”

    “小瑤……”程昱站了起身，似乎想要為程欣說情。

    程雨瑤轉過身，一雙漆黑沉冷的眸子直勾勾地盯著他：“哥，如果你心裏真有半點當我是你妹妹，還請你為我考慮幾分，別為難我。”

    她眼角餘光掠過裝可憐裝委屈的程欣時候，神情越發冷漠：“對於一個試圖勾引我丈夫，破壞我婚姻的女人，我還沒有大度到，可以原諒她，當作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封殺冷藏她，是雲崢的意思。如果大哥你心疼程欣，替她打抱不平的話，麻煩你去找雲崢，別為難我。畢竟，我很讚成雲崢的做法，我絕不會原諒她！”

    一番話落下，程雨瑤沒再看程昱驚愕的臉龐。

    她挺直著腰杆，便從程欣的身邊走了過去。

    程欣想攔程雨瑤，卻被程雨瑤直接無視，從她身邊直走過去。

    眼裏閃過一抹算計，程欣佯作被程雨瑤撞倒的模樣，噗通一聲摔倒在了地上，痛呼了出來。

    “欣欣。”程昱眼瞳一緊，箭步過去扶起程欣，滿是緊張擔憂的詢問：“沒事吧？摔到哪裏了？”

    程欣吸了吸鼻子，哽著聲音強笑著說：“哥，你別擔心，我沒事。”

    說完，她又意有所指的朝程雨瑤看了過去，一雙美眸盈盈含淚：“姐姐，我……對不起，我……”

    將這一幕收進眼裏，程雨瑤又氣又好笑。

    打斷她想賣慘的話：“真不愧是演員呢，不演戲真的很可惜，畢竟你這麽有演技，一線明顯可都比不上你呢。不過，別用這種無辜的眼神看我，我不是男人，可不會憐香惜玉。”

    諷刺的冷哼了一聲，程雨瑤看也不看程昱一眼，轉身便出了包廂。

    隻是剛邁出幾步，程雨瑤抬頭，便見走廊的不遠處，蔣雪涵雙手環在胸前，倚著牆壁，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微微上挑的眉眼，滿是興味的冷豔妖嬈。

    顯然是看到了剛剛那一幕，暗歎精彩的同時，又有些意猶未盡。

    微抿著粉唇，克製著心中那股難堪，她佯作沒看到蔣雪涵似得，便準備離開。

    但在走過蔣雪涵身旁的時候，蔣雪涵抬手攔住了她：“好歹也是熟人，賀太太就不準備打個招呼嗎？”

    頓住步伐，程雨瑤語氣平緩自帶疏離：“蔣小姐，若沒記錯的話，我們不熟。”

    蔣雪涵勾唇輕笑，意味深長地說：“聊聊如何？”

    四目相對，如同兵刃相交，瞬息間火花四射，誰也不讓誰。

    片刻後，蔣雪涵換了個站姿：“我又不會吃了你，隻是想跟聊聊天罷了，這都不敢啊？嘖。”

    她挑了雙眉，像是覺得不上鉤的程雨瑤，很無趣。

    似乎想到了什麽，她忽然間拉下脖子，湊在她的耳畔說：“是不是很好奇，雲崢最近怎麽總接到一個女人的電話，並且，他還不肯告訴你，那個女人是誰？”

    聞言，程雨瑤眼瞳緊縮，望著蔣雪涵漂亮的側顏滿是錯愕，像是在驚訝，蔣雪涵怎麽會知道。

    下意識地問：“你知道什麽？”

    將程雨瑤的所有情緒收入眼中，蔣雪涵妖嬈一笑，卻沒再多言，反而賣了關子：“既然我親自開口，你不賞臉。程雨瑤，我等你自己憋不住來找我。”

    望著蔣雪涵離開的妖嬈冷豔的背影，程雨瑤心仿似被什麽堵住了一樣。

    酸澀的緊，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明知道她說這些，無非是想要她看自亂陣腳。

    她隻要無需理會就行，畢竟，誰也沒有證據可以證明什麽。

    而賀雲崢，顯然跟那個女人，還不是那種關係。

    可她卻不得不承認，她還是沒用的被蔣雪涵那番話，擾亂了心中一池漣漪，被她給影響了……

    ——

    程雨瑤回到家的時候，賀雲崢已經回來了。

    正坐在書房裏，背對著大門，從程雨瑤的角度看過去，隻看得到落地窗邊男人線條剛毅完美的側臉，他長腿交疊，微低了頭，沉默寡言的模樣，內斂迷人，卻很是心事重重。

    白色的襯衫袖子捋起露出半截手臂上，戴著一枚咖色皮帶的名貴腕表，彰顯著男人尊貴不凡。

    修長的指節中夾著的香煙，已經快燃到了煙屁股，但那麵容沉靜的男人，卻絲毫沒有察覺。

    程雨瑤抿著唇角安靜的走了過去，在他身旁停下，輕聲提醒他。

    賀雲崢仲怔了下，他緩過神，將煙頭扔進書桌上放著的精致煙灰缸的同時，緩緩開腔：“不是跟程昱吃飯了麽？怎麽這麽早回來了？”

