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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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表示對人或者事物惋惜、遺憾等等。這是一種情緒,通常帶著絲絲縷縷的悲憫的優越感。
馬知縣嘴裏說的可惜,是對李幕遮才華與義氣的認可,同時也有一種被迫毀滅他的無奈。而李幕遮的這句可惜,說得有些突兀,甚至不合時宜。他們幾人的命都掌握在馬知縣的手裏,實在沒有說這句話的立場。
但是,李幕遮卻說出來了,而且又強調了一遍:“實在是可惜。”
馬知縣很好奇:“一切局麵都在本官的掌握之中,本官有什麽可惜的?倒是你,明明才華橫溢、又有滿腹赤誠,為了這個案子費心費力,最後不但沒得絲毫好處,反而因此死無葬身之地,這才叫可惜。”
李幕遮很讚同地點頭:“你說得很對,我就是在替我自己感到可惜啊。”
馬知縣愣了一下,確實有些愕然於李幕遮的坦然:“你難道真的不怕死嗎?”
李幕遮:“世界上哪有不怕死的人?”
扭頭看向顧青瓷:“書生,你怕死嗎?”
顧青瓷:“我還沒娶媳婦,還沒實現心中報複呢,當然怕死。”
又看向寧小魚:“小魚兒,你怕死嗎?”
寧小魚:“怕啊,我們點蒼派隻剩下我一個他,我要是死了,點蒼派豈不是要在世上除名了,怎麽著也要複興門派後再死啊。”
又看向沐堂堂:“你怕死嗎?”
沐堂堂故意不配合,笑著說道:“有你在,我就什麽都不怕。”
李幕遮露出尷尬地笑容,衝馬知縣:“她是在開玩笑的,她肯定也怕死,隻是怕我擔心才這麽說的。”
馬知縣微眯著眼睛,揣測著李幕遮說這番話的意義:“那你是覺得你們還有生還的可能?”
李幕遮搖頭:“我們幾個都被你的人團團圍住了,隻要你摔杯為號,刀斧弩箭齊發,就算我們是大羅神仙,估計也躲不過吧。”
“那本官就真的不明白,你為什麽不怕?”
“馬大人如果想殺我的話,應該直接動手,和我說這麽多話,實在不智。”
“既然你要死了,那多聊一會兒,又有什麽妨礙。”
“那馬大人能陪我們聊多久?”
“應該不會太久,隻是要等一個人,他說要親眼看見你死才安心。”
“我倒不知道居然有人對我恨到了這個地步。”
“你不知道的事情還有很多,所以你才會一次次步入別人的陷阱,做了別人的棋子。”
“那我是應該好好的反思反思,至少要搞清楚,為什麽就沒看清楚你的本性呢。”
馬知縣笑了起來:“我的本性?是善是惡,是好是壞,於你有什麽意義。”
李幕遮:“也是,那不如說說那些災民被你轉移到哪兒去了?”
馬知縣:“這個我不能告訴你。”
李幕遮咧嘴一笑:“有什麽不能告訴的,無非就是被轉移到過橋縣那邊的寧王獵場了。”
馬知縣的神情微變,意味深長地看了李幕遮一眼:“你果然知道了不少。”
對於馬知縣的突然轉變,李幕遮剛才一直在認真思考。既然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那他完全沒必要這麽急躁,就算是要殺他,也可以從容不迫的設個陷阱,然後把對他不設防的李幕遮等人一網打盡。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做得生硬又別扭,甚至還默許了湯夠和湯不夠的脫身,實在和他以往的處事作風大不相符。
思來想去,答案隻有一個,這些手腳都不是馬知縣安排的,但他卻不得不執行。能讓馬知縣如此伏首貼耳的,除了他的上級,應該也沒有別人了。
馬知縣知道李幕遮和欽差於從恩是認識,也知道了沐堂堂的身份,卻仍舊還敢他們動手,那就說明馬知縣的上級很可能不是朝廷的人。
江南這邊,唯一能勢壓欽差,還不把大學士沐晚亭放在眼裏的人,隻有一個,那就是寧王。
剛開始的時候,李幕遮有點想不通,他跟寧王八杆子打不著,沒道理寧王會派人來收拾他啊。等他把江灘軍營、寧王獵場、運糧隊苦力以及從前武重陽的案子連在一起的時候,他頓時恍然大悟。
不管是武重陽的案子,還是怡紅樓的案子,幕後站著的人都是寧王。當然寧王不可能親自站到台前來做這些事情,那麽代替寧王站在台前的人就是幕後黑手了。
這個人,就是高田禮!
李幕遮通透了,也知道為什麽東廠會派殺手來追殺他還有武重陽夫婦了。
這裏麵果然有秘密,還是一個驚天大秘密。
馬知縣自然不知道李幕遮的心裏活動,仍舊扯著閑篇:“也許你應該感到榮幸,按那位大人的性格,你們這類人應該永遠不會被他關注才對。”
李幕遮:“我雖然平凡甚至平庸,但絕對不是賤骨頭,被別人坑死還要以此為榮的事情,我做不出來。”
沐堂堂:“以前你收納流民,看來並不是出於悲憫,而是為了給那位王爺挑選精壯充作兵力吧。”
顧青瓷也忍不住說道:“我本來以為馬知縣你是個為民做主的好官,想不到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寧小魚最幹脆:“狗官,呸!”
馬知道沒有半點羞愧之色:“我現在所做的事情同樣是為了天下蒼生。”
李幕遮:“這個話題打住了,話不投機半句多。”
馬知縣:“那你想聊什麽?”
李幕遮笑著指了指那些刀斧手:“能不能先把這些人撤了,我們又不會跑。”
馬知縣朝那些人揮了揮手,那些刀斧手果然都退回了藏匿的地方,仿若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那接著喝茶,接下來,暢所欲言,想說什麽就說什麽。”
李幕遮點點頭,接受了這個建議:“好茶。”
寧小魚提醒:“當家的,你都沒喝,這話說得有些違心吧。”
馬知縣笑了起來:“品茶,著一個品字,未必真要入口,古人也有嗅著茶香便能知其味、曉其時、辨其地的雅士。 ”
顧青瓷對這兩人的對話,有些莫明其妙,剛剛還劍拔弩張,忽然又開始商業互吹了,這波操作實在是優秀,讓他看不明白。
沐堂堂感覺到氣氛的微妙,心裏在思考著對策,她知道李幕遮看似在和馬知縣閑聊,其實同樣在思考破局的辦法。馬知縣突然發難,確實在她的意料之外,不過官場上本就波詭雲譎、瞬息萬變,也隻能怪他們過於天真。
李幕遮問道:“賑災糧那案子真的是方主薄幹的嗎?”
馬知縣:“證據確鑿,審案的時候,你不是也在場嗎。”
李幕遮:“我現在有些懷疑了,而且疑點太多,證據又都浮於表麵,難讓人信服。”
馬知縣問道:“那你以為呢?”
李幕遮也不做遮掩:“我倒覺得賑災糧的案子更有可能是你做的。”
馬知縣笑道:“既然你有這興趣,那我們就來聊聊賑災糧的案子。我上任清水縣才半年多,政務未明時就發生了水患,就算我有這個心思,也沒有這個能力。”
李幕遮:“所以,我說的並不是這次賑災糧,而是上兩批賑災糧被調包的案子。”
馬知縣神情一怔,眼神忽然玩味起來。
這時候,有位衙役匆匆走了進來,在馬知縣的耳旁細聲了幾句。
馬知縣這才臉色大變,驚愕莫明地看著李幕遮。
李幕遮笑了起來:“不隻馬大人在等人,其實我也在等人。”