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個念頭，從腦中裏浮起。

    程雨瑤回臥室，拿著手機正準備撥賀雲崢的電話時，手指略微顫動，她長睫下的眼瞳充滿著掙紮糾結。

    時間點點滴滴的流逝，過了不知道多久，程雨瑤才抿著泛白的唇，點了撥通。

    隨著‘嘟嘟——’聲響的機械聲，一顆心髒也被提到了嗓子眼裏，渾身緊繃。

    程雨瑤抬手摁住心口的位置，盡量讓自己的氣息平緩。

    興許，他隻是有其他的事……

    並非又是去見那個女人……

    可等待的時間越長，她強撐的鎮定，也跟著一點點的崩塌瓦解。

    隻剩下了滿滿的不安。

    一直到撥打第二遍快掛了的時候，男人低沉磁性的聲音才從電話裏傳出來：“瑤瑤？”

    眼眶一瞬溫熱，程雨瑤克製著內心翻湧著的情緒，輕聲問他：“雲崢，你是出去了嗎？我找不到你。”

    “嗯，有點事。”

    程雨瑤垂著睫毛：“那你什麽時候回來？”

    賀雲崢沉吟了會，適才說：“晚點。”

    程雨瑤翕動著唇，正準備說什麽的時候，男人頓了頓，又說：“不必等我，你早點睡。”

    心中微澀，那些未出口的話，又悉數淹沒在了唇齒間。

    她輕緩嗓音，柔聲開口：“那你早點回來，別太晚了。”

    “嗯。”

    “晚安。”

    醫院的長廊裏，男人握著顯示著通話結束字樣的手機，修長的手指裏夾著根煙。

    輕摁了下眉頭，一位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從病房裏走出來，恭敬地朝站在扶欄前的賀雲崢身側，喚了聲，“賀先生。”

    賀雲崢頷首，收起了手機，他邁著長腿，走到陽台扶欄旁。

    挺拔的身影如同屹立不倒的鬆柏，也不知道是不是燈光的緣故，襯得他整個人深沉高深莫測。

    他點了根煙，火光在黑夜裏明明滅滅，撚在兩指之間，睥睨著前麵的目光深幽，沉聲開口：“呂醫生，菲兒的狀況如何？”

    呂醫生神情凝重嚴肅：“江小姐她最近情緒極其不穩定。”

    短暫的緘默後，仍舊沒聽到男人的聲音，呂醫生望著他冷峻的側臉，開口：“根據這段時間的觀察，江小姐的情況不是很樂觀。她情緒方便波動太大，除了您以外，她也不願意相信任何人，或者接觸任何人。這種情況，對她病情的恢複極其不利。賀先生，如果您想要江小姐恢複痊愈的話，我建議您，多陪在江小姐的身邊，開導她，陪伴她。隻有保持愉悅樂觀的心情，我才能更一步的開導她，令她走出心理陰影，恢複過來。”

    頓了頓，他繼續說：“否則，要按照現在情況下去的話，江小姐的病情隻會更糟糕。甚至很有可能會導致，她以後都會封閉在自己的世界裏，不肯走出來。”

    將江璐菲的情況敘述完，呂醫生沒再開口，隻是安靜的看著眼前沉默寡言的男人。

    賀雲崢撚著煙，被黑夜籠罩的俊臉越顯深沉，他長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扶欄上麵鋪著的瓷磚，發出節奏規律的細微聲響。

    片刻後，呂醫生聽到男人沉沉的嗯了聲，便也沒再多言，離開了長廊。

    空氣仿佛都安靜了下來。

    賀雲崢又點了根煙，吞吐雲霧間眯眼眺望著窗外的夜色，仿佛陷入了沉思。

    ——

    賀雲崢從外麵進來的時候，江璐菲還沒有睡著，正蜷縮著坐在床上，手裏還握著一杯溫涼的白開水。

    聽到低沉的腳步聲，她緩緩抬起精致蒼白的臉龐。

    比起之前，她的情緒恢複了不少，但哭過的眼眸仍舊紅如杏。

    深深地凝視著賀雲崢俊美如儔的臉龐，她啞著聲開口：“是你太太打來的？”