    “不想吃了。”程雨瑤垂了垂睫毛，輕柔的聲音失落黯然。

    “他惹你生氣了？”

    “不算。”程雨瑤舔了舔唇，漾出一抹笑：“你呢？你今天怎麽也回來的這麽早？”

    這段時間，賀雲崢隻要不是出差，近乎每天都會回來，但時間卻是不定，經常是程雨瑤快要睡著了，他才帶著一身疲倦，或者酒氣回來。

    下班的時候，她給他說了，程昱約她吃飯的事，她便以為，賀雲崢今晚可能要晚些回來。

    沒想到他竟然比她回來還早。

    賀雲崢眉眼漾出一絲笑，拉著她，讓她坐在他的大腿上，將她圈在了懷裏，卻是沒有回答她的話。

    短暫的沉默，感受著男人溫暖炙熱的懷抱，被他的氣味給包裹著。

    程雨瑤心中那股氣悶陰霾，一掃無疑，隻剩下了眷戀心安。

    握著他節骨分明的手掌放在臉上，倦意上來，她慢慢的閉上了眼睛，在賀雲崢的懷裏睡了過去。

    等賀雲崢察覺到小女人睡著的時候，已經是半個小時後。

    望著懷中熟睡的小人兒，男人唇角輕勾，動作輕緩的將她抱起了起身，便往臥室過去。

    李姐剛見程雨瑤沒精打采回來，不知道程雨瑤是跟程昱去吃飯，隻以為她今天加了班，便連忙給她做了宵夜。

    上來喊她下樓吃宵夜的時候，正好看到賀雲崢抱她進房這一幕。

    眼底閃過一抹驚訝，旋即李姐便露出了一抹笑，沒打擾兩人，兀自下樓離開。替程雨瑤蓋上被子後，男人便重新回了書房。

    拿起書桌上手機，在放進口袋的同時，手機鈴聲倏然響起。

    賀雲崢俊眉微蹙，他重新把手機拿了出來，看到備注著的號碼，賀雲崢眉頭緊鎖少許，才摁了接聽：“菲兒，怎麽了？”

    江璐菲夾帶著哭腔充滿緊張恐懼的聲音，瞬間便傳了過來：“崢，你在哪裏？你過來好不好？我好害怕，那些人找來了，他們來找我了，說要把我抓回去，我好害怕，崢……”

    賀雲崢眸色微閃，他耐著性子哄她：“菲兒，你別怕，那些人不會找來的。有保鏢守著，他們傷害不了你。聽話，現在去睡覺，別胡思亂想。”

    “……”

    電話安靜了片刻，賀雲崢沒有聽到江璐菲的聲音，隻有淺淺的抽泣聲，擰著眉他喚道：“菲兒？”

    “……”

    江璐菲沒有出聲，反倒是傳來了一陣東西落地發出的巨大聲響。

    緊接著便是保鏢破門而入，喊著江小姐你怎麽了的聲音。

    慌亂嘈雜之間，是傳一陣咽嗚的哭泣。

    卻始終沒有聲音回應賀雲崢。

    臉色變幻莫測，他摁著眉心沉默。

    掐斷電話後少許，賀雲崢便握起了掛在轉椅上的西裝外套，關燈出了書房的刹那。

    他視線定格在還沒關上的臥室門半分，賀雲崢閃動著眼底情緒，走過去將門緩緩關上便下樓。

    李姐剛收拾好東西準備關燈回房休息時，見英俊挺拔的男人從樓上下來，不住有些驚訝，下意識問道：“先生，這麽晚了，你這是要出去？”

    “嗯，有點事。”

    賀雲崢解釋了一句，便邁著長腿匆匆離開。

    李姐情緒複雜，凝著眉，像是疑惑這麽晚了，賀雲崢還有什麽事，要這麽匆忙的出去。

    程雨瑤醒來的時候，發現臥室裏關著燈，卻不見賀雲崢的身影。

    她喚了聲，也沒聽到賀雲崢的回答。

    想到了什麽，她抿著粉唇掀被子起身下床，開燈將臥室裏找了一遍，又去了書房。

    才發現書房的燈關了，男人不見所蹤。

    從走廊往下看，一樓的大廳燈已經關上了，安靜的有些滲人。

    他是出去了嗎？

    這麽晚，他去哪裏了？

    是去見那個女人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