    提起程雨瑤，賀雲崢眸色閃了閃，頷首承認，卻沒有多餘的解釋。

    江璐菲神情黯然：“抱歉，是我不好，這麽晚了，還讓你過來，耽擱了你這麽多的時間。”

    她垂下了頭：“她一定很著急，很擔心吧？是我讓你為難了。我、我下次一定會控製好自己，不亂給你打電話，這樣，就不會打擾到你們了。”

    眼見著，江璐菲眼眶再次噙滿了晶瑩的淚水，賀雲崢平緩語氣，盡量溫和的說：“菲兒，我不是這個意思。”

    江璐菲吸了吸鼻子。

    賀雲崢抬手覆在她的腦袋：“很晚了，你先休息。”

    江璐菲搖頭，似是想到了什麽，她渾身發顫，滿臉痛苦的哭著說：“我不要休息，我一閉上眼睛，就會看到那些人，他們把我關起來，折磨我，還拍下那些視頻……他們想看賀雲崢的女人痛苦，想看我哀求他們的模樣，我不想休息，我害怕……”

    “菲兒，那些人已經被處刑了。”

    賀雲崢握住她的手，看著她的眼神堅毅，一字一句地道：“他們不會再來找你，我也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到你。你聽話，不要再胡思亂想了。”

    江璐菲小巧的臉龐布滿了淚痕，她撲進了他的懷裏，緊緊地抱住他，哭的過於激烈渾身都在發顫，卻啞著聲一言不發。

    賀雲崢沒有將她推開，閉了閉眼睛，從喉間發出的聲音嘶啞磁性：“對不起，菲兒。”

    可在他懷中抽泣的女人，卻仿似沒有聽到他的話似得，早已泣不成聲，緊緊擁著他的模樣，生怕一個不留神他就會消失，將她遺棄一般。

    嘴裏還哭喊著，她害怕，讓他別走，別丟下她一個人。

    程雨瑤一直等到淩晨五點，眼皮困的直打顫，實在熬不住了，才睡過去。

    醒來，已經是下午兩點多。

    洗漱下樓用午飯的時候，李姐被她蒼白憔悴的麵容給嚇到了。

    “太太，您臉色怎麽這麽差啊？是哪裏不舒服？用不用我喊宋醫生過來……”

    程雨瑤婉拒：“沒事，就是昨晚睡太晚了。”

    看著一桌她喜歡的佳肴，卻絲毫提不起胃口。

    沉吟了片刻，她翕動著泛白的嘴唇問：“雲崢有回來過嗎？”

    李姐搖頭，神情有些微妙。

    “嗯。”程雨瑤咽下米飯，拿起調羹的手都顫動了下。

    李姐輕輕歎了口氣，勸道：“太太，你最近瘦了好多，要多吃點才行，不能再瘦了。”

    沒聽到她的回答，李姐又問道：“太太今晚有什麽想吃的？我讓人去買回來。”

    “都行。”程雨瑤抬首衝李姐笑了笑：“我沒事，就是可能換季的原因，才沒什麽胃口，你別擔心我。”

    李姐張了張口，想說，你這個樣子，我哪能不擔心啊？

    但看到程雨瑤那努力擠得都有幾分勉強的笑意，便又把話給咽了下去。

    在李姐期盼的目光下，程雨瑤硬是把米飯吃完，又喝了碗湯，撐的肚子都圓了，實在吃不去，李姐才沒再讓她再吃，又給程雨瑤拿了兩片消食片讓她吃下才放心。

    眼見著快要三點了，猛地想起她的檢查報告還沒有去拿，程雨瑤梳洗了一番，換了身衣服，便讓司機吳叔送她去醫院拿檢查報告。

    路上，她打開微信，就看到了程昱跟裴世豪發給她的消息。

    忍了忍，程雨瑤先點開了裴世豪發給她的。

    打開對話框她瀏覽了一番，最早的一條是昨晚發來的：

    【抱歉，剛有事沒看到消息】

    【你喜歡什麽花？下次我送你合適的。】

    【是我的唐突，令你生氣了？】

    最後是一個小時前發來的：【雨瑤，你怎麽了？】

    看著他孜孜不倦的信息，程雨瑤蹙了眉，眸色微閃，她回複道：【之前沒看手機，抱歉。我沒生氣，也沒事，謝謝你的關心。】

    也不知道是不是也正好在看手機，竟是秒回了程雨瑤一個可愛的表情。

    【沒事就好，我還以為你是出了什麽事，才沒有回複我。畢竟，漂亮溫柔的程小姐，怎麽會因為這點小事，就生我的氣？】

    一行字映入眼簾，程雨瑤被他的誇讚弄得有些尷尬，無奈地彎了彎唇角。

    她望了眼窗外，隨手發了個表情回複裴世豪，又點開了程昱發來的消息，是為了昨晚的事情，跟她道歉。好幾條，但程雨瑤卻連半條都看不下去。

    心像是被什麽哽了一下，她直接關了手機屏幕，便閉上了眼睛養神。

    駕駛座上的吳叔注意到程雨瑤神情不對，便問了句：“太太心情不好嗎？臉色看起來不是很好。”

    程雨瑤揚了揚唇，調侃的語氣說：“去醫院，當然心情不好啊。”

    “……”

    醫院，體檢科。

    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對正翻閱著體檢報告的程雨瑤說：“程小姐，你的身體指標都健康正常，並沒有你說的那種現象。您會感到疲乏，嘔吐，胃口不佳等原因，是因為你現在已經有了十五周身孕。這些都是懷孕初期的妊娠反應，並不是你身體不健康導致。”

    醫生的一番話落在程雨瑤的耳裏，她倏然瞪大了眼睛，看著醫生的眼神，充滿著震驚和難以置信：“醫生，你沒有說錯嗎？我懷孕了？”

    “是的，你沒有聽錯，我也沒有說錯，您確實懷孕十五周了。”

    醫生無奈的笑著，指了指體檢單上其中的一項，示意程雨瑤看，“程小姐，這是體檢結果，不會出錯。”

    程雨瑤看著體檢單上顯示有孕的那一行，微紅的眼眶泛著熱淚，她捂著嘴，喜極而泣。

    峰回路轉的結果，如同坐了一場刺激的過山車。

    激動得，令程雨瑤幾乎說不出話來。

    原本她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準備，孰不知，老天也像是跟她開了個玩笑，贈送了她這麽大的一個驚喜。

    心中更是慶幸，她並沒有因為程欣給她吃的那些避孕藥，而導致終身懷不上孩子。

    甚至，她現在已經有了三個多月的身孕。

    程雨瑤算了算日期，這是她在馬來西亞的那段時間懷上的？

    那時在國外，程欣根本就沒有給她下藥的機會……

    從醫院出來，程雨瑤整個人都還激動不已，恨不得立刻打電話給賀雲崢，告訴他這個消息。

    他要當爸爸了，她們要有孩子了！

    這麽一想，程雨瑤便掏出了口袋裏的手機，想要撥給賀雲崢。

    隻是恰好這個時候，程雨瑤忽然間注意到一旁，一輛低調奢華的邁巴赫，從馬路上開過，緩緩地朝醫院開了進去……

    那熟悉到極致的車牌號，清楚地告訴程雨瑤，這是賀雲崢的車。

    他怎麽又來醫院了？

    一個念頭湧出，程雨瑤身體微微僵住。

    她抿住了唇，睫毛輕顫，鬼使神差的便撥出了賀雲崢的號碼。

    大概三十秒後電話被接聽，男人的聲音便從裏麵傳了出來，“瑤瑤，怎麽了？”

    程雨瑤握著檢驗單的手指泛白，她克製著內心翻湧的情緒。

    盡量平靜佯作沒事人般問他：“雲崢，你在哪裏？怎麽到現在還沒有回家？事情還沒忙完嗎？”

    “嗯。”

    “那要多久才能忙完？”

    “想我了？”

    程雨瑤牽動了下唇角，輕聲說：“嗯，想你了。”

    說完，許是覺得不夠，她又補充了句：“很想很想，想下一秒，就能夠看到你。”

    電話中的男人似乎低笑了聲，“我晚上回去。”

    “回來吃飯嗎？”

    “要晚點。”言下之意，便是不回去吃飯了。

    她咬著唇，她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子，聲音盡量平靜：“雲崢，你在忙什麽？”（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